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富也說,“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老想着,自己尋不痛快,還讓别人不痛快,何苦來咧。大哥家已經搞得烏煙瘴氣了,你不想咱們家也四分五裂吧?”
李氏的眼圈紅了,說道,“可我就是有些想不通。”
江大富道,“有啥想不通的,人說宰相肚裏能撐船,你隻要大度些,把心思放寬些,啥事都想通了。”
“肚裏能撐船的是宰相,我就一個鄉下婆子。”李氏說道。
江又山道,“不管是朝中大員,還是鄉下婦人,隻要心胸開闊了,你自己日子好過,你身邊人的日子也好過。這樣,家庭才能和睦,家和萬事興。如今,有子已經是五品官了,你和弟妹也要被封诰命了,多好。這幾個村,哪家人能有娘這個福氣?娘可千萬不要像大伯娘那樣不惜福,沒事找事,最後把家都弄散了。”
這時,江又有也來了堂屋。
他直接到李氏面前跪下來磕了三個頭,哽咽着說道,“娘,對不起了,我和雲兒給你磕頭認錯,當初是我們讓娘難堪了。希望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們。”
看江又有這樣,李氏也流了淚,“我知道有些事不能怪你們,可一想到去金州的那次。我這心啊就堵得慌。”
若不把李氏的心結解開,這個家也消停不了。江又山過去把江又有扶起來,說道,“二弟來了正好,咱們一家人也該好好聊聊了。”
他去把堂屋門關上,坐到李氏旁邊說道,“想當初,江家窮的時候,大家還樂呵,和睦。心貼得也緊。都想着我的病能快些好。有子能活着回來,家裏能再多些錢把日子過好了。那時候的娘可是咱們家的主心骨,爲我們兄妹幾個把心都操碎了。爲什麽,我和有子都當了官。日子好過了。有錢了。煩心事卻紛至踏來,心也散了?”
“大伯家弄成這樣,這是前事之鑒啊。……”
“奶老了。大伯又變成那樣,不說咱們家的事情娘要多操持,老宅那邊娘也撂不開手。……”
江家的會議開到了淩晨。
此時,南靈山裏的樹葉嘩嘩地響了起來,眨眼間便沖出了幾隻斑斓猛虎。它們每個嘴裏都拖着一個大野物,在星光的照射下,顯得更是猙獰恐怖。來到南山居的後院,它們用頭猛撞着後門,嘭嘭的聲音劃破了南山居靜谧的夜空。
大年三十,一夜好眠的江又梅和林昌祁起了個大早。打開正房門,天還是黑蒙蒙的,天邊那顆啓明星還在一閃一閃地眨着眼睛。
江又梅剛跨出門坎,卻看到小虎子正蹲坐在門口左側打盹兒。
江又梅驚訝道,“小虎子回來了?咋不洗洗回房睡覺,蹲這裏幹啥?”
小虎子看江又梅出來了,趕緊起身從房檐下刁過一隻死羊放在她面前,擡起頭眼巴巴地望着她。
江又梅搞懂了,小家夥第一次獵了野物,是在掙表現求表揚呐。
她忙蹲下仔細看看那隻肥肥的野山羊,故作驚訝地說道,“哎喲,好大隻羊唉。”又把後面的林昌祁拉出來看,“大爺快來看看,咱們家的小虎子長本事會捕獵了,還獵了這麽大隻羊。哎喲,小虎子真能幹,江奶奶爲你高興。”
說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虎子,真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喜悅。
小虎子看江奶奶這樣高興得抓耳撓腮,圍着她直轉圈圈。其實它想沖過去要抱抱的,但它知道自己身上髒,江奶奶肯定會嫌棄。
正在院子裏掃樹葉的宋老頭哈哈笑起來,“這小老西,昨兒夜裏不肯跟它爹娘一道去洗澡睡覺,也不讓我們把這隻野羊子拖走。自各兒把羊子刁在大奶奶門前,還怕别人偷了,一步不離地守了半宿。原來是想向大奶奶邀功啊。”
說得幾人都笑了。
宋老頭又走過來說道,“大奶奶知道這羊子是你獵的了,這回可以給我打整了吧?”說完低身就要去拖那隻死羊。
小虎子立馬用一隻前蹄把羊踩住,還沖宋老頭吼了一聲。
江又梅知道它的心思,笑道,“這羊晚些時候再打理吧,小虎子定是還想讓虎娘再看看。”
宋老頭無奈地走了,邊走還邊說,“沒看出來,這小虎子歲數不大,心眼還挺多,跟你爹當初一個樣。”
江又梅讓春花領着小虎子去洗澡,“洗得白白的,好好睡一覺。今兒大三年十,可熱鬧了。”
林昌祁看小虎子走遠了才笑起來,“你還真懂它的心思,搞得就像你親孫子一樣。”
江又梅笑道,“它本來就是我的親孫子——不對,應該是咱們倆及虎娘的親孫子。”
吃完了早飯,林老爺子領着林昌祁和小皮子去林家祠堂祭祀。這就是男女有别,小皮子被林昌祁抱着都可以進祠堂,女人就沒資格進去。
江又梅領着人在廚房裏忙活,等把所有的菜式忙完了,虎娘也被大福從靈濟寺接了回來。
小包子不在,讓南山居過年的氣氛也打了折扣,至少江又梅是這樣覺得的。
第一次過年的小虎子倒是新奇得緊,跟着放爆竹的小子們身後到處瘋。
大年初二閨女回娘家,江又梅、林昌祁帶着小丸子、小皮子、小虎子一起回了江家。
堂屋裏,隻有江大富領着兩個兒子在聊天。江又梅一家去見了禮,又讓小丸子和小虎子去偏屋跟忠哥兒玩耍。江又梅問道,“我娘和嫂子、弟妹咧?”
