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看着痛哭的柳芊芊，内心忽然變得複雜萬般。
到底是怎樣的執着，才能讓她願将思念寄于一副空殼肉軀之上？
縱使二十年不相見，她的心似乎就和她的臉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白栖試問自己，就算再喜歡一個人，隔了二十年的歲月，她還能記得那個人嗎？
她覺得肯定不會了。
時間，是最可怕的失憶症。
就算再深重的感情，也會被它給帶走。
初戀時非他不嫁的心，相愛時想要執手天涯的感情，結婚後想要白頭偕老的堅決……
多少人都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淡忘當初自己下定決心時的情感？
但柳芊芊似乎從頭到尾，都沒忘記過，隻是她把所有的情感，都轉移到了一副沒有思想的軀殼上。
方任然現在的心情就猶如兒時做了大錯般失措，他心中浮現出的第一種想法，就是逃避問題，讓問題過去。
但是這個問題都二十年了還沒過去，柳芊芊現在的壽命估計比他還長，難道還要把這個問題給留到百年？
“跟我回去。”方任然道。
柳芊芊搖頭：“不可能，你把他留給我就好，你自己走吧。”
“跟我回去。”
“我說不可能！”
“那我就毀了這幅軀體！”
“你讓我回去幹什麽！讓我繼續想那天一樣當個偷腥的流浪貓？對不起！我現在不想！我現在也不是！我告訴你，也許我回去之後，某天受了什麽刺激，情緒爆發就會忍不住把你的家庭摧毀！”
“你要是真有那想法，早就回去了。”
“你爲什麽就要讓我活在痛苦中！你就那麽想看到我每天抑郁的樣子！？”
“你在這邊不是更抑郁嗎？都跟一副軀殼過日子！”
“隻要我有感情，他就不是軀殼！”
方任然聽了這句話，心中忽然有些氣，他的肉體怎麽就比他本體還要讓她重視？
“那你随便給這幅肉身找個靈魂！你跟他過豈不是更好！”
言罷，方任然直接将靈魂換回了原來的肉體中，從地面上站起來，毫不猶豫的捏碎了傳送符。
下一刻，一道金光閃爍，方任然消失在了這顆星球上。
白栖看着方任然如此果斷的樣子，則是笑了，向着店内抱着方任然另一副軀體的柳芊芊走去。
柳芊芊的目光現在有些失神，身上的氣息也已經收斂。
她剛剛展示自己實力的樣子，就像個縮成一團的刺猬，看似對他人具有威脅性，其實隻是爲了保護自己。
“我說班長，這玩意你還有沒有多餘的？”白栖拍了拍方任然軀體眯着眼笑道：“好東西要分享嘛。”
柳芊芊立刻打掉了白栖放在軀殼上的那隻手，開口道：“竹苑說她那邊有上億個，你去找她吧。”
白栖一聽這話就怒了，怒到直接開口飚髒話：“淦！！那娘們還跟我說仙人沒七情六欲什麽的！我早有預感那娘們對老方圖謀不軌！沒想到她竟然私藏了那麽多老方！”
柳芊芊擦了擦眼淚，聲音低沉的說道：“你也走吧，别再來打擾我了。”
白栖收回怒色，看着她這樣子，又開口安慰了一句：“你這麽下去可不是辦法，你看，他走的那麽快，跟個賭氣的孩子也差不多，你不打算再去找他？”
“你想多了，這個人隻是爲了彌補他心裏那點愧疚感罷了。”柳芊芊苦笑道。
白栖一笑：“我看倒未必，你不覺得他更像是吃醋了嗎？”
“瞎說。”
“我這還真不是瞎說，畢竟旁觀者清嘛，他一直都覺得他自己在你心裏有着很高的地位，結果你爲了他一個軀體就刺他脖子。就像自家養的寵物，一直和主人挺親的，可突然有一天寵物就喜歡往其他人家跑。”
柳芊芊眉頭微皺：“我讨厭這個比喻。”
“你以前不是經常說自己就像是家裏販賣的寵物嗎？”
“那是以前。”
“那就是說你現在不想當寵物了，需要他平等對待你才行？”
柳芊芊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你非要這麽貶低我？”
白栖罷了罷手：“我沒那意思，也許某一天，你可以把我這句話的“寵物”理解爲“舔狗”。”
嗡——
柳芊芊身上的真氣爆發，一副要動手的樣子。
“哎哎哎，停！”
白栖見她這樣子還真有點慌，她雖然覺得自己在地球上強的沒邊，但在柳芊芊這裏她卻有點沒自信。
“舔狗又不是什麽罵人的話，隻是形容一些用情過深得不到回報的人罷了，當初上學哪會，我還覺得老方是我的舔狗呢。”白栖說道。
“我不想聽這些話！你趕緊走！”
“好吧好吧，不過你要是不回去的話，可能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難得他能因爲你吃個醋，你都執着二十年了，還差這一回嗎？”
“一回也不可能！”
柳芊芊的态度非常堅決。
