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就是原本走路需要兩三天才能夠到達的行程,現在卻隻需要兩個小時左右就可以跑完的原因了吧。
轟隆——!
元素車馳過一座橋梁。
不,不能說是馳過。
因爲車速如此之快,在抵達那橋梁的時候整輛元素車在上橋前的一個上坡之後簡直就是直接飛起來的。配合着橋面的弧度,元素車低空飛過橋梁,落地,再次加速沖向前面的洩湖城。在沿着洩湖城的城牆邊緣駛過之後,前方遠遠地就可以看到車子已經快要出省了。
至于車廂内……那情況還真的是不好說了。
麻薯屬于體驗最深刻的那個,她坐過自己母親的車,所以一旦開動起來之後就渾身收緊,死死地拽着旁邊的扶手,動都不敢動,咬着牙,一個字都不能從嘴裏蹦出來。
愛麗兒、達克、忌廉三個則是屬于親眼見過,但沒有坐過,所以現在感受到這樣狂奔的車輛之後慌張的大聲呼喊,可是聲音卻是被元素車那轟鳴的引擎聲給壓了過去。
至于那個最後上來的人嘛……
早在元素車過第一個彎道的時候,他就已經因爲車速過快而暈過去了。
四個個小時之後,以糯米爲首的血族元素車隊已經抵達了鄰近的天宏省的省會城市。在終于減速,緩緩駛入城市中,在那些專門用來給馬車停泊的車位停下來之後,這次的飙車之旅才終于算是結束了。
“好了,各位,到了!怎麽樣?我把你們平安送到了吧?”
糯米高高興興地打開車門,可是卻看到裏面一張張驚慌失措的恐懼臉龐。
而在車門打開之後的瞬間,那個最後上來的人卻是一把跌下車,趴在旁邊,開始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
愛麗兒鐵青着臉,想要說些什麽,可是一開口就感覺自己的肚子裏面好像也有什麽東西開始翻江倒海,連忙擺擺手,隻能用微笑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看到所有人都“平安無事”,糯米也是笑了起來。
她随即開始伸手去解綁在車頂的貨物,在她差不多把所有的貨物都卸下來之後,其他的血族元素車也是陸陸續續地到了。
在這個已經被夜色籠罩的城市之中,他們的車輛不再是如同在外面荒野中一樣轟隆作響,而是保持着一個很低的聲音,慢慢地駛了進來。
“你們今晚是要在這裏先住一晚嗎?還是說連夜趕路?”
糯米将最後一捆香煙搬下來,放在路邊之後,拍了拍手,笑着問向這邊的愛麗兒。
愛麗兒則是捂着自己的胸口略微呼出一口氣,讓自己終于緩和了些許之後,笑道:“應該是需要連夜趕路。我們教過麻薯怎麽開車,今天的下半夜由她來開。”
“丫頭來開?”
糯米顯得有些不太放心,她走到車廂前,看着裏面那個依然縮成一團,渾身沒有半點舒展的女兒,擔心地問道:“(血族語)丫頭,接下來你來開嗎?要不要……要不要媽媽再陪你們一程?你真的會開車嗎?”
本來麻薯還是蜷縮着的,可是聽到糯米這樣一番話之後,整個人立刻蹦了起來,從另外一邊車門打開下去,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走到後面拖着的人魚之歌自己的元素車的駕駛席旁邊,拉開車門跳了上去。
糯米卻是繼續靠了過來,趴在車窗上:“(血族語)你真的行嗎?你之前開過車嗎?要不要媽媽教教你?媽媽開車還算是很厲害的呀……”
駕駛席上的麻薯猛地抱住腦袋,一張臉扭曲起來,顯然是快要抵達崩潰邊緣了!她别過頭,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大聲道:“(血族語)好了啦!我會開車的!我在公會裏面嘗試過開過一點的啦!媽你現在快點去工作吧!不用再管我啦!(人類語)會長,我們快點出發吧!等天亮了就不好了!”
