事實上,楊七覺得,在沒有強大的國力支撐的情況下,去建立殖民地,絕對是一件冒險的事情。
但是,相比于折禦勳準備壓上折家全部的家當賭一把的風險, 建立殖民地的風險反而小了許多。
楊七既然不能勸誡折禦勳穩紮穩打的一步步前進,那就隻能幫忙出主意,努力讓折家的風險降到了最低。
在和楊七了解了以後,知道了楊七心裏的圖謀以後,折禦勳就可以完全放開手腳的布置他對黨項的計劃。
從他們舅甥聊過之後,折禦勳回到了自己的房裏, 再也沒出來過。
隻看見隸屬于他麾下的傳令兵,在一直不斷的從他房裏進進出出。
每一個傳令兵的離開, 都标志着折禦勳對黨項的布置多了一分。
第六日傍晚的時候。
老楊終于到了複興武院。
其實對于複興武院, 老楊心裏還是很有好奇心的。
隻是礙于他在兒子面前的威嚴,他才不願意低下頭去幫兒子做事。
如果不是這一次楊七低聲下氣的求老楊過來,老楊還不一定來。
負責接待老楊的是楊洪,礙于父親的顔面,楊七不便于出面,所以找了一個借口跟着杜金娥去了複興城内的杜府。
楊洪領着老楊在複興武院内參觀。
路過演武場的時候,老楊指着一群正在練習武藝的學子們問,“他們在做什麽?”
楊洪笑吟吟道:“練刀。”
老楊眉頭一挑,愕然道:“那也算是練刀?拿着刀一砍一砍的就叫練刀?招式呢?草人呢?難道對着空氣砍,就能練成絕世刀法?”
“……”
“這個呢?”
“那是軍陣!”
“這也配叫軍陣,幾個娃娃站成一個四方塊,就叫軍陣?”
“……”
“這個呢?”
“這是在對壘,練習指揮能力……”
“楊洪, 不是老夫說你, 就這兩班人馬面對面的沖撞,也能練習指揮能力?戰場上,哪有那麽多光明正大,面對面對壘的機會。
你以爲這還是秦漢時期, 開戰之前還要鬥一鬥将?
你這個儒将莫非是個冒牌貨?”
“……”
“這個呢?”
“他們在學習兵法……”
“兵法就是這麽學的?當年你師傅交給你兵法的時候,就是這麽教的?”
“額……”
“……”
大半年沒統兵了,可把老楊給憋壞了。
如今逮住了機會,自然是不能錯過。
老楊狠狠的把複興武院内的一切都數落了一遍。
也就在看沙盤模型的時候,勉強嘴下留情,說了一句‘華而不實’。
其餘的,幾乎被老楊給批的體無完膚。
到了最後,楊洪實在是被批的有些受不了了,埋怨道:“老爺,您要是看不慣,就親自下場訓一訓。在這麽說這麽多,有什麽用。”
老楊當即氣的吹胡子瞪眼道:“你想用激将法逼老子幫楊延嗣訓人,想得美。”
穆羽不鹹不淡的在一旁說道:“老爺子,您想多了。你那個禍害兒子如今躺在溫柔鄉裏出不來,才懶得管你呢。您也别瞧不起我們複興武院的學子們,更不用瞧不起我們複興武院的教習。
我們現在用的都是最新的教學的辦法,我們教育的是以後戰場上的基層軍官,不是大頭兵。
練兵的辦法自然不能用你們以前那一套。
您老了,就好好在家養老吧。”
被……嫌棄了?
老楊當即就惱了,老夫也不過五十多歲,你敢說老夫老了,你敢看不起老夫。
簡直是豈有此理。
楊洪瞧着老楊臉色發青,輕咳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要不……比一場……你們二位也是帶兵的行家,心裏應該清楚,有時候多說無益,打一場才能看出真本事。”
穆羽聞言,挑釁的看向了老楊。
老楊氣的七竅生煙,咬着牙,怒吼道:“那就比一場。”
老楊盯着穆羽咬牙切齒的道:“老夫一定要讓你知道,什麽叫做天高地厚。”
“切!”
