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晖從窗戶裏灑進房間，将白牆映成了絢麗的金黃色，與窗外的火燒雲連成一片，相得益彰。

鮑帥躺在小床上，睫毛微微顫動，眼珠在眼皮下微微轉動，然後慢慢地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記憶裏發生碎屍案之前，他曾在這個小房間生活過一段不短的時間。

“你醒了？”

一個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聲音裏懷着滿滿的期待與濃濃的柔情。

鮑帥轉過頭，秦佳人坐在另一側，笑盈盈地望着他，餘晖落在她的白裙上，光暈如墨般暈開，像是爲她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紗。

這一幕似幻似真，如同夢境，鮑帥眼神漸漸迷離，一時竟看得癡了，甚至忘記了其他的事情。

秦佳人偏過頭，避開他灼熱的目光，臉上浮起兩抹紅霞，輕輕地笑。

“我臉上有灰麽？”

鮑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卻忘了将目光挪開，自言自語地說：“沒有，我隻是在想如果這一刻是永恒該有多好？”

秦佳人将散落的青絲别到耳後，露出一抹羞怯。

“看多了會膩的，永恒是多麽恐怖的煎熬。”

鮑帥遙遙頭：“不會，真正發自肺腑的喜歡就是一輩子的糾葛，無論看多久都覺得美。”

秦佳人擡起頭，目光落到鮑帥的臉上，眼神裏少了羞怯，剩下的全是歡喜的甜。

不知道過了多久，鮑帥漸漸回過神來，突然想起了先前的戰鬥，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我爲什麽在這裏，迷霧呢？還有那些敵人！”

秦佳人微微一愣，恍然道：“你還沒有走出之前的輪回麽？”

“輪回？什麽輪回？”

這次輪到鮑帥不解。

秦佳人搖了搖頭道：“你跟我來。”

說着，他輕盈地起身，打開了身邊的門。

鮑帥記得清楚，那扇大門外原本應該是客廳，可是此刻一打開，外面卻是另一番天地，漫天黃沙無窮無盡，濃濃的霧氣飄在天上，分明就是羅布泊的迷霧世界。

“這！”

他豁然一驚，從床上躍了起來，直直沖向大門，可真到了門口他又有些猶豫，怎麽都不敢踏出那一步。

回過頭，是和煦的陽光和甯靜的世界，邁開腿，是無邊的沙漠和兇險的戰場，到底哪一個才是現實？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在這？”

不知不覺鮑帥皺起了眉頭，語氣帶上了幾分凝重。

秦佳人沒有解釋，隻是率先走出大門，來到了迷霧世界。

她輕輕揮手，迷霧像是被拉開的窗簾，頓時稀薄了大半，被掩蓋起來的沙漠頓時變得更加清晰。

“你……”

鮑帥難以置信地望向秦佳人，舉手投足之間便能令風雲變化，這簡直堪稱神迹。

秦佳人沒有說話，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頭頂的迷霧上稍稍一點，薄霧頓時聚合起來，如同一塊巨大的白色幕布，一個個畫面在上面不停滾動。

畫面裏是鮑帥熟悉的場景，蜃影頭顱落地，吞海從地下突然鑽出，狠狠咬向失去控制的鮑帥。

秦佳人一襲綠衣，遙遙站在千米之外，臉色沉靜，端着一人多高的狙擊槍稍稍瞄準，然後果斷地扣下扳機。

槍口發出雷鳴般的巨響，噴出長達數米的恐怖火焰，千米之外的吞海身上應聲炸開一朵巨大的血花，後背上瞬間出現一個直徑超過一米的大洞。

吞海吃痛，卻死命地穩住身體，從血盆大口中射出一道刀鋒，瞬間劃過鮑帥脖頸，他的頭顱高高飛起，身軀搖晃兩下軟軟倒下，鮮血如同噴泉。

“不！”

秦佳人臉色一白，低聲疾呼，輕輕一躍便如同離弦的利箭，帶着一串殘影沖向鮑帥。

半空中之，她舉起手裏的大槍，瞄也不瞄，連開三槍。

第一槍正中吞海大嘴，将那張恐怖的嘴炸成了兩半，第二槍擊中吞海後腦，打得他腦漿個迸裂，第三槍落在後背的傷口上，徹底把他打成了兩截。

瞬間跨越千米，秦佳人趕在鮑帥的頭顱落地之前将它接住，輕輕捧在手心。

頭顱閉着眼睛，血色褪盡，嘴角卻帶着似有似無的微笑。

“啊！”

秦佳人一把将頭顱摟進懷裏，凄厲地嚎叫，淚水如同決堤一般傾瀉而出，順着她白皙的臉頰落在地上。

仿佛呼應一般，火海之外傳來一陣恐怖的咆哮，那是來自吞海和蜃影的主人，沙漠裁決者的暴怒。

恐怖的意志瞬間穿越火場，朝秦佳人橫掃而來，潮水一般的沙漠軍團齊齊出擊，踏得大地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看來接連損失兩個亞維質奴之後，他終于再也忍受不了，打算全力以赴消滅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大膽爬蟲。

秦佳人抱着頭顱跌坐在地，絲毫不理會恐怖的7級亞維，人間使徒排行第十九的地獄行走。

就在這時，一股更加龐大，更加恐怖的意識仿佛撕開了空間，從天而降，瞬間将整個火海全部籠罩，熊熊燃燒的火焰頓時熄滅了大半，暗紅的炭火上冒出縷縷青煙，仿佛被剃了毛的綿羊。

與之相比，沙漠裁決者的意識就仿佛螞蟻遇上了大象，泰坦尼克撞上了冰山，頓時發出一陣驚恐的顫栗，如同被風吹散的雲彩，土崩瓦解。

與此同時，來勢洶洶的沙漠軍團也立刻偃旗息鼓，作鳥獸散，眨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濃霧幕布上的畫面到此結束，可鮑帥卻看得目瞪口呆，大張着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已經死了麽？那麽這裏是天堂？還是地獄？”

秦佳人啞然失笑：“這裏哪裏也不是，生和死隻不過是兩個相對的概念。”

“什麽意思？”

“你看那邊……”

秦佳人稍稍讓開一個身位，指着身後的黃沙說。

鮑帥順着她的手指望去，隻見不遠處的沙丘上有兩團燒得焦黑的鐵疙瘩，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兩輛報廢的越野車。

車裏還有幾具殘缺的屍體，如同這兩輛車一樣，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縮成了一團焦炭。

鮑帥的目光在幾具焦屍上來來回回地掃了幾遍，突然目光一凝，緊接着像是想起了什麽，瞳孔猛縮。

原來其中一具焦屍的臂骨上生着兩柄鋒利的刀鋒，經過烈火的洗禮之後仍舊寒光閃閃，跟自己的體征竟有七八分相似。

“一二三四五……五具屍骸，兩輛車……難道是整個小隊？”

鮑帥突然想起剛剛進入迷霧的時候，小隊的越野車曾遭遇炮火襲擊，難道……其實在那個時候，整個小隊就已經全部陣亡了？

那麽後來自己盡力的一切又是什麽？

難道……

鮑帥想到一種可能，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秦佳人歎了口氣。

“你也發現了？其實真正的鮑帥，或者說整個小隊在剛剛進入迷霧的時候就已經全軍覆沒了，我們隻不過是鏡面世界裏的投影，堅信着自己才是真實的存在，殊不知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虛假的輪回！”

“這怎麽可能？！”

雖然秦佳人描述的情況與他心中所想幾乎一緻，但鮑帥還是不禁瞳孔一縮，大聲驚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