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錯了嗎？”

艾羅問着自己這個問題。

前往瀚海城的馬車上，他蜷縮在角落裏面，不斷地詢問着自己這個問題。

隻不過，他問的很輕，輕的隻他自己，以及那隻始終都趴在他腦袋上的貓咪能夠聽見。

在其他人還在打牌消遣的時候，寵物貓略微搖晃了一下尾巴之後，從艾羅的腦袋上一躍而下，跳到他的懷中，擡起脖子，輕輕地“喵~~”了一聲。

艾羅低下頭，看着懷中這隻白貓，嘴角的笑容卻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的苦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默默地搖了搖頭。

“我是不是……應該像是那些勇者的故事中所描述的那樣……将邪惡的鎮長打倒，然後給與年輕的男女幸福的結局……這樣做的話才會更好一點？”

寵物貓歪過腦袋，藍寶石一般的眼睛默默地注視着這位會長。沉默片刻之後，它擡起自己的爪子，舔了兩下之後就開始擦臉。似乎對于這個正在煩惱的人類一點興趣都沒有。

“是啊……是不是這樣才會更加‘正确’一點呢？别去管什麽階級矛盾，也别去管什麽生産工具的問題……更不用去想解決了這個鎮長之後還會有下一個鎮長這種問題……”

“就把眼前的不平事全都解決掉，這樣的話就會有一個更完美的結局了，對不對？”

他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些許沮喪的情緒，就像是要尋求安慰一般，他一把抱住了懷中的這隻寵物貓，将它摟進懷裏，輕輕地揉搓着它的額頭。

這隻小白貓似乎對于這樣突然的摟抱十分的不适應，更加喵喵喵地叫了兩聲，掙紮着想要跳出來。在折騰了一番之後，它終于找到一個機會從艾羅的懷裏蹦出，踮着貓步走到那邊正在照顧丈夫的酥塔身旁，靠着酥塔的大腿趴下了。

眼看這隻小寵物貓也“抛棄”了自己，艾羅的臉上顯現出些許的失落。

他擡起頭，捂着自己的額頭，不斷地思索。

這裏面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難道自己的做法真的錯了嗎？

還是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所謂的經濟問題？也不是什麽誰擁有生産工具，誰占有生産資料，誰擁有資本的問題？而是一個最最簡單的正邪之分的問題？

不……正邪之分……？什麽是正邪之分？

鮮·掘地工是邪惡嗎？

如果他是邪惡的話，那麽這個世界上如同他這樣擁有權力，增加賦稅的人數不勝數。那麽人魚之歌是不是要将這些所有的邪惡全都蕩除？

如果認定鮮·掘地工是邪惡，而在當日殺了他或是趕走他的話，那麽今後遇到更加強大的“邪惡”的話，人魚之歌要怎麽辦？是要妥協嗎？那麽這樣的話，這所謂的“邪惡”的定義僅僅是以人魚之歌能否戰勝對方來定義的嗎？

這顯然不是正義與邪惡的區别。

那麽，牛奶又是爲什麽死的？

是誰害死了她？是咖啡。

那一日，可可和瑪歌去調查了死去的牛奶的屍體，她中的自然毒素和咖啡腰上挂着的一個水壺中的自然毒素沒有什麽區别。

那麽，咖啡才是罪魁禍首嗎？他不應該阻止牛奶獲得幸福？他是一個隻想着自己的壞家夥，是一個隻關注自己的人生，雖然表面上有着一層戀愛的情懷，但是其本質上也是一個将女性視爲自己私有物的混蛋喽？所以，所有的問題都是因爲他的自作多情而産生的嗎？

顯然，也不是。

即便是用最爲簡單樸素的道理來解釋，他被殘害了身體，随後又在絕望中失去了性命。這樣的生命當然不應該被稱之罪魁禍首。

所以……有錯的是……牛奶那個女孩嗎？

一個帶着些許自私，心中想要美麗的愛情，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折服于物質生活和父輩的壓力之下，沒有辦法爲自己的人生做出選擇的女孩……是她的錯嗎？

就好像許許多多的古代書籍中所描寫的那樣，無數個王國因爲一名傾國傾城的少女而最終走向滅亡……所以，這都是她自己不能奮起反抗所導緻的錯誤嗎？

不。

即便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認爲女性生來就是一種錯誤，那她愛麗兒·加西亞也絕對不能承認，也不應該承認這一點！

爲什麽痛苦會發生？

爲什麽災難會降臨？

這真的是因爲一方有魔法，而另外一方沒有魔法所導緻的問題嗎？這樣的慘劇以前發生，現在發生，今後肯定還會發生。

隻要所有的領主都将麾下的民衆視爲自己的所有物，這種災難就絕對不可能被杜絕！

但是……要怎麽做？

要怎麽做才能夠讓這樣的痛苦不會再次發生？

難道真的要揭竿而起，進行反叛嗎？

…………反叛？

爲了什麽？

爲了一對死去的少男少女就反叛？殺掉一個鎮長，然後宣布對藍灣帝國的忠心不變？真的這麽做了之後帝國會笑着說一句“嗯，好的，我原諒你”這種話嗎？

而且，即便真的反叛了，即便自己這個人魚之歌真的如同走狗屎運一樣反叛成功了，甚至是取代了藍灣帝國成立了一個新的帝國！

那麽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有把握這個國家内不會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嗎？不會再次發生着這種沒有什麽人在乎，就好像習以爲常一樣的事情嗎？

