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衛氏小聲嗤道,“老樹樁子,哪兒那麽容易發新芽。”
不說江大學氣得滿臉通紅,踢死小衛氏的心都有。連江老爺子和小衛氏都使足了勁才把火氣壓了下來,這時候發火畢竟不太好。
衛蘭香混然不覺,又跪着給衛氏敬了茶。
當她來到小衛氏面前時,她曲膝福了福,說道,“請姐姐喝茶。”
小衛不幹了,罵道,“小老婆給大老婆敬茶不是要下跪的嗎?人家都是這麽說的,戲台子上也是這麽演的。你還自誇是秀才的女兒,知書達理,咋連這個規矩都不懂?”
“相公,……”衛蘭香委屈地看了一眼江大學,欲言又止。
江大學先用眼神安慰了一下衛蘭香,又轉頭沖着小衛氏罵道,“你這個婆娘,先前就說好了,蘭香表妹是平妻,跟你兩頭大。啥大老婆小老婆的,說得忒是難聽。”
“啥兩頭大,哄人的。就是雙生子還得分個大和小,長和幼,何況她衛蘭香比我晚來江家三十年。你們江家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把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改了,咋可能咧?長幼有序,走到哪裏都是這個理兒。這裏就坐着個縣太爺,山子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小衛氏大聲嚷嚷道。
江又山抿了抿嘴,沒說話。
老爺子罵道。“放屁,我們江家我說的就是規矩,我說的就是理兒。你想說理兒,滾出了江家到哪說都成。”
小衛氏一下子坐在地上拍着腿大哭道,“天呐,你睜開眼睛看看吧,這江家人沒良心,他們欺負人呐。我嫁到江家三十年,生兒育女,孝敬公婆。臨了他們卻弄了個騷狐狸進家門。還要跟我兩頭大呀。”
江老爺子氣得腦門疼。大聲說,“老大,現在就寫休書,把這不賢敗德的婆娘休回衛家去。要不是她胡說八道。氣得人家跳了河。事情也不至于搞到這一步。”
江又書彎腰把衛氏扶起來對江老爺子大聲道。“爺,我娘是做了些錯事,但她說的生兒育女、孝敬公婆說得卻是沒有錯。爹救了蘭香表姑。娶了她也應該。但是,若要休了我娘,我是不會答應的。”又對小衛氏道,“娘,别鬧了,你就跟我去省城吧。守着兒子、孫子過日子,多好。”
“我不去,我去了省城,不是把這裏所有的家業都給了那隻狐狸精嗎?這是我辛辛苦苦三十年積攢下來的,憑什麽給人家?娘就是死,也要守在這裏,這裏的東西都是我兒的。”小衛氏哭道。
……
認親就在哭鬧中結束了。江又梅領着小丸子回了南山居,男人們則去了鎮上朱大戶家吃酒。
初八,衆人在趙地主家吃過早晌飯後,便回了西河村。下午,打理好行李,江又山一家坐馬車先走了。之後,林昌祁一家四口和陳家一家三口帶着下人也坐着包的船向金州府駛去。
林昌祁還讓兩個老爺子一起去金州玩玩,可兩個老爺子都不願意。一個舍不得瑞虎,一個舍不得花草。
如今,江老先生的花草在南山居養得極其茂盛,不僅開的花極水靈,花期也長些。上年他送了兩盆花給廣東的兒子,後來他兒子來信說,這兩盆珍品被一個商人以八千兩白銀買走了。
若是這個價,江又梅估算江老先生光在新園裏的那些花草就不下五十萬兩白銀,更不提他的那些藏畫。這位老爺子特别不喜歡講錢,覺得俗,卻是個特别有錢的隐形超級富豪。
誰說風雅之事不賺錢光貼錢?江老先生的兩個極高雅的興趣愛好,卻掙下了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的百萬巨資。
這次,江又書一家四口、孫三強一家及亮子也跟他們一起坐船去省城,連趙鐵錘也帶着大柱子、三柱子上了船。
趙鐵錘想到省城去開個鐵匠鋪子,讓他的兒孫也變成城裏人。這個想法在他與林昌祁吃酒的時候就說了說。林昌祁一直感激趙鐵錘救過江又梅,又幫過小包子不少忙。便承諾若是趙鐵錘在省城開了鐵匠鋪,不光自己府裏會照顧他的生意,連軍裏的生意也會給他些。
趙鐵錘一聽可是高興壞了,攬下軍裏的哪怕一點點的生意,他家也是吃用不盡了。于是,幹淨利索地轉賣了清河鎮的趙家鐵鋪,拿着所有身家銀子去省城找店面。
船上可是熱鬧了,小包子、小胖墩、三柱子、亮子,再加上幾個小小厮,還有幾個更小些的小屁孩,船都快被他們鬧得掀翻了。
