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耶律休哥這位國家統帥面前,些許的人命并不算什麽。
隻要能打開中原的門戶,侵占中原的土地,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契丹八部,從草原上小小的遊牧部落,發展到今日變成一個龐大的國家, 就是這麽一步一步走來的。
耶律休哥對雁門關志在必得,李重誨也在爲此不懈努力。
老楊作爲防守的一方,且兵力遠不及人家。
這對于老楊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敵人一場佯攻,雁門關内的火山軍軍卒們,折損了有六百多人。
如今, 火山軍能戰的軍卒, 還剩下五千多人。
火山軍的将士們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城外的敵人也在大規模減少。
但是對比一下雙方的兵力,敵人完全耗得起。
戰事一歇,老楊就趕緊讓火山軍的軍卒們加緊休息。
雁門關内的民夫們,開始循環的繼續往城頭上搬運守城的物資。
“楊将軍……”
領頭的民夫,是一個叫房老大的老漢,一個老秦人。
八百裏秦川養育出的兒女,一個個就精瘦的厲害,卻韌性十足。
“怎麽了?”
老楊在聽取楊五彙報軍情,瞧見了房老大,随口問了一句。
房老大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憨厚的說道:“楊将軍,城裏的滾木不夠用了。”
老楊愣了愣,皺眉道:“滾木不夠了, 那就去山上砍,漫山遍野的原木,還不夠你砍的?”
房老大苦笑道:“将軍,自從這雁門關淪爲抗擊遼人的邊陲關塞以後,這周遭山上的樹木, 連年的砍伐,早就被砍光了。”
房老大斜眼瞅了瞅雁門關兩側光秃秃的山頭,歎氣道:“您瞧瞧這附近的山頭,哪還有一尺高的樹木?”
老楊冷聲道:“附近沒有,那就去别處找。”
房老大無奈的攤了攤手,道:“最近的樹林,也在雁門關外十裏處。”
“十裏?”
老楊有些失态,從十裏外把原木運過來,可需要不少時間。
而且現在天色已晚,這些民夫們一旦出了雁門關,要是失去了約束,開始逃跑,他也不可能抽調雁門關上的軍卒們去約束、去抓捕。
房老大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将此事彙報給老楊。
不然,以他沉悶的性子,早就帶人出去伐木了。
“你說怎麽辦?”
老楊開始征求房老大的意見。
房老大搓了搓手,沉吟道:“關城内,死了不少兄弟,空出了不少營房。要不,咱們把這些營房拆了,棟梁上的木頭,都是好料子,做成滾木不成問題。鑄牆用的石頭,也能搬上來守城用,還能省去兄弟們去采挖石頭的時間。”
房老大性子直,一旦說開了,也不會藏着掖着。
他繼續說道:“民夫們省下了時間,還能上城牆,幫着火山軍守城。”
房老大的這個提議不錯,但是老楊卻又自己的考慮。
雁門關内的民夫,可以說是關内的最後一道防線。
老楊想留着這些人,關鍵的時候用。
老楊沉吟道:“你先下去,帶着民夫們拆除關城内的那些空營房。至于讓民夫們參與到城防的事兒,我再考慮一下。”
房老大點了點頭,憨厚的笑了笑,轉身準備下城。
“等一下。”
老楊叫住了他,房老大轉身,聽到老楊說道:“你路過城下甕城的時候,幫我喊一聲王副将,讓他過來。”
房老大下了城,在翁城裏找到了帶着軍卒們守護着大門的王貴。
沒一會兒,王貴就上了城牆,到了老楊跟前。
“末将王貴,參見将軍。”
老楊擺了擺手,示意王貴起身,然後問道:“你覺得情況如何?”
王貴面色凝重,道:“情況不容樂觀,敵人不惜以三萬人的性命做佯攻,隻怕一會兒還會有大動作。”
老楊沉吟道:“你還有沒有其他想法?”
王貴思慮了一會兒,低聲道:“要不然,放進來,空城計?”
