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之走得有些匆忙。
他一直到宮門口,自己的小厮問他先生怎麽還抱了個手爐,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将陛下賜下的手爐抱出了宮。
謝臨之将手爐遞給小厮,微微垂了一下眉:“陛下禦賜的。”
那小厮掀了馬車簾,扶了謝臨之上去,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然後才小聲嘀咕道:“陛下這兩日是怎麽回事?”
他在車裏給手爐找了個安置的地方,然後小聲道:“昨兒個才賜了您鬥篷,今兒個就給您手爐。”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忽的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陛、陛下不會還沒對您死心吧?陛下這是追求您——”
小厮一說“追求”,謝臨之冷不丁便又想起剛剛在禦書房裏,那人放肆又笃定地在他耳邊說的話——
謝臨之驟然抿起了唇,低低喊了一聲小厮的名字:“齊平。”
他語調不重,仍是一貫的淡雅嗓音,那小厮卻敏銳地察覺出了他的不虞,立時閉了嘴。
他安靜了一會兒,見謝臨之仍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思忖了一會兒,小心安慰道:“這天下大權都在您手裏,陛下無法強迫您——”
小厮說了兩句,便察覺到謝臨之的氣壓又低了一分。
他讪讪閉了嘴,不知道哪句話惹了謝臨之不高興,琢磨了半天,又小聲提建議道:“陛下正值情窦初開的年紀,先生不若給陛下選個秀,陛下就不會再來騷擾您——”
小厮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便看見謝臨之擡起眉,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那小厮驟然閉了嘴。
他有點惺惺然地想,陛下一旦納了後宮,有了後宮做紐帶,這朝廷裏的大臣,說不定就不站在先生這邊,改向陛下投誠了。
瞧他出的什麽馊主意!
那小厮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擡頭正要說話,便聽見謝臨之道:“此事,之後不可再提。”
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謝臨之掀開簾子,自己下了馬車。
那小厮呆愣愣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匆忙跳下馬車,跟到了謝臨之身邊。
他一邊追着謝臨之的腳步,一會兒琢磨着不準再提這件事,到底是哪件事?
不準再提選秀這件事?還是不許提陛下追求先生這件事?
他想了半天,一擡頭謝臨之已經進了丞相府,他落了好一段腳程。
先生往常從來不走這麽快的!
小厮在心裏抱怨了一句,又琢磨着謝臨之恐怕真的心情不大好,不敢再去惹他,隻好拔起腿一邊追趕,一邊匆匆道:“先生您慢一點兒,您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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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确實是到了該選妃的年紀,哪怕謝臨之有心沒有提這件事,第二天的早朝上,還是有大臣提出來這件事來。
禮部尚書上前一步,持着竹笏,深深一行禮,高聲道:“陛下,先帝崩已三年,喪期已過,臣以爲,陛下該選秀了!”
沈九正打着盹兒,冷不丁聽見了“選秀”二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她驟然坐直了身子,有點茫然地看了一眼禮部尚書,然後下意識地看向了謝臨之。
這一朝堂都是謝臨之的人,禮部尚書提出這個要求來,多半是得了他的首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