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愛麗兒的誇獎，可可臉上的得意表情顯得更加濃郁了。

她幾乎是蹦蹦跳跳地來到愛麗兒的身旁，将那本賬簿收回來，放在自己面前乖乖地合起。

随後，這個小丫頭重新樂呵呵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說道——

“會長姐姐，嘻嘻嘻~~~我就知道，你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麽賺錢的！嘻嘻嘻……噗！哈哈哈！耶！我能夠成功幫上會長姐姐了呢！”

愛麗兒笑了笑，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可可的臉頰，捏了捏她的小酒窩：“好啦好啦，快點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這下，可可終于雙手叉腰，一臉得意洋洋地說了起來——

“嘻嘻，會長姐姐，其實我是發現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在你離開之後，我就按照會長姐姐您的要求，把紡織廠裏面織出來的衣物拿到洪鹭鎮，翠鳥鎮，天河城以及洩湖城去賣。”

“猶豫洪鹭鎮和翠鳥鎮距離我們比較近嘛，所以我就先去這兩個小鎮賣衣服了。在賣衣服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這個小死靈法師擺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小聲說道：“就是啊，當我把衣服在洪鹭鎮賣掉之後，我發現，洪鹭鎮的除了衣服以外之類的東西的價格，會開始下降！有些東西甚至會降低到平時三分之二價格的程度！”

“我一開始以爲這隻是一個巧合，可是當我第二次去翠鳥鎮賣衣服的時候，這樣的情況又發生了！看到這樣的狀況，我立刻就想到了一個主意！”

雖然可可現在表現的十分興奮，但是愛麗兒臉上的表情卻是從剛才的驚喜和高興，卻是慢慢地凝固住了。

隻是，可可卻并沒有意識到現在愛麗兒臉上笑容的凝固，繼續說道：“所以接下來，我就不再賣衣服了。我讓大夥兒把編織好的衣服全都囤積起來！等到全部囤積完畢之後，我在五天前，帶着大夥兒，把這些衣服全都拖到洩湖城去賣！”

“會長姐姐，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洩湖城的其他東西的價格，在這個時候果然是開始大幅度下降了呢！！！”

愛麗兒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她認認真真地看着面前這個小女孩，眉宇之間卻是不自覺地帶上了一抹憂愁感。

隻是，可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歡樂與成功之中，雙手抱在胸前，興奮地說道——

“計劃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所以，我開始加大力度賣衣服，幾乎把我們所有庫存的衣服全都賣給了洩湖城！同樣的，也和我所預料的一樣！洩湖城的物價開始飛速下跌，我就立刻用剛剛賣衣服的錢買下洩湖城内大量的糧食，手工藝品，原料等等等等的東西！那價格，真的是太便宜了！便宜到簡直不敢相信！”

可可伸出手指着公會的大門口，激動地不斷地揮舞自己的另一隻拳頭，笑着道——

“買下那麽多東西之後，我就帶着這些東西去了天河城，同樣的也是用極低的價格大量賣出，再大量買進！這樣一正一反之後，我們在新城區的倉庫裏面現在已經堆積了十幾噸的糧食！還有好多的肥皂，稻草，還有各種各樣的工藝品！但是買了那麽多東西之後，我們公會還是能夠剩下非常多的錢！我原本打算過幾天開着元素車離開邊際省，去其他城市再來一遍的，但是現在會長姐姐你回來了，我們就可以繼續用這種方法去賺錢了呀！”

可可越說越是興奮，她笑起來的模樣真的很可愛。再加上現在她已經十五歲了，這種不帶有絲毫污垢的少女笑容，就算是愛麗兒現在看的也有些歡喜。

隻不過，歡喜歸歡喜，愛麗兒在笑過之後，臉上的擔憂之色卻并沒有絲毫的削弱。

在片刻的微笑之後，她的眉頭卻是不由自主地皺起，默默地看着這份賬簿，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會長姐姐，怎麽了？我……做錯什麽事情了嗎？”

至此，可可也終于感受到愛麗兒現在的表情不太對勁。這個小死靈法師有些緊張起來，連忙縮着脖子，一副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似的，怯生生地問道。

愛麗兒想了想，臉上再次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也不怪你。是我沒有提前預料到……不過這也不能說是提前預料，我也是第一次能夠擁有那麽多錢，腦子也有些糊塗，沒有想到這裏面的要害。”

聽到愛麗兒這麽一說，可可更加害怕了。她連忙離開自己的座位，重新來到愛麗兒身旁，伸手拉住她的袖子，緊張道：“會長姐姐……！你……你不要吓我啊！我究竟做錯什麽事情了？我會不會害了人魚之歌？我……我……”

