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個簡單的例子——工作。”
愛麗兒靠在沙發上,盡量讓自己用一個十分舒服的姿勢躺着。在她的身後,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雖然在她的身子輪廓上照射出了一輪略微帶有些許神聖感覺得光暈,但是同樣的,她的臉卻因爲沒有辦法沐浴在陽光之下,而顯得有些黑暗——
“人魚之歌的旗下現在擁有八家工廠,這些工廠裏面的工人都是我雇傭來的。”
“現在,他們正在努力地爲我工作,爲我賺錢,用他們的時間來換取我給與她們的金币。然後,他們的時間就會變成我的貨物,去外面換取更多的金币。”
“隻是我必須要承認,工人的勞動能力是有極限的。他們現在可以朝氣蓬勃地爲我工作,但是等到他們年紀大了以後呢?等到他們手腳不利索了呢?”
“在他們年輕的時候可以滿打滿算做十個小時的,但是等到幾年之後,他們滿打滿算一天最多隻能夠做八個小時。這樣一來,我豈不是有兩個小時要被浪費?”
“在這種情況下,我完全可以開除那些工人,讓那些沒有辦法跟上我的賺錢速度的人離開,然後重新招募更加年輕,更加有活力,甚至可以一天工作十二小時,十四小時的工人來爲我工作。”
“當我是人魚之歌的會長的時候,開除那些工人對我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的壓力。因爲我是在照章辦事,我和那些工人簽訂的契約上面也沒有說我要一輩子雇傭他們,對吧?現在我和他們的契約都是一年一簽,等到明年,他們的速度還能夠跟得上的就續簽,如果工作能力下降的那就不簽訂契約就行了。到時候,反正鹈鹕城的法官是我的人,我怕什麽?即便是那些被我解雇的工人想要鬧,他們也沒有鬧的理由。”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我成爲市長的話,那麽又會變成一幅怎樣的光景呢?”
“身爲鹈鹕城的市長,我需要解決城内人口的工作問題。我不能讓太多的人沒有工作,沒有飯吃,整天遊手好閑地到處閑逛。”
“沒有工作到處閑逛,就代表他們會有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無處發洩。沒有飯吃,就代表他們随時随地可能會去犯罪,造成城内的問題。”
“而那些,比如說像我一樣的工廠老闆,手下養着一個強大的公會作爲保镖力量,那些閑逛的無業遊民就不可能去找那些工廠老闆的麻煩,那麽自然而然就會找我這個市長的麻煩。他們會開始打砸搶,開始造成各種各樣的社會問題。如果我這個市長沒有辦法解決好的話,那你覺得我這個市長究竟是要繼續做下去好呢?還是幹脆撒手不幹的好?”
很顯然,這隻小白貓還是沒有弄明白裏面的問題。它一臉疑惑地直起上半身,開口問道:“不對啊?這和你們人類喜歡權力這種事情完全對不上啊?我當然明白當了市長之後可能會有更多的責任,但是你們人類曆史上哪個幻想權力的家夥沒有想過這裏面肯定還會有責任?說的更加透徹一點,就算你現在爲了避免責任而拒絕了權力,萬一哪天權力來找你的麻煩你可怎麽辦?喂,你可别現在和我說你因爲是個女孩子,所以權力欲望沒有那麽大啊。”
這話說得,愛麗兒真的是越來越想笑了。她幹脆地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這隻小白貓的腦袋,笑着說道:“誰說我放棄權力了?你覺得現在整個鹈鹕城從本質上來說,是聽那個圓奶酪的?還是聽我們那個隻負責收租但卻不管事的瑞馳子爵領主的?還是聽我人魚之歌的?”
娜帕一愣,似乎有些震住了。
愛麗兒繼續撕下手中的一小塊面包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神态悠然地說道:“權力,隻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來實現而已。在明面上,圓奶酪依然是整個鹈鹕城的市長,所有有關鹈鹕城的命令和決策都需要他這個市長最後蓋棺定論,蓋上章,簽上字。但問題是,讓他做出決定在一份怎樣的決策上簽字蓋章的人,除了我人魚之歌,還能有誰?”
“現在,我們人魚之歌占據了整個鹈鹕城将近一半的收入來源,我們的經濟實力最強,依賴我們人魚之歌讨生活的人在總體比例中來說也算是最高的了。這也就代表了圓奶酪一旦做出任何的決策,那就必須要跑過來問問我的意見。這樣一來,我希望他将鹈鹕城建設成一個怎樣的城市,那麽他就會建設成一個怎樣的城市。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我還可以不用去承擔那些零零碎碎的責任,你看,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
對于愛麗兒現在的說話,娜帕的腦袋歪着,似乎依然還有些無法理解。它躊躇了片刻之後,開口說道:“那……如果有一天,圓奶酪那個人類不希望做出你希望的決策呢?他可是市長,有權力決定最後怎麽做。”
愛麗兒聳了聳肩,一臉不在乎地說道:“那他就是違背了‘民意’。至少,是違背了我人魚之歌旗下那四五百人的民意。”
“一項政策的做出可不單單是‘給大家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那麽簡單的事情。作爲一個市長,他所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怎麽調配我們鹈鹕城獲得的資源。一旦他決定将某些資源向着一方傾斜,那就注定會有另外一方缺少了資源的灌注。到那個時候,直接宣揚另外一個方向缺少了資源後會導緻多麽多麽嚴重的後果就行了。”
娜帕再次愣住:“宣揚?這就行了?”
