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丞相逼宮的事情,雖然平息得快,但到底是一個大案子。
薄景忙了好幾天這個事情,晚上幾乎都在她睡了後才來找她,早上又在她醒來前就走。
一連幾天,沈九都沒有瞧見薄景,隻有消息不斷地傳過來。
丞相一家滿門抄斬,林左将有幫扶之疑,所有男性都處斬了,女眷流放邊營。
宮裏那個和林貴人的交好的姑娘,悄無聲息地從宮裏消失了,後宮裏所有妃嫔都夾着尾巴做人。
沈九清閑得無事可做,整日癱在榻上,一本一本看殿裏有的書。
殿裏的書不多,基本上都是薄景從禦書房給她丢來的,都是什麽帝王之策,禦下之術。
沈九瞧了幾頁便犯困,她幹脆把書翻過來,整個卡在了自己臉上,閉着眼睛小憩。
這幾日天氣已經漸漸暖了起來,春困秋乏,她一天到晚都覺得睡不夠。
沈九睡的朦朦胧胧,隐約間聽見外面有鳥叫,然後是太監尖細的聲音:“奉天承運,皇帝召曰——”
她一個激靈驚醒了,側身坐起來,書冊一下子從她的臉上滑了下去,摔到了地上。
沈九有點茫然地睜大眼睛,還沒有聽清那太監說了什麽,便察覺手腕震動了一下,那太監将诏書舉高了。
沈九接了那個诏書,行了大禮,然後才有空看向那個诏書。
這是個封後的诏書。
沈九給太監賞賜,捏着诏書,正準備躺回榻上,便被人圈住了腰肢。
那人将下巴搭在她的肩頭,低聲喊她:“九九。”
沈九的手還搭在腹前,那人便擡起手,抓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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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原本以爲,她會在這個位面呆很久,但是沒有想到,不過四五年的功夫,薄景的身子便出了事。
薄景年幼的遭遇傷了身子,他又厭食,又總是忙着政務,幾年身子便撐不住了。
沈九沒法子,隻能一直陪在他身邊,逼着他擱下政務,哄着他吃飯喝藥。
薄景一向抵觸吃藥,藥碗摔了好幾個,一口藥也沒有碰,沈九沒有法子,隻能上去恐吓他:“你這麽不要身子,是想叫我年紀輕輕守寡?”
她被他惹得生氣:“這後宮裏沒一個孩子,到時候我就宗族裏領養一個,推他坐皇位,然後自己做太後。”
沈九咬牙:“然後找十個八個的年輕俊美男子養在身邊——”
薄景“啪”一聲摔了藥碗,又派人去重煎了一份,然後擰着眉不悅地咽了下去。
他重重将碗擱在了案幾上,然後一偏頭,捏着沈九的下巴,渡了一嘴的苦味給她。
不管怎麽說,藥總算是願意喝了。
他身子狀況穩固了一陣子,然後沒有多久,忽地又頹敗下去,像是裂了無數縫的瓦罐,修補不及,隻能眼睜睜看着罐子裏的水洩漏幹淨。
薄景去世在一個冬天,在她的宮裏,在她的懷裏。
那年的冬天格外得冷,京都大雪下得分外早。
薄景出不得屋,他趴在窗前看了許久,後來抓了把雪,粘在了沈九發梢。
霜雪落滿頭,也算共白首。
隻可惜後來,獨留她一個人,寄人間雪滿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