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火光在黑暗的下水道裏傳出老遠，加藤警官和小山信坐在火堆前無聲地吃着從公寓裏找到的一點幹糧。
在告别山本一男後，兩人帶上了他的設備和遺志，在下水道裏繼續尋找四維生物的本體所在，已經連續走了三個小時，直到又餓又困的兩人已經邁不開步子才停下來休息。
小山信的眼睛還有些紅腫，這幾個小時裏，與導師生離死别的悲傷讓他不停地流眼淚，或許隻能看着老師暴屍荒野也是如此悲傷的原因之一。
盡管心裏不好受，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一切有限的資源都隻能用在活人身上已經成爲了小山和加藤的共識。
即使是山本的屍體也不能浪費兩人寶貴的體力。
“收到信号了嗎？”
加藤警官吃完幹糧，沉聲問到。
小山信快要睡着了，聽到加藤的聲音才勉強睜開了半眯着的眼睛，說道：“有兩個信号忽強忽弱，其中一個應該是專門用來迷惑我們的，或者兩個都是假的，所以隻能一個個去确認。”
加藤警官看了看表，說道：“那個東西還有多久會完成進化？”
小山信說：“山本老師沒有說清楚，像這樣的進化通常十分緩慢，往往持續數億年才會有成果，不過變異體顯然不能以常規知識來度量。
按照山本老師提供的信息，以及最近的變化來看，或許幾天，或許再有幾個小時，那個變異體就有可能進化成真正的四維生物。”
想起山本描繪的可怕場景，加藤警官臉色微微白了幾分，怅然道：“人類真的會變成牲畜嗎？”
小山信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或許吧，這個可能性很大，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食物鏈法則’是有存在基礎的，變成牲畜或許還是最好的結局。”
最壞的結局是什麽他沒有說，但加藤知道，種族滅亡這個可怕的字眼大概離人類的結局不會太遠。
氣氛變得很壓抑，兩人都不想說話，抓緊利用有限的時間恢複體力，接下來的路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未知挑戰，想起那些可怕的怪物，兩個人心裏都沒底。
雖然拿上了自衛隊士兵留下的武器裝備，但它們沒有絲毫的信心能在危機之中完成任務。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山背上的設備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鈴聲，像催人起床的鬧鍾一樣讨厭。
小山信掙紮着睜開困頓的眼睛，在肩帶上的控制器裏按了幾個鍵，又拿起設備上的話筒，揚聲器裏立刻發出了一段聲音。
“呼叫獵犬，呼叫獵犬，這裏是大本營，重複一遍，這裏是大本營，收到請回答。”
“獵犬小分隊已經全軍覆沒，山本一男老師死了……”
小山忍住悲傷，對着話筒說到。
揚聲器裏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接着出現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我是自衛隊特勤作戰部的指揮官田中敬二中将，你們是什麽人？”
小山說道：“我是京都生物研究所的小山信，身邊還有京都警視廳特别調查課的加藤岡建警官，我們在下水道裏遇到了山本一男，受他的委托繼續完成任務。”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田中敬二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們的身份已經得到确認，請說明當前的情況。”
小山信理了理思路，将幾人的關系，以及如何遇到山本一男，爲何會繼續任務，還有目前的任務進度和各種推論都說了一遍。
田中敬二說道：“感謝兩位在人類将亡的危機中所作出的犧牲和無私奉獻，但我有個壞消息不得不告訴二位。
在過去了十個小時裏，變異體還在高速進化，他們很快擁有了對空軍、路基航空兵以及地面裝甲部隊的反制能力，并且繁殖速度快得驚人，仿佛無窮無盡。
