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之身子微微一頓。

沈九手指捏住了衣服邊緣，将衣服向上輕輕一拉，遮住了他的鎖骨，提建議道：“愛卿不若先換個衣服？”

她稍稍側身：“朕可以背過身不看。”

謝臨之擡手壓住了自己那片衣襟，微微垂下眉：“臣豈能在陛下前換衣？”他溫吞搖頭：“此乃大不敬。”

他說完這句話，嗓音停了半秒，然後又輕輕道：“陛下今日鬧着出宮見臣，可是有要事？”

沈九見他确實沒有換衣服的打算，便轉回了頭看他：“是有要事。”

她拉開椅子坐下，煞有介事地點頭：“丞相将要親自領兵出征，朕放心不下，特來看看。”

謝臨之眼睫輕輕一抖。

他安靜地注視了一會兒沈九，似是在判斷她的放心不下，是真的擔憂他，還是擔憂他握了兵權不還。

謝臨之沉默了兩三秒，最後也不知道是得了什麽結論，斂眉溫聲道：“那陛下見到臣了，可是放心了？”

沈九琢磨了一下他話語裏的意思，沒想明白他是喜是怒，幹脆往椅背上一靠，歪頭看他：“丞相這是什麽意思？”

她笑眯眯一點面前的桌案，幹脆換了個話題：“朕來見丞相，丞相也不招待一下嗎？”

謝臨之瞧了她一會兒，然後垂下眉：“是臣失職。”

他走到桌案前，俯身拿了桌角擺着的一壺茶，取了茶杯，替沈九斟了杯茶。

杯子的底色是白的，上面的釉是淺藍色的，花紋精緻又漂亮。杯中是新沏的茶，茶葉沉底，泡得極好，水還是熱的，看得見水汽袅袅。

謝臨之彎下腰，輕輕将茶杯擱在了沈九面前。

他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正準備直起身，忽的察覺衣角被人攥住了。

謝臨之眉頭微微蹙了一分，偏頭看沈九。他還沒有來得及出聲質問，便看見小皇帝低着腦袋，眼睫也耷拉着，聲音小小：“你親自領兵打仗，會不會受傷啊？”

謝臨之動作稍稍一頓。

小皇帝剛登機時候，不知道是聽了誰的讒言，與他針鋒相對，他說什麽，小皇帝便要駁斥回去，被他收拾了幾頓，雖然态度老實了，但是一直記恨着他。

再後來小皇帝年歲漸長，突然迷上了美人，然後對他态度大變，三番兩次想要調戲他，被他小懲大誡過，一直沒有收斂。

從小皇帝登基到現在三年，謝臨之想，這還是小皇帝第一次擔心他。

謝臨之眼睫一低，他慢條斯理地抽出了自己的衣角，直起身，輕聲道：“臣隻是領兵，并非上前線，陛下不必擔憂。”

小皇帝似是得了保證，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來：“真的嗎？”

他站起身，眼睛晶亮地看過來：“那丞相一定要早去早回。”小皇帝彎眉笑：“朕是偷偷溜出來的，不能久待，得趕緊回去啦。”

小皇帝走得很快。

謝臨之瞧了一會兒沈九的背影，又偏頭看了一眼那杯倒了卻沒有喝的茶。

他慢慢走了過去，拿起那杯茶，低頭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

也不對，謝臨之輕輕想，這不是第一次，前兩日小皇帝怕他冷，還送了他鬥篷和手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