陳之航、江又書、趙鐵錘幾個男人湊在一起喝酒聊天,也是樂在其中。林昌祁忙着寫他的那部軍事巨著,現在正寫在關鍵地方,一個人關在艙裏用功。
江又梅被小子們吵得頭疼,又不願意去打擾林昌祁,便窩在船艙裏看春花幾人幫着春桃繡嫁妝,還不時地提點意見。
江又梅讓春桃把嫁妝也都帶上了。本來林豹和春桃定的是二月初十成親,新房什麽的林豹早就布置好了。
江又梅想着趁自己這次去金州,幹脆找個黃道吉日,直接把他們的親事辦了。日子提前了,有些東西還沒有準備好。江又梅就讓這幾個丫頭幫着春桃一起繡。
夜裏,陳之航帶着小胖墩在船頭欣賞完美麗的月色,聽罷兒子作了一首詩後才往船艙裏走。他一擡頭,看到林昌祁還在窗前奮筆疾書。
便指着那扇小窗對小胖墩道,“兒子,看見沒有?林叔叔從上船就坐在那裏發奮,到現在也沒挪過地方。他的家境好,又當了那麽大的官,卻還是絲毫不懈怠。你出生在商人之家,更是要好好發奮,将來考進士,做大官,才好掌控自己的命運。不要像爹爹,再是辛苦,也脫不了商人的身份。……”陳之航張了張嘴停了下來,又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沒有你姑爺爺的幫襯,由着那一層層的官吏盤剝下來,咱們的身家哪能這麽豐厚。哎,……”
小胖墩聽了,點點頭說,“知道了,爹爹,兒子會好好發奮的。現在連孫先生都說我和林念的差距越來越小了,兒子已經一點一點地追上來了。這次,兒子還帶了些不懂的問題來請教鄭先生。”
第二天黃昏日落,船便來到了金州府碼頭。林虎來接林昌祁一家,李華錦來接外公陳老爺子一家。之後幾家話别,各回各家,江又有則去李家接李華雲,趙鐵錘則跟着林昌祁一起暫住林家。
林總管及李嬷嬷帶着一群下人在林府大門迎接主子的到來。
第二天,林昌祁去了衙裏,小包子、三柱子已經約着小胖墩急不可待地去了鄭府,趙鐵錘在林虎的帶領下去找合适的鋪子。
江又梅便着人去請黃芝娘及秦筝姐弟三人來家裏作客。她想請黃芝娘認春桃作幹閨女,到時春桃成親的時候在她家發嫁。
黃芝娘倒是沒變化,穿着件半新舊的靛青色錦緞棉袍,依然一副職業婦女的幹練。秦筝穿着一件橘黃色細棉布繡花棉袍,雖隻化了個淡妝,卻依然是神彩飛揚,英氣逼人。她站着的時候,江又梅都不敢站着,她太有壓迫感了。
這樣的女孩兒,在現代絕對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但在古代,這種美卻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欣賞的來的。
秦憲長高了一節,穿着喜氣的紅色綿緞小棉袍,面料一看就價值不斐。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痕,從眼角斜到耳根,是新傷,很是明顯。他還認得江又梅。見了禮後,總是一副想說什麽話又不敢說的模樣。
江又梅笑着請他們坐下,上茶。
當江又梅說了想請春桃拜黃芝娘爲幹娘的想法後,黃芝娘聽了十分高興。林豹别看是林府的下人,卻管着林府二百多名的私兵,是林昌祁絕對的心腹,春桃又是江又梅的心腹,跟他們兩個有了親戚關系,以後可就沒人敢欺負他們孤兒寡婦了。
黃芝娘連聲笑道,“好,好,我也着實喜歡春桃姑娘。我這輩子雖然沒生養過,卻也有了兩個好閨女,真是好福氣。”
江又梅便讓人把春桃叫了來。春桃磕頭敬茶,認了幹娘。黃芝娘沒什麽準備,就把腕上的一個碧玉蠋子捋下來給春桃作了表禮。春桃又把自己這兩天趕出來的一套衣裳送給了黃芝娘。
秦筝和秦憲也來給幹姐姐見了禮,春桃又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了他們姐弟。給秦筝的是幾尺綢子料子,給秦憲的是兩支一品軒的狼毫毛筆。
之後,秦筝被春朵拉着去了春桃的房裏看嫁妝,一個小丫頭又拿了個食盒把小秦憲領着廊下去吃點心糖果。
江又梅問黃芝娘道,“我看着秦憲好像有話跟我說,秦筝又瞪着眼睛不許他說。咋回事,他們姐弟關系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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