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頭早些日子就開始到處買木料,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宋老頭原來在主家經常做些精巧些的櫃子、桌椅,一些大件的東西還是做不好,而且一個人也做不過來,就又請了一個木匠淩師傅帶着兩個徒弟,四個人開始在新院子裏做家具。
宋家在那邊負責做飯,并一起吃了。老院子就又剩下娘兩個無比自在。
這天江又梅去江家老宅給江又有送了二十個雞蛋,又給老爺子送了二十個雞蛋。江大梧也在江家,看見江又梅竟罕見地滿臉堆笑,“梅子可真是個孝順孩子,吃個雞蛋還想着給爺奶孝敬些。”
江老爺子點點頭,抽着玉嘴黃銅煙鬥的嘴吧嗒得更是響亮。這煙鬥可是讓他在村裏掙了臉面,上梁那天連趙地主都誇過咧。
江又梅的頭皮跳了跳,難道這江大梧改斜歸正、不做極品了?餘光看到江大梧的眼神和衛氏交流着。
衛氏就走過來拉江又梅,“梅子,奶跟你說點事。”
果真有事,那笑臉就不是白給的。
江又梅跟衛氏來到另一間房,衛氏說,“你家該做家具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活計就給你姑父做了吧,你姑父和表哥們的手藝可是沒說的。”
江又梅尴尬地說,“奶咋沒早些提醒我,我已經請了人了。”
跟過來的江大梧尖起耳朵在一邊聽着,一聽江又梅已經請了别人氣就不打一處來,尖聲叫道,“你還真是會裝瘋。這還用你奶提醒你?你不知道你姑父表哥是木匠?”衛氏在旁邊拉了她一下,她也意識到了自己這是在求人,又緩和了口氣,強笑着說,“現在想起你姑父是木匠了吧。那就把那些人都辭了,讓你姑父去做。”
“那可不行,人我都請家來了。”江又梅搖搖頭。
江大梧說,“傻侄女。請來了再打發走不就成了,人家還能賴在你家不走?”
“人無信而不立,我怎麽能做那種事?再說,人家又沒做錯什麽,我也沒有理由把人打發走啊。”江又梅還是不同意。
“娘,你看見沒有,她分明就是不想把活計給我們,早早就把人請了,還裝瘋說忘了。”江大梧不高興地大聲嚷嚷起來。
衛氏也很爲難,從心底說。她也想讓女兒家裏賺些錢,再說女婿的手藝委實不錯。
隻得緩聲跟江又梅商量着,“那這樣成不成,已經請來的木匠也不辭退,隻是把活計減半。留一半給你姑父做,這總成了吧?”
“這也不成,宋老頭已經把要做的東西都跟他們交待好了,而且該下的木材料人家也都下了。”江又梅很是爲難地說。她打心眼裏就是不願意讓李木匠到她家去做家具,這江大梧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異類,隻有你想不出來的,沒有她做不出來的。真要把李木匠弄家裏去了。江大梧天天去新院子找事才叫人頭痛。
江大梧一看江又梅這個态度,心想自己都讓步了,這死丫頭還拿喬,氣得拉着衛氏的袖子說,“娘,看到沒?看到沒?她就是這麽對咱們的。”說完。又走過去指着江又梅,手指頭都快點到江又梅的臉上了,“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态度?我早說過這死丫頭不是個好東西,要男人不要爹娘的玩意兒,連點羞恥臉面都不要的人還好意思講無信不立的話。呸。哄鬼。”
江又梅退後兩步,冷笑着說,“我可沒有不要爹娘,更沒有不敬長輩。但凡有一口好的,我都要省下半口出來給爺奶爹娘拿過來,我也從來不會收刮娘家的一分一厘,把爹娘嘴裏的吃食抓到自己嘴巴裏頭。”
“你是在說我收刮娘家了?這就是你對親姑發的态度?”江大梧氣死了,因爲江又梅送衛氏的東西一大半都被她收刮回了自己的小家。
“我的态度哪點不好?”江又梅依舊細言細語地說,“來要參去要辭,我做到了吧?出去一趟我就會給你和姑父帶穿的帶吃的,我做到了吧?哪怕姑姑幾次惡語相向我都沒有頂過半句嘴,我做到了吧?”
“你還沒有頂嘴?你說了這麽多還叫沒有頂嘴?你這都不叫頂嘴,那什麽才叫頂嘴?”江大梧跳着腳說。看江又梅幹脆轉過頭不理她,更是氣得發昏,“長輩問你話你竟然不理會?”
江又梅說,“我說話你說我頂嘴,我不說話你又說我不理你。姑姑,你真的太難侍候了。你說說看,你是讓我說話還是不說話?”