愛麗兒笑了笑,說道:“這就和打廣告一樣,當你一天到晚都隻能聽到一個廣告的時候,那麽即便你再怎麽不願意,也會不由自主地将那個廣告商品記在心裏。到時候别管缺少資源傾斜的一方所導緻的後果是不是出現的幾率微乎其微,隻要加大宣傳那麽就一定會有效果。最後,我就可以把這個和我對着幹的鹈鹕城市長以‘民意’的理由趕下台。這樣一來,他不是就不能和我對着幹了嗎?”
看到娜帕現在已經是目瞪口呆的模樣,愛麗兒吃下手中最後一塊小面包,幹脆一口氣說完——
“這個做法除了用來針對不聽我話的鹈鹕城市長之外,哪怕是那些聽我話的鹈鹕城市長也可以這麽來。萬一,将來鹈鹕城的政策措施方面出現了什麽問題……哈哈,我是說,在我的指示之下出現了什麽問題。畢竟要理解一下嘛~~~人家也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啦~~~難保不會犯錯誤啦~~~”
娜帕縮了一下脖子,而愛麗兒也是捂着嘴巴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萬一犯下了什麽錯誤,導緻鹈鹕城内出現了什麽問題,那麽到那個時候就可以直接把所有的問題都怪罪到鹈鹕城的市長身上。說這些錯誤的,不得人心的,害的鹈鹕城内出現災難的政策全都是那位市長做出來的。強烈要求那位市長辭職,我們重新選舉一位市長來繼續領導我們!”
“對于那個被我們當成擋箭牌的市長,我也會好好地封上一個足以讓他高高興興閉嘴的大紅包,讓他表面沉痛後悔,暗地裏歡歡喜喜地離職,帶着他的家人朋友離開鹈鹕城。這樣一來,原本那些會針對我們人魚之歌的怒火,也就都會随着市長的辭職而消失,我們人魚之歌就可以變得十分安全,不是嗎?”
聽到這裏,娜帕突然開口說道:“方法似乎是個好方法……隻是如果圓奶酪離職了,那麽豈不是就代表你還是要階梯市長的位置?整個鹈鹕城内比你更有威望的人似乎沒有了吧?”
愛麗兒捂着嘴,噗嗤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我怎麽會自己上?我剛才說了那麽多你都白聽了?”
娜帕:“嗯……”
愛麗兒:“方法很簡單啊,讓大家重新推舉一個市長出來不就行了?嗯……我可以讓大家都出來投票,看他們喜歡誰,誰就出來當市長。當然啦,因爲我目前在鹈鹕城内的威望還算是足夠,所以我也會推舉一個我看得上眼的人出來當市長,然後繼續擔當我們人魚之歌的擋箭牌。我看獨角獸酒吧的小烈酒老闆就不錯,他這個人平時沉默寡言,相處下來也還算幫忙。如果圓奶酪真的不行了的話,讓他來當下一任的市長我看就沒什麽問題嘛。”
面對愛麗兒現在這樣洋洋灑灑的一大堆的介紹,作爲一隻貓……不,作爲一隻魔獸,娜帕現在卻隻能默默地坐在桌子上,用一副驚呆了的眼神看着面前這個人類女孩。
看着她現在露出如此甜美的微笑,看着她身後的陽光襯托着她那一頭金色的長發,宛如某種神聖的存在一般足以讓人向往。
良久良久,這隻貓魔獸終于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無贊歎地說道——
“曾經,我以爲我已經開始足夠了解人類了。但是愛麗兒,你始終都能夠讓我覺得,我終究還是對你們人類了解的太過淺薄了。這也是你那個老師教導你的東西嗎?你們人類的老師那邊究竟還有多少東西可以用來震撼我啊?”
對此,愛麗兒卻是撅了撅嘴,搖搖頭,說道:“啊,這個不是我老師教我的。是我自己琢磨琢磨着想出來的。嘛~~~我覺得如果像我這樣一個沒有什麽力量,又沒有魔法的普通人想要能夠過得好的話,那就必須要多動動腦筋嘛~~~我實在是太過普通了,像我這麽普通的人随處都能夠看到一大把啦~~~嘻嘻,就是不知道這條理論究竟可行不可行,萬一真的隻是理論,在實際中無法施行呢?那我就僅僅隻是做了一個異想天開的白日夢而已啦~~~”
娜帕的腦袋再次歪了過來。
它就像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人類小女孩一樣,用一種十分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這種眼神自然也是被愛麗兒捕捉到了,她笑了笑,帶着半開玩笑的表情說道:“幹嘛?弄得好像你之前從來都沒見過我似的。”
“是啊,我是覺得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娜帕輕輕搖了搖頭,繼續用那種驚訝的目光看着愛麗兒——
“我到現在還是記得,三年前你和我初次相遇的那個時候。你把我從地窖裏面放了出來, 那個時候雖然你也是滿臉都是笑容,總是表現出一副什麽事情都在你的掌控範圍内的模樣。但是那個時候,你的身上卻總是帶着一點點的焦慮和不安感。”
“可是現在……”
稍稍停頓了片刻之後,娜帕帶着些許的猶豫,聲音也是逐漸放輕了下來——
“可是現在,你卻給我帶來了一種不安感。總感覺,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曾經那個整天都想着要和男人平起平坐,覺得男人能夠做到你也就一定能夠做到的女孩,現在似乎已經不在了。哎喲!”