我們的武器已經開始難以做到大面殺傷敵方目标，京都的戰事急速惡化，自衛隊損失慘重，已經丢失了京都市區内的全部重要據點。
目前，後續的增援兵力全被堵在京都外圍，無力向受感染的核心區域發動進攻，随着時間推移，攻守之勢很快就會被扭轉。
事實上，京都已經成爲淪陷區，控制四維生物的計劃已經徹底擱淺。
既然山本教授曾向你們描述過四維生物出現後的可怕後果，那我在這裏就不多解釋了。
十分鍾前，由首相主持，天皇大人、内閣成員、自衛隊參謀本部和駐日美軍高級代表參與的特勤參謀本部會議剛剛結束，爲了避免出現最壞的結果，會議決定在變異體真正進化到四維以前，用飽和式核打擊将其消滅。”
“什麽？！”
聽到這個消息，加藤警官一把搶過話筒，急道：“京都的市民都已經疏散了嗎？還有被疏散出來的人是否已經轉移到安全的範圍之外？
你們知不知道，一旦采取飽和式核打擊，波及的範圍會有多廣？
不僅是爆炸範圍内的直接傷害，還有更大的輻射波及，周圍的土壤、空氣和海水都會被污染，一百年内都别想恢複，而且如果不撤離到很遠的距離，那些逃出去的人仍然活不下來！
你們爲了貪欲，自己玩出來的火，爲什麽要讓這些無辜的人來承擔後果？你們這些做決策的人爲什麽不剖腹自盡？！”
見加藤幾乎失去了理智，小山也連忙把頭湊了過來，急道：“核打擊不是一個好方法，目前還不确定變異體本體的位置所在，一旦沒能将其納入殺傷範圍内，别說是他的本體，就是他制造出來的那些怪物也擁有超強的生命力，十有能在核輻射中生存下來！
難道你們忘了廣島的事情？連老鼠都可以在核輻射中生存，這樣可怕的變異體沒有理由不行，你們能毀滅地隻有人類自己！”
兩人歇斯底裏地吼了一通，揚聲器裏卻隻傳來了一聲歎息。
“感謝二位在這個時候想到的還是無辜的生命，而不是自己的安危，你們展現了人性光輝的一面，說明人類作爲一個智慧種族還有存續的希望，謝謝你們。
我不想說謊，京都市區裏應該還有大量沒來得及疏散的無辜市民，他們分散躲藏在各個角落，以目前的力量，短時間内已經沒有希望将他們解救出來。
另外被疏散出來的人也在有組織地迅速撤離，但因爲要面對的是飽和式的核打擊，沒有人能保證他們的絕對安全。”
加藤怒吼道：“爲什麽？至少也應該等到那些人撤離到安全範圍内再發射核彈啊！”
田中敬二遺憾地說：“我們沒有時間了，按照對變異體的監控，它進化成爲四維生物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小時，爲了全人類，我們别無選擇。”
“混蛋，那你還找我們幹什麽？讓我們一無所知地死在核爆裏不就好了？！”
加藤憤恨地怒吼。
田中歎惜道：“因爲你們剛剛說的也是我們擔憂的，我們需要你們準确定位出變異體本體的位置，隻有這樣才能讓核打擊發揮最大的成效，最大限度避免變異體逃脫核爆，讓犧牲變得值得。”
加藤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握着話筒的手卻捏得“嘎吱”作響。
在他捏碎話筒前，小山連忙搶過話筒說道：“如果我們能準确定位出變異體的本體所在，是否可以縮小核爆的範圍？”
田中沉聲說道：“可以，但是縮小的範圍會非常有限，因爲已經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我們不能讓一點意外發生，你們應該知道對手是智慧生物，很有可能用虛假信号欺騙你們。”
“如果我們能親眼見到變異體的本體呢？”
小山還不死心。
田中愣了一瞬說道：“假如能傳回圖像确認真實性，或許可以考慮大範圍縮小打擊面積。”
加藤又一次搶過話筒，他的臉上已經沒了任何憤怒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千年寒冰的冷峻。
“告訴我，我們還有多少時間？要具體到分秒。”
田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核彈發射的預計時間爲三小時十五分鍾十五秒之後！”
“好，我們會成功的！”
說完，加藤警官将話筒插進設備，直接結束了這次通話，拉起小山轉身就走，現在他們分秒必争，這種時候随意流淌的時間代表了無數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