老楊果斷否決,道:“不行,一旦放開了甕城,到時候敵人一擁而上。我們這點兒兵力,根本不能力敵。”
王貴皺眉道:“那就隻剩下死守了。”
“父帥,一會兒敵人沖過來了,我可以帶一隊人殺出去,大亂他們的陣型。”
楊五請命。
老楊猶豫不決,“再看看,再看看。”
雁門關前,戰事平息了一個時辰。
李重誨再次掀起了戰火。
李重誨以投石車開道,一架駕的投石車敗在前面,瘋狂的向雁門關内投射大石塊。
一塊塊大石頭,砸落在雁門關上,在城牆上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豁口。
一些躲避不及的火山軍軍卒,被石頭砸中,瞬間就化作了一灘肉泥。
“遼狗的這一次攻擊,很兇殘。”
不僅有投石車,還有攻城弩。
李重誨抛卻了攻城弩獨有的攻城的特點,把攻城弩當成了殺敵的工具用。
總之,遼人的攻擊很迅猛。
城關上的箭矢已經用盡了,所以在這種遠距離的武器面前,火山軍們隻能被動的挨打。
戰況持續了半個時辰,遼人們已經殺到了城下。
不過,這一次,他們并沒有駕着雲梯登城,而是在距離雁門關一百米的距離處停下了。
短暫的停歇,讓城頭上的火山軍軍卒們都摸不着頭腦。
“吼~”
緊接着,就看到了遠處,遼人的仆從軍們,推動着十幾台木質結構的巨大框架,向雁門關穩步走了過來。
看到這巨大的木制框架的時候,老楊眼睛瞪的老大,失聲叫道:“登城車?!”
登城車。
大宋将作監最新研制出的登城作戰武器。
一個可以代替雲梯,架在城牆上,把城外的敵人,托舉到兩丈高處的武器。
同時,登城車,還能在城牆外,搭建一個臨時的一丈寬的平台,供給軍卒們使用。
也就是說,雁門關三丈三尺高的城牆,敵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越過兩丈。
剩下的一丈三尺,敵人就能輕而易舉的登上城頭。
似滾木和礌石這類的東西,在登城車面前,就失去了很大的一部分效用,殺傷力也會銳減。
“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遼人手裏?”
王貴憤怒的咆哮。
大宋将作監研究出的東西,作爲大宋軍隊的火山軍還沒有裝備,遼人卻先用上了。
王貴豈能不怒。
老楊也怒,甚至胸膛裏都是火焰在燃燒。
然而,作爲主帥的他,卻不能想王貴那樣被怒火沖失理智。
老楊咬着牙,心裏滴着血,低吼道:“招楊延德過來。”
王貴愕然道:“老帥,讓我去吧。”
老楊搖頭,沉聲道:“你老了,有些事情你做不了。”
楊五一直在北門城門樓子上待命,聽到了老楊的召喚,迅速的出現在了老楊面前。
老楊盯着楊五,低聲道:“本帥同意了你之前的建議,讓你帶人出去沖殺。不過,本帥有一個條件。”
“父帥吩咐。”
“毀掉登城車。”
楊五單膝跪地,抱拳道:“末将領命。”
楊五領了軍令,下了城牆,進入到甕城裏,就開始調配出城沖殺的人手。
老楊在城頭上,盯着漸漸逼近的登城車,吩咐王貴。
“你去安排下去,命令上下将士,準備槍陣。死守雁門關。”
王貴抱拳。
“末将領命。”
登城車漸漸近了。
當登城車搭到雁門關城牆上的時候。
一排排的長槍,從雁門關城牆上的凹口上出現,長槍交錯,組成了一道由槍尖搭建的防線。
剛剛被登城車送上來的遼軍,被一杆杆的長槍刺了一個對眼穿。
遼軍們似乎感受不到同伴的死亡,借着火山軍軍卒的長槍被遼軍屍體内骨頭卡住的空擋,抓住長槍,把火山軍軍卒扯下了城頭。
然後,後面撲上來的遼軍,抄起手裏的彎刀,就把掉落到登城車上的火山軍軍卒分屍。
遼軍在登城車、弓弩、投石車的掩護下,越戰越勇。
城頭上的火山軍軍卒們奮力拼殺,可是人數始終比不過人家,死傷慘重。
“哈哈哈……好好好,果然是一份大禮,李将軍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乞答哈爾,瞧見了自己的部下,已經有人殺上了雁門關的城頭,頓時喜不自勝的誇獎李重誨。
李重誨聽到了乞答哈爾的誇贊,心裏很驕傲。
英雄,終有用武之地了。
我李重誨,必定會在此一戰成名,功成名就。
心裏雖然驕傲,李重誨表面上還是很恭順,他謙遜的笑道:“一切全賴大将軍提攜,下臣也隻是仰仗大将軍的威嚴,提供了那麽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建議和辦法。”
“好!”乞答哈爾聽到這話,對李重誨更滿意了,他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你很識趣,本将軍很欣慰。你放心,此戰若勝,回到了上京以後,本将軍一定在太後面前保舉你。
以後,我們乞答部也會支持你的。”
李重誨大喜,拍馬道:“多謝大将軍栽培。”
遠處山頂上,耶律休哥瞧着登城車的犀利,眼中也閃過了一道錯愕。
“很驚奇的攻城武器,堪稱利器。有此利器在手,以後我遼國對付大宋,便又多了幾分勝算了。”
蕭天佐點頭道:“确實是個好東西。這東西不像是乞答部的東西。”
蕭天佑彪呼呼的喊叫道:“乞答哈爾那個蠢貨,那又這本事,肯定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耶律休哥背負雙手,輕笑道:“本王倒是很想見見乞答哈爾背後的這位高人。這位高人,或許會讓本王省掉許功夫。也許,會拿下雁門關,給本王一個驚喜。”
蕭天佐皺眉道:“那咱們埋伏在乞答部身後的大軍?”