不等娜帕說完,愛麗兒伸出手指,在這隻貓魔獸的腦門上輕輕一彈。在它捂着自己的腦袋的時候,愛麗兒卻是再次笑了起來,十分放松地靠在沙發上說道:“好啦好啦,别把話說的那麽緊張。說得好像我整個人都變了似的。我沒有變,我還是我,隻不過是從艾羅變成了愛麗兒,但是本質上還是一樣的。再說了,我剛才就隻是說說,我可沒有說真的要那麽做啊,這隻是一種可行性罷了。”
或許是因爲現在愛麗兒再次表現出那種十分清爽的笑容,這才終于讓娜帕臉上的神色稍稍淡然了些許。它飄了起來,重新落在愛麗兒的腦袋上。當它能夠用自己的屁股結結實實地壓在這個人類女孩的那一頭金發之上的時候,似乎這才能夠感受到那種結結實實的踏實感。
“嗯,的确,你還是曾經的那個艾羅會長。不過愛麗兒, 雖然你說這些就隻是你想象中的,也不會真的去實踐,但是這聽起來似乎真的很可行啊?萬一真的有人這麽做了的話那可怎麽辦?”
“怎麽辦?我哪知道怎麽辦?”
愛麗兒聳聳肩,喝完了粥,吃完了面包,拍拍手,笑道——
“這就是我胡思亂想出來的東西,如果真的有人這麽做的話我哪知道應該怎麽破解?我的腦子還沒有空閑到整天都在思考這種完全政治上的鬥争内容呢。好了!現在吃完飯了,估計我們的那位市長大人應該也快到了吧。”
吃完早飯,收拾完餐具,愛麗兒剛剛走出廚房,果不其然,就看到圓奶酪市長已經抱着手中的一大堆文件出現在了公會的大門口,正在向裏面張望着呢。
看到愛麗兒之後,這個市長才是一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從外面走進來,把手中的文件全都一股腦兒地堆放在桌子上。
看着這一大堆的文件,愛麗兒感覺自己已經有些快要翻白眼了。
說實話,就算她真的希望能夠做一個影子市長,但是按照圓奶酪的能力,估計自己這個影子市長也輕松不到哪裏去吧?
“這就是所有的攤位費用的資料嗎?”
愛麗兒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開始翻看其中的一本文件。
圓奶酪則是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點點頭,用一種如釋重負的語調說道:“對,沒錯!愛麗兒會長,這裏就是過去三年期間中央廣場的擺攤情況。三年之前的資料因爲愛麗兒會長沒有來,所以我們本質上也沒有組織什麽銷售活動,你也沒有要求我們記錄,所以也沒有了。”
在愛麗兒觀看的時候,圓奶酪開始不斷地和愛麗兒講解中央廣場這三年來的經營狀況。
一開始,因爲都沒有什麽做生意的人,僅僅是秋天的收獲祭的集市稍稍熱鬧一點。爲了熱鬧,所以鹈鹕鎮根本就沒有收取什麽攤位費用。
随着後來生意越來越紅火,小鎮内的人也開始關注哪些地方的位置更好,更容易帶來生意,所以就開始彼此之間争搶最好的地盤。爲了這些事情人魚之歌也出門協調過幾次,後來就改成收租,誰出價高,那麽最好的攤位就交給誰來。
到後面,鹈鹕鎮的生意越來越好,一直發展到了鹈鹕城,甚至很多外地的商人也會來這裏擺攤,這就導緻了攤位增多,不可能每次擺攤之前都十分勞心勞力地按照價高者得的要求進行,所以就開始進行以一個星期爲标準進行出租。之後,就是一個月一租,現在則是三個月一租。
整個中央廣場現在已經被分成了好幾塊,一些最爲熱門的區域理所應當應該是高租金的地塊。但是在這其中也有一些變數。
比如說,花妖精的攤位不管處在哪個位置,她們的攤位兩邊的攤位永遠都是最爲值錢的。這幾乎和地區無關。
所以花妖精們也根本就不會租賃什麽傳統意義上的好位置,哪塊地方租金低她們就按照哪塊地方來,這樣就會導緻她們攤位附近的地盤反而會變得人流攢動。
最近,血族的攤位也要開始入駐進來了,他們的香煙銷路看起來還算不錯,每次都能夠出大量的貨,所以他們的攤位旁邊人流量也會很高。
要怎麽平衡這些地方的關鍵節點,然後思考其中最好的商鋪定價方法,現在看看,的确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