江大富笑道,“在廚房裏忙活,今兒來的人多,要多準備些東西。”
“除了我,爹還有其他女兒?”江又梅笑道。
江大富大笑道,“今兒不隻你爺、奶、大伯、書子一家要來咱們家,連你大伯的兩個閨女家都要來咱們家。”
“什麽意思?”江又梅吃驚道。
原來老鬼的江老爺子在大年三十提出,要跟二房過。這是該敬的孝道,江大富李氏自然沒有異議。老兩口跟二房過了,江大學咋辦?
江大學舍不得離開西河村,因爲這裏的後山埋着他的至愛。老兩口一走,總不能隻把他一個已經有些癡傻的人留在老宅獨自過吧。
于是商定,江大學跟着老兩口一起來跟着二房過。并且商議好年後就搬家。
“這家都分了,哪有再合起來的道理呀?”江又梅吃驚不小。這人多是非就多,江大富兩口子不是在沒事找事嘛。江大富、李氏糊塗,江又山不糊塗啊。江又梅又不贊成地看了江又山兩眼。
江又山笑道,“妹妹莫急。這個合也不是什麽都合到一起,咱們跟大伯還是兩家人。若是書子哥回了老宅,大伯就回老宅跟兒子過。若書子哥走了,他就過來跟着爹娘吃住。爺和奶都表了态,他們來了咱們家,這個家還是爹娘當,他們老兩口隻管享福就是了。這樣也好,娘身上的責任重了,事情多了,精神頭也就足了。”
“我和你娘想着,既然這樣,今兒就把他們都請來咱們家,一起吃個熱鬧飯。”江大富笑道。
江又梅去了後院的廚房。果真,離廚房還有一段距離,就聽到了李氏吩咐人的大嗓門。進了廚房,看到李氏在不停地忙乎着,多年前那個利落、爽快的李氏似乎又回來了。
看來,很多東西都有雙面性。
責任,讓人忙碌,卻又能刺激人的能動性。輕松,讓人閑散,卻又會讓人滋生一些多餘的心思。
孫瑩瑩大着肚子在摘菜,連李大小姐都學着在摘蔥剝蒜,江又梅也過去跟着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大家說說笑笑,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歲月。
不久,江又桃、江又李都來了廚房,李氏又開始給她們分派活計。
一大家人熱熱鬧鬧地過了一天。
轉眼到了正月八日,江又梅帶着兩個孩子及陳老爺子跟着林昌祁、江又有一家三口一起去東河口村碼頭,上了一條豪華氣派的大船。
這條大船是林昌祁上年買的,船艙内部都是按照江又梅的喜好裝修的。坐上這條船,江又梅頗有種坐上私家飛機或是私家遊艇的感覺。
爲了滿足這種大船靠岸,還請人把東河村碼頭改擴建了一番。
爲了讓小包子在縣試期間住得舒适,林家專門在青華縣城買了個小院子。小包子一回來便會住在那裏,等考完了縣試再回家。
小包子他們正月初六就開始啓程返鄉,過個十幾天便會到達青華縣。
江又梅要去看看新院子,順便在那裏等着小包子回來。同時,正月十五縣裏要熱鬧得多,她還想領着小丸子看看花燈什麽的。
陳老爺子也要去陳府等着陳之航父子。
下晌便到了青華縣碼頭,江又梅一行人下了船,大船又繼續向北開去。
新院子是個三進宅院,不大,還算精緻。跟陳府離了一條街,步行一刻鍾便能打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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