穆羽輕浮的癟了癟嘴,幽幽道:“我也會讓你見識到,什麽叫做長江後浪推前浪。”
一時間,二人勢同水火。
楊洪立馬召集了在訓練場裏的學子們,當場将他們分成了兩撥。
由老楊和穆羽各領一隊,展開了一場對抗演練。
雙方抽簽決定,由老楊方守,穆羽方攻。
老楊帶着己方的一百二十人,固守一座塔樓。
穆羽方負責奪下塔樓。
雙方決戰順勢拉開。
穆羽手持着一杆銀樣镴槍,率領着一百二十人,分三面,突襲塔樓。
穆羽的部署很中肯。
三撥人馬,一撥主攻,另外兩撥擾敵。
老楊帶領着他的人,進入到塔樓裏面以後,就消失不見了。
在穆羽展開了攻擊以後,塔樓裏面除了弓箭手、槍兵以外,其他的兵馬都沒有露頭。
戰鬥持續了三刻鍾,穆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突破了塔樓的正門。
然而,老楊卻神兵天降,出現在了穆羽的身後,固守在塔樓裏的老楊方兵馬,在看到了老楊出現以後,也開始奮勇抗敵。
最終,在兩面夾擊之下。
以穆羽被老楊一刀‘枭首’而告終。
老楊初戰告捷,别提多得意了,手裏的木制大刀,頻頻在穆羽眼前晃蕩。
“小崽子,怎麽樣,現在見識到老夫的利害了吧?以後還敢不敢在老夫面前吹牛了。”
穆羽被壓在地上,奮力的掙紮着,“我不服。”
“那就再來。”
于是乎,又一場對壘開始了。
……
兩個人帶領着學子們,一連打了六場。
場場都已老楊勝利告終。
在此期間,穆羽曾經找了諸多借口,諸如雙方兵馬勢力懸殊太大,要求調換兵馬;由他攻擊,老楊守的話,他一定能赢等等。
老楊也一項一項的滿足了穆羽的要求。
甚至到最後,老楊率領四十人,突襲由穆羽率領的兩百人防禦的塔樓。
戰而勝之。
打的穆羽沒脾氣。
在此期間,學子們也見識到了老楊的厲害。
一個個紛紛上前拍老楊馬屁。
張嘴閉嘴就是‘百勝’、‘無敵’之類的話。
還有人趁着閑暇的時間向老楊請教兵法。
老楊有問必答,而且還跟着學子們回到了他們的宿舍内,給學子們一邊講兵法,一邊講他多年的戰争經驗。
總而言之,老楊面對這一群學子們的吹噓和虛心請教,他表現的很愉快。
……
複興武院内。
一座隐蔽的房内。
楊七正在欺負杜金娥,突然敲門聲響起。
杜金娥呲流一聲從楊七懷裏溜出來,打開了門,看到了門外一臉鼻青臉腫的穆羽。
“穆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杜金娥擡手捂着嘴,驚呼。
穆羽瞥了一眼杜金娥,又看了看躺在軟榻上懶洋洋的楊七,頓時怒氣沖天的喊道:“還能怎麽了,還不是爲了伺候你們家老爺子才變成這樣的。
老子辛辛苦苦的在外面陪着老爺子玩,你們倒好,兩個人在這裏白日宣淫,簡直是豈有此理。”
其實穆羽想在楊七面前買慘的,可是瞧着楊七絲毫不關心他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他心裏就來氣。
杜金娥猜不透穆羽的想法,耳聽穆羽惱怒的喊聲,她略帶嬌羞的道:“穆大哥,你胡說什麽呢。快進來吧,我幫你找一找金瘡藥,敷上。”
穆羽黑着臉,道:“不用。”
他怒氣沖沖的走到楊七的面前,居高臨下的喊道:“姓楊的,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我也希望你能夠遵守承諾。”
楊七懶洋洋的翻了個身,瞪了一眼穆羽,淡淡道:“跟我說話你客氣點,我好歹也算是你的主公。你就這麽跟主公說話呢?”