愛麗兒笑了笑，再次搖了搖頭，說道：“坐下吧，我好好和你說說這裏面的關鍵問題。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了，你的所作所爲并不會危害到我們人魚之歌。不管是從表面上看還是從内裏上看，你的做法都對人魚之歌有好處。隻不過會在其他地方……造成一些不小的震動。”

安撫好可可，愛麗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腦海中的思路之後，終于開口說道——

“可可，你知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好幾種方法可以用來大規模地殺人。啊，我不是指用你的死靈魔法，或是其他成員那樣直接沖出去殺人。而是類似于戰争，屠殺那樣的大規模殺人的方法。”

“而哪怕是這個世界上最爲仁慈善良的人，在自己沒有意識到，或是有意識到但沒有識别出其巨大殺傷力的時候，就會用其中的某一種方法來殺害他人。”

可可的臉上依然還是擔憂，但是在愛麗兒的安撫之下，她的情緒顯得有些緩和起來。這個女孩一邊揉着眼角因爲害怕而泛出的淚光，一邊說道：“會長姐姐……我……不懂。爲什麽這麽可怕的殺人方法……即便是最爲仁慈善良的人也會使用？那不是很矛盾嗎？”

愛麗兒點點頭，說道：“我現在就來和你解釋一下這種殺人方法吧。那麽……我們就從你開始察覺到的按個物價之所以會下降的那一點來說吧。可可，你覺得爲什麽在你賣出大量的衣物之後，那些地方的物價會如此快速地下降？”

可可歪着腦袋想了想，立刻搖頭：“不知道。”

愛麗兒也不着急，笑着說道：“因爲那個地區的貨币數量減少了呀。”

可可一愣：“貨币數量減少？？？”

愛麗兒走到櫃台前，拿出紙筆回來，一邊在紙上寫出來，一邊繼續說道：“首先，是我們人魚之歌将大量的衣物和紡織出來的布匹原材料送到翠鳥鎮，洪鹭鎮，洩湖城這些地方去進行大量販賣。”

“那麽，因爲價格很低，所以當地的很多商人就會大量購買我們的衣物和布匹。這樣的話，就需要大量的貨币來支付給我們。”

“因爲我們提供的量實在是太大，所以在很短的時間之内，當地區域内的貨币就會大幅度地用來支付給我們人魚之歌，用來購買這些東西。”

“雖然貨币之間是會進行流通的。就是從一個地方流通到另外一個地方，但是流通需要時間。如果沒有足夠的時間，那麽就可以認定在一段時間之内，一個區域内的貨币總數是固定的。那麽，大量的貨币通過這種交易，到了我們人魚之歌的手上的話，其他人手上所擁有的貨币數量就會迅速減少。”

“一旦一個區域内的貨币數量減少到了一個極地的地步之後，可可，你覺得這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可可低下頭，看着愛麗兒在紙上書寫出來的各種公式，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後，突然像是醒悟了一般說道——

“啊！原本定價用一枚金币購買的東西，現在因爲大家手裏都沒有錢，但是爲了能夠銷售出去，所以價格就會下降！可能隻用一枚銀币就可以買下來了！”

愛麗兒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沒錯。因爲當地居民手中的貨币總量的減少，導緻市面上流通的貨币數量減少，從而導緻當地的貨物在原本的價格賣不出去，其價格就會迅速暴跌。不過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問題可能還不算是太大。”

聽完愛麗兒這樣一番解釋，可可再次思索起來。很快，她那張原本愁眉苦臉的臉蛋卻是漸漸舒展開來，變成了一種……後怕的感覺。

“我……會長姐姐……我……我又用手上的錢……把他們那低價格的貨物……又……又重新……買了過來……我……我……”

看到可可已經明白了這裏面的問題，愛麗兒呼出一口氣，用安慰的口吻說道：“别着急，可可。我知道，你并不是故意的。”

可可擡起頭，這個女孩的眼中再次開始泛起淚光。不過，那并不是因爲害怕愛麗兒責罰而泛出的淚水，相反，則是一種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導緻很多很多可怕事情發生的後悔表情。

“我用……我用低價把衣服和布匹賣掉……獲得當地大量的金币之後……當地物價下跌……我又用低價把他們手中的貨物再次買回來……一來一去……我……我……”

“會長姐姐……我在不知不覺之間……是不是……是不是掠奪了很多很多人的……财富？我是不是把很多很多人……幾年……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财富一口氣全都掠奪走了？”

對于這個問題，愛麗兒并沒有否認。她隻是用一種十分溫柔的目光看着這個女孩，這種包容的目光看在可可的眼裏，讓這個女孩一下子再也忍不住，離開座位，一把撲進愛麗兒的懷中，咬着牙，攥着愛麗兒的衣服，忍不住抽泣起來。

“乖乖，别怕，别擔心。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沒有人會責怪你，可可。”

