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不知情的人皆倒抽了口涼氣。
接下來的法庭異常安靜。
衆人下意識看向夏沐,而她如同被定格了,低垂着頭,垂落的絲擋住了大半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柳月反應過來,嫌惡的看了夏沐一眼,“原來早就是個殺人犯啊,居然連自己父親都能見死不救,像你這種人就不該活在這世上……可憐了我的女兒!”
對父親見死不救……
不該活在世上……
一個一個字如同最鋒利的刀刃插過來,夏沐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夏澤的目光陰冷的很,他沒有任何情緒的盯着柳月,把柳月看得毛。
她輕聲“切”了一下,扭過頭不再說話了。
柳月消停下來,夏澤立刻望向夏沐,神色擔憂。
她的病……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刺激過她了。
sea不知道這算什麽情況,偏頭問了下安溪澈,安溪澈壓低了聲音簡單兩句說明了一下,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下。
回頭看到夏沐白的像一張紙一樣的臉色,sea突然覺得自己要對她改觀了。
她所以爲的“溫室裏嬌養出來的花朵”,原來經曆過這樣慘的事啊。
以後不再“看輕”夏沐了。
sea咬了咬唇,低下頭,手指重新開始不停的“工作”……
夏沐努力保持深呼吸,想要平靜下來,可是柳月跟曲悠涵的聲音無限放大循環在她的耳邊,她的心髒控制不住的顫抖,與此同時,腦海裏浮現出父親滿身是血的樣子!
法官問她,“被告人,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夏沐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現嗓子被什麽堵住了一樣,一點聲音都不出。
法官敲錘,“被告?被告?”
夏沐沒有看法官,而是下意識朝着反方向,看向旁聽席後面的大門口。
盯着緊閉的門,她神色脆弱無助,卻又在期望什麽。
最終還是失望了。
夏沐目光黯下,在旁聽席上匆匆略過,移動到sea的身上時,突然感覺到了什麽,停頓了一下。
她怔怔看向sea的方向,幾秒後,才收回視線。
在衆人的視角裏,夏沐像是突然攢夠了勇氣,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表情的擡頭迎上曲悠涵。
她與曲悠涵對視了幾秒,直到曲悠涵的眼神從挑釁變爲心虛,夏沐才偏頭望向法官,語氣平靜的開口,“關于秦嫣然被殺這件事,我所知道的都已經說完了,暫時沒有要補充的。”
律師這時回過神,及時的擡手幫夏沐說話,“證人和原告剛才談及跟本案無關的事,試圖幹擾我當事人。”
法官自然也看到了剛才的情況,點點頭,官方警告了曲悠涵跟柳月。
所有人都詫異夏沐的反應,隻有身邊的律師微微皺起眉頭,盯着她放在桌子下面緊握的手。
然而,這并不是讓律師詫異的地方。
他剛才離夏沐最近,看到了她所有的反應。被那麽刺激之後,夏沐整個人瞬間就不對了,她垂着頭不讓别人看見,可是從他的角度上,能清楚看到她咬得死死的唇和痛苦的表情,眼眶通紅。她把兩隻手死死握在一起,指甲深深的陷進手心或是手背
上的皮膚。
如同自虐一樣,但是律師知道,她是在用身體上的疼痛試圖讓頭腦保持清醒。
當事人的素質和身體狀态在法庭上也是跟重要的一項因素,律師之前對夏沐的身體狀況做過了解,知道她得過抑郁症,但是不了解詳情,通過剛才的插曲,他想他知道了。
見到夏沐剛才那樣的反應,律師差點都要提出休庭幫她叫救護車了。
可是奇怪的是,她不過是朝旁聽席上看了下,就像是注射了一劑鎮定劑一樣,周身陰郁的氣壓也漸漸消散。
律師想了想,然後看向他的委托人夏澤。
這個男人前兩天找到他的時候,很嚴肅,急迫又擔憂,看得出很在乎他的當事人。
應該是剛剛委托人做了什麽措施讓他的當事人平靜下來的吧。
案子繼續按照流程走下去。
夏沐安靜的聽着曲悠涵繼續編造着無數的謊話來反駁她的說辭,不讓明着說,曲悠涵便暗地裏有所隐喻的提起夏沐父親的那件事,還時不時看向夏沐,等着她的反應。
令曲悠涵失望的是,夏沐面上無波瀾,她的心情也沒有再因此受任何影響。
夏沐自然知道曲悠涵的目的。
曲悠涵扯出這件事,想讓她慌亂,想讓她怒,甚至是病。
抑郁症患者最典型的症狀就是情緒持續性壓抑,思想消極,如果她真的病,很可能會放棄爲自己辯論,認下殺秦嫣然的罪名。
反正活着都已經是痛苦的了,跟死亡比起來,殺人犯的罪名不值一提。
聽到那一番話的時候,她的确情緒波動很大,尤其是柳月的那句“居然連自己的父親都見死不救”。
可是在看向sea時,夏沐現,sea在不停的給她做手勢。
不停變幻的手勢,夏沐一時沒看懂,重複了好幾遍,才慢慢覺出是什麽意思。
sea在比劃字母。
ildevilde……
devil。
devi1。
就在那一刹那,好多好多的話沖進她的腦子裏,伴随着專屬于某人的磁性聲音,硬生生擠走了父親臨死前的畫面和曲悠涵的那些話。
“你沒有錯,你父親就算當時被救了,也幾乎沒有存活的可能,在那樣的情況你救了自己跟你母親,你已經很棒了。你父親不會怪你的。”
“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你想要的我都拿到你面前。“
“沒關系,你還有我。”
“活下去的念頭,我給你一個,爲了我。”
“爲了我……”
如果以前活下去的念頭,是爲了他,現在還多了一個小雪球。
夏沐不停的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不是你的錯,不要受曲悠涵的影響。
法庭上,就在曲悠涵剛說完話的那一刻,一個人從大門口突然闖進來!
很平凡的一個路人,伸手舉着自己的手,大喊“我這有直接證據!”
進來的人不是他。可她知道,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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