愛麗兒的臉上浮現出些許複雜的表情,她走到糯米面前,笑着說道:“請放心吧,糯米女士。您的女兒在人類世界中也算得上是一名強者,她不會有事的。”
糯米看看愛麗兒,再看看那個即将第一次在人類世界和自己分開出遠門的女兒,擔心地說道:“可是……可是……她還沒長大呢,手腳那麽短,真的能夠開車嗎?愛麗兒小姐……”
在糯米擔憂的時候,後面的忌廉已經扛着自己的行禮上了麻薯的車,達克也是拉着那個吐完了的萎靡家夥一并上了車。
見此,愛麗兒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說道:“糯米女士,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您的女兒的。您……也是一位非常偉大的母親。她會因爲有您這樣的母親而高興的。”
在愛麗兒的寬慰之下,糯米隻能默默地看着人魚之歌的元素車緩緩啓動,開始慢慢地行動起來。
愛麗兒趴在車窗上,看着後面那名血族母親擔憂地望着這邊的眼神,一直一直地看,良久良久,即使是拐了個彎之後,這位母親也會很快地出現在一邊的屋頂,繼續看着這輛車。
一直到元素車離開了這座城市,頂着月色,在荒野中疾馳而去之後,那位母親才站在城樓的最上方,猩紅色的雙眼滿懷擔憂地眺望着女兒離去的方向,久久,都不能放下……
————
“(血族語)媽媽真是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一邊開車,麻薯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着。
她穩穩地把握着車輛的前進方向,速度幾乎比平時的馬車快不了多少,但是勝在四平八穩。
也是在這一刻,衆人才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元素車的乘坐感。
忌廉癱軟了下來,十分幹脆地拿出自己的睡袋鑽了進去,說道:“不好意思……剛才……剛才我被吓到了……如果女兒開車可以這麽穩當的話,我想要先睡一覺了……”
愛麗兒笑了笑,沖着前面的麻薯說道:“不管怎麽說,你媽媽是是真的很擔心你的。我也能夠理解她的這種擔心。”
麻薯哼了一聲,這個日常一向十分認真的女孩現在卻是難得的表現出了些許賭氣的表情,說道:“你們放心吧!我開車和媽媽絕對不一樣,我會開的穩穩當當的!我用不着媽媽擔心,她就是太閑了,整天就想着管我!”
愛麗兒微微一笑,說道:“做母親的哪有不想管自己孩子的?”
“哼,我才不想我媽媽管我呢。”麻薯抓着龍頭,歪着腦袋,哼哼唧唧地說道,“我已經是一名冒險者了,是人魚之歌公會的成員之一了。我很強,至少在夜晚比很多人類都要強。就好比現在,我正在保護會長你,這樣的我已經不需要我媽媽擔心了。”
忌廉:“不過說起來吧,我倒是有點羨慕你。”
正說着的時候,躺在地上的忌廉卻是突然開口,插了一句。
前面的麻薯顯得有些驚訝:“羨慕我?”
忌廉伸手抱着自己的後腦勺,躺在地上,笑着道:“是啊,我有點羨慕你。畢竟……你還有媽媽會關心你。而我,我媽媽卻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現在就算我想要被她管,也不可能了呀。”
月色之下,荒野之上顯得無比的寂靜。
長長的官道上隻有一片黑暗,人類的視線根本就看不到兩米遠的地方根本有什麽東西。
血族少女的雙眼默默地凝視着前方,夜視的她眺望着遠處的道路,現在卻是閉上了嘴,一言不發了。
愛麗兒低下頭,也是拿出自己的睡袋,把自己慢慢地塞進去,笑着說道:“有媽媽管啊……呵,我媽媽倒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把我給賣了。所以有的時候看到糯米女士……我也會常常地想,如果我的母親會對我很好的話,是不是也會像這樣呢?”
車輛慢慢悠悠地晃着,這樣有節奏的晃蕩給人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達克坐在座位上,雙手抱在胸前,低下頭,眉頭則是略微皺起,回憶着自己的過去,說道:“我……也是。我的母親也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的父親甚至一直以爲我母親沒有死……麻薯,我們說羨慕你,這是真的。你的母親待你真的很好,說起來,我們真的很羨慕。”
“…………”
前面的麻薯一言不發。沉默良久之後,她突然狠狠地踩下腳底的踏闆,整輛車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地竄了出去。
這樣突如其來的加速顯然是讓車廂内的人措手不及,一個個地再次大呼小叫起來。
不過幸好,在過了一片沼澤地之後,車輛再次慢了下來。
“大家,睡吧。到了早上,我叫你們。”
麻薯的聲音再次恢複了以往的認真與沉穩。
聽到她這樣的聲音,愛麗兒則是微微歎了一口氣。
随後,她轉過頭,望着那個緊緊地挨着達克的十五歲少年,看着他臉上那副緊張而又矜持的神色。
當他意識到愛麗兒的目光望向他之後,這個少年立刻低下頭,渾身僵硬地坐在那裏,就好像自己的身體都要因此而被凍結了一樣。
“你累了吧?”
愛麗兒開口問了一句。
這個少年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搖頭!可是馬上他想了想之後,又有些膽怯地點了點頭。但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表現還是不怎麽好,随即再次搖了搖頭。第二次搖頭之後,他發現了自己的優柔寡斷,臉上更是一紅,低下來,連看愛麗兒一眼都不敢了。
“有什麽話,等明天天亮之後再說吧。達克,今晚他就先交給你照顧了。”
達克點了點頭,伸手拉過旁邊那個少年,從自己的包裹中抽出一條毛毯,蓋在他的身上。
少年看着達克那張俊美的臉龐,達克則是對他輕輕安慰了一句:“晚上冷,别感冒了。休息吧。”
今晚的夜色,朦胧。
在這片空曠無垠的荒野之中,這麽一輛小小的元素車蜿蜒而行,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出發。而等待他們的,或許将會是又一個美好的日子。
隻不過這樣美好的日子是不是能夠同樣帶來美好的行程呢?