一聽這個,穆羽怒氣更勝了,他咆哮道:“我把你當主公,你卻惦記着我女兒。”
“咳咳咳……”
楊七差點兒沒被穆羽一句話給嗆死,他坐起身,翻着白眼道:“話可不能亂說,我惦記你女兒,也是爲我兒子惦記,又不是爲我自己。你這話要是傳出去了,對我的名聲可不好。
再說了,你女兒是你打賭輸給我的。賭輸了就要認,難道你想死不認賬?
還有,别忘了咱們兩個之前的賭約。”
穆羽氣急敗壞的道:“就算你我有賭約,但是桂英還是個孩子。她需要待在我身邊。而且,你之前找我演戲哄你爹,說過隻要我把老爺子哄高興了,你就不找桂英麻煩的。”
楊七沒好氣的道:“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麽就找小桂英麻煩了。你也不可看看你,一個大老爺們,邋裏邋遢的,能教好小桂英?我想把小桂英留在自己身邊,也是爲了小桂英好。”
穆羽蠻橫的道:“反正我不管,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辦到了。你也得遵守約定。”
楊七舉起手,鄭重的道:“我楊延嗣說話算數,你幫我哄老爺子高興,我暫時不找小桂英。”
“哼!”
穆羽冷哼了一聲,大步離開了。
杜金娥剛找到金瘡藥,還沒來得及給穆羽。
等到穆羽走遠了,杜金娥湊到了楊七身邊,埋怨的道:“你怎麽老是找他麻煩?還那他的心肝寶貝做要挾。”
楊七順勢牽着杜金娥的手。
“啊~”
杜金娥驚呼了一聲,身子就到了楊七的懷裏。
楊七在杜金娥小嘴上啄了一下,笑眯眯道:“我這也是未雨綢缪。我瞧着小桂英骨骼精奇,一看就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有她給我當兒媳婦,我兒子身邊也算是多了一大助力。”
杜金娥皺了皺鼻子,吃味的道:“所以你就要讓小桂英,嫁給曹琳的兒子當媳婦嗎?”
楊七賊兮兮笑道:“那也不一定。你若是不甘心的話,咱們現在抓緊了生一個。到時候讓他娶小桂英。”
話音落地,楊七當即就要使壞。
兩個人當即就纏綿了一番。
關鍵時刻,杜金娥突然推開了楊七,俏臉羞紅,小聲道:“現在不行,等我們洞房的時候才可以……”
杜金娥雖然未經人事,可是她曾經在破廟裏目睹過楊七和呼延赤金的現場直播,多少也懂一些。
楊七被弄的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
見杜金娥用異樣的眼神盯着自己,就惱怒的咬了杜金娥一口。
然後氣哼哼了出了門。
……
傍晚。
會議廳。
楊七、楊洪、穆羽、折禦勳四人準時到了會議廳。
老楊在學子宿舍内講的話有點多,所以就拖遲了會議。
等到老楊到會議廳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忙碌了一天,老楊不僅沒有感覺到疲憊,反而紅光滿面的。
隻是進入到了會議廳,見到了楊七以後,臉就拉下來了。
五個人坐定以後。
楊七輕咳了一聲,鄭重道:“這一次之所以請諸位過來,其目的,我已經寫信告知各位了。在這裏我也就不重複了。
現在,我想聽一聽大家的一件。”
楊洪很果斷,當即就開口道:“我不贊同。軍卒們的服役年限,絕對不能低于二十年。”
穆羽點頭道:“我贊同楊副山長的話。”
折禦勳沉吟道:“大戰在即,突然對軍制提出變革,會橫生出許多的變數。以如今的狀況來看,一動不如一靜。”
“哼!”
老楊冷哼了一聲,鄙夷的看着楊七,“老夫看,你小子就是在作死……”
楊七皺眉,問道:“那麽你們誰能告訴我,如何解決這些軍卒們傳宗接代的問題。我們總不可能,喪心病狂的在軍營裏設置營妓吧?