江大梧氣得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衛氏在旁邊也有些不贊同江又梅對江大梧的态度,可這個孫女如今有主意的很,又會掙錢,給兒子孫子都找了個好活計,自家也沒少吃用她孝敬的東西,所以心裏雖然不太高興可又不想把孫女惹急了。正在爲難該如何幫女兒把活計争取過來時,江老爺子就走了進來。
老爺子沖着江大梧吼了起來,“你看看你像個什麽樣子,這個跳腳的架式哪像我江家閨女?哼。我從小就教導你要賢良淑德,要溫和賢雅。你現在咋變成了這潑辣樣。”又指着衛氏罵道,“都是你慣得她成了這個樣子,都當奶的人了,還是二五不招六的。”
罵完了江大梧,又轉過頭來對江又梅語重心長地說,“梅子,你姑父是個木匠,附近幾個村的人都知道。你家做家具不用自家人,卻跑那麽遠的地方去找了個外人,别人會怎麽說?會說你姑父手藝不好或者是信譽不好,所以連親侄女都信不過。以後你姑父不僅不好做人了,恐怕連活計都不好攬咯。嘿嘿,你看看是不是想點辦法給你姑父勻點活計,好堵堵外人的嘴,讓你姑父也好做人。我孫女是個眼界開闊的人,這些問題還是看得到的。”
這個老狐狸,這套說辭江又梅還真沒法回絕。想了想說,“姑姑太着急了些,我說我院子裏的活計找别人做了,又沒說沒其它的活計給姑父做。”
江大梧一聽又高興起來,“梅子,姑就是一個急性子,别生姑的氣哈。”
江又梅說,“明天讓姑父來這裏一趟,我會拿幾個樣式給他。如果這些活計做好了,就會是個長期的活兒。”
江大梧聽了高興得連連點頭,說明日就讓她男人來。
其實江又梅是讓李木匠父子做鞋盒子,一雙高檔鞋子必須要有好的包裝才行,這個世界沒有紙盒子,隻有另辟蹊徑做木盒子或竹編盒子了。她已經讓宋老頭做了幾個樣品,雕了幾個花紋,刷上漆還挺好看。本來是想找人帶到省城讓崔青正自己找人做,可現在隻能讓姑父做了。先做五十個送到省城去,如果股東們都覺得好,願意用,每次做多少個再由崔青正定奪。
說心裏話,李木匠父子也不讨嫌,手藝确實還不錯,可惜了,被江家姑娘給禍害了。
江又梅在江家吃了中飯就回了家。正看見宋老頭把一個大木架子從新院子的側門搬進老院子裏,一群小母雞們正圍着木架子咯咯咯地歡呼着,原來是新雞圈做好了。
江又梅想着自己都建了新房子,也決定給牲畜們改善改善居住條件,就讓宋老頭用做家具的邊角餘料重新做了一個大雞圈,也給羊和鵝、牛重新修了窩棚。
等小雞們争先恐後進去後,江又梅剁了些菜拌着糠喂它們,還專門舀了兩碗清泉慰勞它們這段時間下蛋有功。
這時,二春又牽着三隻羊和趕着四隻鵝回來了,羊和鵝聞到了特殊的味道也跑過來搶水喝。母雞可不幹了,咯咯咯咯地跳着腳吵架,吵得江又梅頭疼,隻得又去舀了兩碗清泉給羊和鵝喝。
看到消停下來的母雞們又老老實實開始喝水,江又梅有些失笑,剛才跳腳吵架的模樣還真有些像江大梧。
另一邊的四隻小豬不幹了,哼哼哼地叫着直往外拱,江又梅又隻能在心裏說抱歉。别怪她太現實,這形勢比人強,羊有奶,雞和鵝可以下蛋,至于豬嘛,她确實不想再養四個吃白食的“豬堅強”。
第二天,照舊是陳府來取魚的日子,是來喜當的魚販子兼鴻雁兼快遞員。這次居然還當起了信鴿,帶來了遠方江又有的書信,并眉飛色舞地講述了北征軍在大元帥林侯爺的帶領下打了一場大勝仗,極大地鼓舞了士氣。又遺憾地說陳之航大概春節前回不來了,那裏大雪封路,十分難走。小少爺陳冀因此難過得連飯都少吃了半碗,這在他們府裏可是件稀罕事兒。
江又梅對那些啥勝仗、士氣、回不來的統統不感冒,隻拿着這封千裏之外的家書激動不已,竟差點落下淚來。那個才十五歲的瘦弱高中生,在殘酷的戰場上不知遭了多大罪,受了多大苦,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江又梅交待宋望才幫着把魚弄上車并招待來喜,再把給陳府的東西拿出來,就急急忙忙往江家老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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