猶未可知。————
當太陽開始從地平線的那端開始慢慢升起之時,元素車就緩緩地停了下來。
睡眼惺忪的麻薯從駕駛席上下來,一邊揉着自己的眼睛,一邊打着哈欠,拉開後面的車廂門,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
她伸手略微推了推愛麗兒的身子之後,就再也支撐不住,再次打了個大哈欠,往後面的座位上爬去,趴着,拉起一張毛毯裹住自己的身體後,就開始呼噜呼噜地睡了起來。
車輛停下,衆人也逐漸開始蘇醒。
在簡單地洗漱之後,忌廉咬了一塊幹糧,爬上了駕駛席,發動元素車,開始代班。
而愛麗兒則是在處理好早上的事情之後,伴随着旁邊麻薯的呼噜聲,看着眼前這個少年了。
“昨晚睡得好嗎?”
太陽開始籠罩車輛所在的區域,愛麗兒拉下窗簾,避免把麻薯弄醒,随即笑着說道。
少年呆呆的,沒有說話。
旁邊的達克則是輕輕推了他一下,說道:“會長問你話呢,回答呀。”
有了達克的支撐,這個少年立刻緊張兮兮地繃直身體,說道:“我……我睡得……睡的很好!市長……市長先生……!”
愛麗兒輕輕點了點頭,笑道:“很有精神嘛。來,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這個少年依然還是那種緊張的情緒,顫顫巍巍地說道:“我……我……我叫啫喱!啫喱·弗萊世!”
“我……我……我之前……犯了罪……被……被判了……三個月的徒刑……!”
“現在……我……刑滿釋放了……!這三個月我……我過得很充實……!所以我想……我想……我……那個……我很開心!”
前面的忌廉一邊開車,一邊笑着說道:“坐牢坐的很開心?那你不如回去繼續坐怎麽樣?”
被忌廉這麽一嘲諷,啫喱臉上一紅,立刻就有一種不知道應該怎麽辦的樣子,隻能低下頭,不說話了。
愛麗兒笑了笑,說道:“啫喱,我知道你。達克已經和我講過有關你的事情。嗯……雖然說我答應了讓你這次一起前來,不過具體的原因我還是不知道爲什麽。沒辦法,前段時間太忙了,我應承了達克之後就快把你這件事情給忘了。”
啫喱的腦袋低的幾乎要觸碰到他的雙腳了。
見此,愛麗兒笑了笑,繼續說道:“你現在就來和我說說吧。爲什麽我要讓你這麽一個剛剛刑滿出獄的家夥和我坐在同一輛元素車内?”
聽到這句話,旁邊的達克臉上浮現出些許擔憂的色彩,說道:“會長,這孩子有些腼腆,能不能……”
愛麗兒一言不發,隻是繼續看着啫喱。
啫喱則是渾身僵硬,沉默片刻之後,他終于帶着些許顫抖的聲音,開口說道——
“我……我擁有……閃電……元素親和……”
“隻是……我爸媽……都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死的……反正……就是突然間死了……”
“我沒有了爸爸媽媽……對不起,加西亞市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要和其他人一起攻擊鹈鹕城的……我道歉,我真的……真的……非常對不起……”
低下頭道歉,片刻之後,這個少年見面前的愛麗兒依然沒有回應,咬了咬牙,隻能繼續說道:“出獄之後,我……我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我剛才說,我想要待在牢裏……那個……是真的。因爲離開了監獄之後,我……我一下子……就不知道應該去哪裏了。”
“我沒有家了,我也沒有錢……我也沒有吃的。如果……如果不是光中光先生照顧我的話,我覺得……我可能很快就會餓死了……”
聽到這裏,愛麗兒轉過頭望着旁邊的達克,說道:“出獄的人沒有維生的手段嗎?”
達克略微皺起眉頭,轉過頭望着前面的忌廉,說道:“忌廉,你是典獄官,你來說吧。”
忌廉哈哈一笑,單手抓着龍頭,靠在椅背上笑道:“再怎麽說,這些家夥也是攻擊鹈鹕城的囚犯啊。城裏的其他人也不敢雇傭這些曾經是強盜的人在自己這裏工作。如果真的要做的話,隻能是我們的工廠裏面分出一部分的工作來。隻是,現在還沒有談妥。”
“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出獄的人還屬于極少數。其中大部分人的刑期都超過一年,所以現在這個問題并不算是很嚴重。我也和政府官員們說過,我們都覺的現在還不急着處理這些問題,等以後鹈鹕城有更多錢之後再處理也來得及。”
事情有輕重緩急,對此,愛麗兒并沒有什麽否定意見。甚至覺得忌廉這樣的決定做的不錯。
她輕輕點了點頭,再次轉向啫喱說道:“然後呢?”
啫喱咽了一口口水,說道:“然後……然後有一次,我對光中光先生提到了我有一個叔叔,現在在很遠的地方……這個叔叔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和我們一家分開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叔叔現在究竟在哪裏。隻是……我爸爸好像很讨厭我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