白栖沒有再勸說了，柳芊芊有點脾氣也許是件好事，不然那姓方的可能真就把柳芊芊當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舔狗了。
捏碎傳送符，白栖也消失在了這裏。
随着二人離去，柳芊芊才緩緩低下身子，将一張符紙撿起來，貼在了方任然軀體的太陽穴處。
随着符紙貼上，方任然的軀體立刻就站了起來，雙目無神的看着柳芊芊。
柳芊芊看着這幅被她制作的符紙灌注思想後的軀體，内心忽然好酸楚，眼淚又憋不住往下流。
“芊芊……不哭……”
軀體伸出手抹掉她的眼淚。
這是她再那張符紙中灌注給他思想，在他悲傷時，他會安慰她。
但看着這幅軀體給她擦着眼淚的樣子，她在這個時候才徹底明白一件事。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在愛自己。
這幅軀體，隻不過都是她自己的執念。
……
當方任然回到竹苑身邊後，就立刻問了竹苑。
“你怎麽把我的軀體給了她！你不是說你不能給再進入真主空間了嗎？”方任然有些小情緒。
竹苑見此，有些無奈道：“當初我看她實在太可憐，便把你的軀體給了她一副，而且你又不用，留在那邊也是化作骷髅，不如給她了。至于進入真主空間的事，自從我把上代真主的神兵煉化了一部分之後，就能随意進出了。”
“那你爲什麽不告訴我？那可是我的肉體，我連知情權都沒有？”
“要是告訴你，估計你早就把那副身體給拿回來了，你那豈不是逼她去死嗎？”
“怎麽可能像你說的那麽嚴重。”方任然不那麽認爲。
“就算你不把那軀體拿回來，估計你媳婦也會去的。”竹苑道。
方任然沒有再說話，既然今天他沒有把那副軀體毀了，也沒有給帶回來，他覺得就算自己以前得知這件事，也不會把那軀體從柳芊芊身邊帶走的。
竹苑看了一眼方任然，又問道：“你這是碰了一鼻子灰？一直忠于你的寵物狗突然自力更生，讓你很難受？”
“我哪有那麽認爲過？”
方任然一聽竹苑把柳芊芊比作寵物狗，立刻就有些不高興。
“那該怎麽解釋你現在的心情？”
“懶得和你說。”
言罷，方任然就回了自己和穆嬅卿的房子，躺在沙發上歎着氣。
而竹苑的身邊，恰巧白栖回來。
“你怎麽也很不高興？”竹苑看着白栖一臉怒色，有些不解。
“給我也來一個！”白栖道。
“什麽來一個？”
“老方定制版的軀體！”
“不行。”竹苑果斷拒絕。
白栖立刻就不高興了：“你藏了上億個，給我一個怎麽就不行！還是說這上億個隻要少了一個，你就會的不到滿足？”
竹苑一愣：“我又沒有七情六欲。”
“那爲什麽不能給我？”
“給你一個，說不定穆嬅卿就跟你打起來了，我這豈不是破壞你們關系？到時候，說不定你們都會怪起我來了。”
“沒事，我會藏好的。”
“那也不行。”
“好姐姐~就給一個嘛~”
……
白栖各種手段都用了一遍，結果竹苑的态度還是堅定不移。
無奈之下，白栖隻好用了那招：“竹苑姐，你知道你的境界爲什麽過了三千年還沒有再向上突破嗎？”
“道心不穩，杯中水滿之時，卻又難将其彙入江河，缺少一些感悟。”竹苑道。
果然，一和竹苑談修道，竹苑就挺認真的。
白栖立刻否定了竹苑：“竹苑姐，你這哪是道心不穩，你這就是典型的道心太穩！修煉到極緻，講究的是一個返璞歸真。我們地球有句老話說，從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最終卻又看山還是山。你現在就是處于看山不是山的階段，你要想辦法返璞歸真。”
竹苑無奈一笑：“你這比我弱了無數倍的丫頭，倒還指點起我來了。”
“實力歸實力，但這道，也許我能比你看得清呢？”白栖繼續說道：“我覺得你啊，就是缺少生靈的七情六欲，說什麽仙人沒有情欲，那不過是一些沒看到終點的仙人糊弄玄虛罷了。我們地球還有句話說，欲求萬道巅，還需再入紅塵間。你連紅塵都沒怎麽入過，還想把道法走到巅峰，基本不可能。”
還别說，竹苑對于自己三千年沒有突破的事，還是挺苦惱的，很多方法她都嘗試過，但都成果都是寥寥。
雖然她不覺得白栖這丫頭能說出什麽對的話來，但紅塵确實是很多道法的發源處。
“你這是讓我談戀愛？”竹苑一笑：“我可不想走我母親的路。”
“那就趕緊找個跟你一樣強大的神仙，到時候你們倆壽命差不多，也不怕什麽生離死别的。”
白栖說着，終于進入主題，繼續開口道：“不過你和人家談戀愛啊，要是被人家知道你還私藏一個男人上億具軀體，人家絕對會很生氣，所以……咳咳，老方那些肉體還是交給我來管理吧，我願意爲竹苑姐承擔這份痛苦！”
“我就知道你沒打好算盤！”
竹苑本來還以爲這丫頭是一本正經和她說修道的，沒想到結果還是爛泥糊不上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