而且,軍卒們爲了保衛疆土,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我們總不能一直把他們留在軍營裏,讓他們連傳宗接代的資格都沒有了吧。
那麽,以後還有誰會爲我們賣命。”
老楊挑了挑眉,想說話,卻沒說出口。
折禦勳鄭重道:“孩子,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悍卒難練。訓練一批精兵悍将,需要的時日可不是兩三年就能完成的。
軍卒們,隻有通過了不斷的戰争磨練,才能一步一步的蛻變成悍卒。
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有戰事的時候還好,沒戰事的時候,也許練一支精兵出來,就得六七年。”
老楊接話,沉聲道:“隻有真正經曆過戰火煅燒,依然臨危不懼的精兵,才能稱之爲悍卒。練兵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如果真有那麽容易的話,當年老夫麾下的火山軍,就不止八千人了。”
楊七鄭重道:“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夢想着一輩子當悍卒。也許有些人,隻想着在國家有難的時候,出來幫一把手。國家安定的時候,他們就卸甲歸田。
在我的軍營裏,已經開始出現了逃兵了。
我不希望這種事情再次發生,最後變的愈演愈烈。”
折禦勳、老楊、楊洪、穆羽,四人對視了一眼。
楊洪開口道:“七郎,逃兵的事情,這是每一個軍中都存在的問題。即便是大宋最嚴苛的禁軍中,每年逃脫的逃兵,也有上千人。
近些年,大宋各地的土匪層出不窮。這些土匪那裏來的?
就是從各軍中逃出來的逃兵建立的。”
折禦勳點點頭,道:“有關于逃兵的問題,可以用嚴苛的軍法約束。”
楊七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覺得,看問題,要透過表象看本質。不能因爲我們的問題,就忽視了将士們的感受。
嚴苛的軍法固然能夠約束軍卒,可是治标不治本。
一旦有機會,他們一定會出現大面積的叛逃。
我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給他們一絲希望,讓他們不至于在面對困難的時候,往更絕望的那一條路上走。”
老楊不滿的皺起眉頭。
折禦勳苦笑道:“你明着說是讓我們過來商量的,其實你心裏已經決定了,那你叫我們過來做什麽?”
楊洪、穆羽不說話,看向了楊七。
很明顯,折禦勳的話也代表了四人的意思。
楊七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招呼大家過來,就是希望你們能夠給出建議。依照你們帶兵的經驗,多少年的兵役制度合适。”
“胡鬧。”
老楊一拍桌子,站起身,果斷離席。
其他三人皆是苦笑。
在這種場面上,敢掀楊七桌子,給楊七使臉色的,也唯有老楊。
老楊一走,楊七哭笑不得的看向了其他三人。
楊洪堅定的說道:“我的答案從沒有改變,二十年。”
楊七搖頭,道:“二十年不行,太長。”
穆羽沉吟道:“如果你麾下的兵馬人數能夠翻倍的話。那麽十年也可以。畢竟有足夠的軍隊替換,即便是有什麽差池,也不會有大的影響。”
楊七低頭計算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正在這個時候,杜金娥從門外走了進來,咳嗽了一聲,小聲道:“我隻是負責幫忙傳話的,楊伯伯說,如果你能保證麾下所有的校尉、都頭、部頭、夥頭們服役年限超過二十年的話,可以嘗試一下五年爲限。
楊伯伯還說,替換的規模不能太大。最好能做到一年征一次兵。
就拿大同軍來說,一年征兵的數量保持在一萬。
每年替換掉大同軍内的一萬人。
這樣就能保證,每一什麾下,有一個老兵,兩個五年兵,兩個四年兵,兩個三年兵,兩個兩年兵,兩個一年兵。
這樣不僅能夠保證麾下兵馬的戰鬥力不會大減,同樣也能滿足你的條件。”
杜金娥這話一出,楊洪三人眼前一亮。
折禦勳驚奇道:“以老帶新,層層不絕,連綿不斷。每一軍的戰鬥力雖然不能保持在最強,但是也不會最弱……這個想法确實不錯。”
五千字大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