這一刻，愛麗兒輕輕撫摸着可可的腦袋，聲音中充滿了包容的色彩。

而在她懷中的可可，卻是在抽泣了幾聲之後，忍不住咬着牙，輕輕哽咽地說道：“會長姐姐……我這種行爲……叫做什麽？那些被我掠奪了财富的人……他們……他們會怎麽樣？”

感受着懷中這個妹妹的抽泣，愛麗兒再次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說道：“這種行爲，我的老師稱之爲‘傾銷’。用幾乎是傾倒一般的力量進行銷售。”

“被傾銷的市場将會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低物價，他們的财富會大量縮水，會對于其他的市場完全沒有抵抗能力。這個地區中在将來一段時間内生産出來的所有貨物都會因爲低價格而被其他市場進行掠奪。最壞的結果的話，就是這個地區的市場将會完全被破壞，再也無法重建。最後人口大幅度減少，安全被破壞，導緻一些……比如戰争時期才會發生的事情在這裏發生。”

一邊說，愛麗兒一邊能夠感受到懷中可可身體上的那股顫抖。

她再次用手輕輕拍打着她的背脊，做出安慰，就像是要安慰一般，繼續道——

“不過，洩湖城、洪鹭鎮和翠鳥鎮應該還不會到達這麽可怕的地步。因爲我們處于邊際省，本身的貿易就并不是十分的繁榮，從洩湖城出去，跨越省份到達其他城市還需要大約十天左右的時間。他們的交通不像是我們擁有元素車，所以我們的邊際省并不會變成那麽可怕的地方。”

“而從某種方面來說，因爲我們與其他地區的交易量并不多，所以我們整個邊際省的貨币數量可以算是固定的。錢在我們手中，我們就有的是方法可以避免那種可怕的事情發生。”

或許，是因爲愛麗兒的安慰終于産生效果了吧。

懷中可可的身體抽搐終于稍稍緩解了一點。

她從會長的懷中探出腦袋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重新在愛麗兒的對面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終于紅着眼睛說道——

“會長姐姐……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我們搶奪了他們的财富，他們會不會想盡辦法來報複我們？我們要不要先把錢還回去？”

愛麗兒知道，這個孩子并不是在這種時候還隻想着錢，而是在爲自己的人魚之歌擔心。這樣的好心愛麗兒實在是開心，随即搖了搖頭，說道——

“并不需要。傾銷這種洗劫他人财富的方法并不如戰争那樣的掠奪方法那麽的明顯和激進。很多時候，被傾銷的一方平民甚至認識不到洗劫自己财富的人究竟是誰，隻會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的财富在不知不覺中減少了許多許多。所以，我們并不需要去擔心會招緻那些平民百姓的報複。”

可可抽了一下鼻子，繼續道：“那……那如果傾銷那麽可怕，那爲什麽還會有人要買我們的布匹和衣服呢？他們不可以不買嗎？”

對此，愛麗兒依然還是笑了笑，說道：“不會。因爲傾銷的最終受害者，是當地的平民百姓。而購買我們的布匹和衣服，最後導緻大量貨币轉移到我們人魚之歌的，卻是當地的商人。”

“這些商人會看到我們的衣服和布匹的價格很低，所以會竭盡全力地搜集金币進行購買。然後得到了這些布匹和衣服之後，他們會将這些東西運到其他的地方進行銷售，從而賺取其中的差價。這種購買我們的東西，從形式上也等同于另外一種替我們跑腿，把衣服銷售到其他地區的人嘛……我的老師曾經對他們有一個專門的名詞定義——買辦。”

“正因爲這些買辦的存在，所以他們絕對不會爲了照顧當地市場的物價平衡而減少購買我們提供的貨物，反而是我們有多少他們就會買多少，從而達成快速将貨币轉移到我們手中的狀況發生。”

“所以，可可，這種事情并不是你獨自一個人就可以辦到的。我知道你雖然心有愧疚，但一味的心有愧疚并不能感動什麽。相比起來，我們還是先放寬心比較好。”

經過這麽長一段時間的談心，可可終于還是緩和了下來。她點點頭，看着愛麗兒的雙眼中充滿了期望。這個小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會長姐姐，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他們的财富被我們剝奪了，我想要在事情變得可怕之前，盡量彌補一下……我們應該怎麽做？是不是應該把錢還回去一點？”

對于愛麗兒來說，眼前的可可和自己有點相像。但是，又不是非常相像。

可可是個死靈法師，她小時候的生活雖然颠沛流離，但從總體來看并沒有經曆過對于金錢有太大執着的階段。

在老家山上的時候，她并沒有意識到錢的重要性。後來被拐入真實之眼中的時候也沒有說要她承擔起募集金錢的責任。後來被自己收入人魚之歌後，整天也不需要擔心錢的問題。

可以說，可可之所以想要學習經濟學，一方面是被自己逼得，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崇拜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