耶律休哥擺手道:“不礙事。”
“啓禀大王,屬下已經查明。此番攻克雁門關的戰役,全部是由一個叫做李重誨的人在指揮。”
耶律休哥派出去探查的人,單膝跪倒在他身後禀報。
“李重誨?”
耶律休哥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一臉疑惑。
蕭天佐出聲道:“這個人我認識,是馬步軍都指揮使。”
耶律休哥微微點頭笑道:“既然是馬步軍都指揮使,那就叫蕭咄李過去看看。”
“屬下這就去傳令。”
蕭咄李,也是蕭氏族人,在蕭氏族内,比蕭天佐和蕭天佑的地位高。
此人頗得蕭太後的恩寵,目前挂的是遼國侍中的頭銜,而他又是蕭太後的丈夫,已故的遼國天聖宗的女婿,所以頭上還有哥驸馬督尉的頭銜。
在軍中,也唯有耶律休哥可以壓他一頭。
而他,恰巧是李重誨的上司。
遼人這邊輕松愉快的時候。
雁門關上的情形卻越來越緊張了。
遼軍借着登城車這種利器相助,已經越過了城頭上槍陣的阻攔,成功的攀上了城頭。
老楊和王貴,率領着火山軍的軍卒們,和遼軍展開了慘烈的厮殺。
老楊的大金刀,幾乎成了收割性命的利器,縱橫間,殺掉的遼軍無數。
許多遼軍都不是他一合之敵,被他一刀從中劈開兩半。
“喝~”
老楊一聲爆喝,又砍死了一個遼軍,轉頭對身邊的親兵喊道:“去告訴楊延德,可以出擊了。”
守衛在老楊身邊的親兵,立馬把老楊這個命令傳了下去。
甕城内。
楊五身披着重甲,手持着大槍,威風凜凜。
得到了老楊出擊的命令以後,楊五面色凝重的舉起手裏的大槍,嘶吼道:“兄弟們,随我殺出去,殺個痛快。”
“開城門!”
“開城門!”
“開城門!”
一連三聲爆喝,一聲高過一聲。
然後,就在城外的遼軍前赴後繼的攀登登城車的時候,雁門關的大門突然洞開。
在遼軍驚愕的目光中,以楊五爲首,五百身披重甲的重甲騎兵,從門口突然沖出。
“殺!”
重甲騎兵,面對着步卒,基本上算得上是屠殺了。
擋在他們面前的遼軍,根本不需要他們去揮刀砍殺,身披重甲的馬匹,隻要橫沖過去,就會把遼軍撞到在地上。
從後面跟上來的重甲騎兵,會把撞到的遼軍踩成肉泥。
在戰場上縱橫沖殺,一直都是楊五最喜歡的事情。
楊五也對此道頗具心得。
少數騎兵沖殺大量步卒,殺敵隻是最基本的目的。
最重要的目的,是沖散敵人的陣型。
隻要敵人陣型一亂,節奏也就亂了,攻勢也就順帶着亂了。
感謝‘木頭’六塊大洋打賞!感謝‘劉傲骨’兩塊大洋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