…………不會。

一切都會繼續如常的發生……即便今天不會，明天也會發生。即便明天不會，後天也會發生。

這是經濟基礎決定的，隻要藍灣帝國依然是這樣的國家……隻要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國家都是這樣由一個個的皇帝所統治，那麽這樣的事情就絕對不會終止！

所以……

究竟要怎麽辦？

究竟什麽……才是正确的呢？

“老師……請您教教我……”

艾羅抱着膝蓋，把自己的腦袋埋在膝蓋之中，輕輕地嘟囔着。

……

…………

………………

四周的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響了。

原本安靜的旅途開始被一片喧鬧聲所逐漸的取代。

即便是一直都被困在這個痛苦的問題之中的艾羅，現在也是逐漸被馬車外傳來的聲音所感染。

他慢慢地擡起頭，這下子馬車外的聲響就顯得更加清晰起來了！

并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察覺到了這些聲音，其他公會成員們也早就收拾起了那些牌遊戲，一個個的都擠在馬車的末尾，透過那個篷子開口看着外面的一切。

在這裏面最最興奮的莫過于可可，這個小女孩探出腦袋望着外面的一切，對外界的一切都顯得既興奮又好氣！

她不斷地伸出手指着外面問東問西，一旁的起司則是一副主人翁似的，不厭其煩地回答。

布萊德擡起雙手，讓芭菲能夠看到外面的情形。這隻花妖精探出腦袋張望了一眼之後立刻縮了回來，臉上透露出緊張而又興奮的表情，嘟囔了一句“那麽多人啊！”。

忌廉倒是因爲興奮而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了，不過他似乎是爲了裝逼，向外面張望了一眼之後就立刻縮回了腦袋，在馬車内坐下，渾身顫抖地笑道：“看把你們興奮的，不過隻是城外的市集而已。”

在成員中顯得最爲淡定的估計也就是瑪歌和一旁的酥塔了，這對年齡相近的女性現在依然坐在馬車角落裏面。瑪歌不斷安慰酥塔，說肯定能夠找到醫生或魔法師治療她的丈夫。酥塔則是激動的眼角略微泛出淚光，隻顧着連連點頭。

看着這樣的情形，艾羅略微呼出一口氣，轉身，來到馬車前，拉開前面遮擋的幕布，一腳踏了出去。

“啊，客人？我們馬上就到瀚海城了！這一路之上謝謝惠顧哈！”

趕車的馬夫大聲笑了一下，伸出手指着前方那座圍着高聳的淡藍色圍牆，宛如一座被海水團團圍住的大型城市，大聲地喊道。馬車的速度放慢，開始穿過城門之前夾道擺放的各種攤位，順着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流向前進，用不了多久，那座比鹈鹕鎮、比洩湖城、比天河城都要巨大數倍的大型城市——藍灣帝國的首都瀚海城，就聳立在了他的面前！

“我……回來了。”

艾羅眺望着眼前這座他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一種曾經無比熟悉卻又萬分陌生的感覺一時間湧上心頭。

此時此刻，他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哭還是該笑了。

來到瀚海城的大門，向着守門的士兵出示了人魚之歌的公會标識和注冊證明之後，士兵驗證了人魚之歌成員的人數後就放了行。

等到完全進入城門之内後，忌廉第一個因爲興奮而跳下了車，不斷地揮舞着胳膊，向着艾羅喊道：“會長！會長我可以從這裏一直逛到裏面去嗎？可以嗎？可以嗎？！”

艾羅笑了笑，說道：“放心啦，我們有的是時間來這裏閑逛，現在先跟着大部隊一起走。”

忌廉顯得略微有些爲難，但他還是聽話地跳上了馬車。

沿着主路再次行駛了一段路，艾羅他們的這輛馬車就和其他的馬車一起轉入一條岔路。再前進了差不多十分鍾左右，跟随着其他馬車一起進入了一個大型的停車場。此時，許許多多的人和馬車都在這裏排隊等候，不斷地上客和下客也是預示着這裏的交通的繁榮。

收拾好所有的行李，衆人下了車，付了錢。看着那輛馬車夫駕駛着自己的馬車進入排隊等候區，艾羅略微拉了一下擺放着自己行李的箱子，笑道：“現在，我們終于到瀚海城了。”

“耶——！！！”

自從進入城門開始就一直都被壓抑着的情緒在這一刻終于爆發！

這些成員們看着四周人來人往的模樣，也看着那些商鋪集市的繁榮模樣，他們無不是歡呼雀躍，一副馬上就要沖出去到處浪的節奏。

艾羅好不容易才能夠壓制住這些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家夥們那股躁動的心，叮囑他們先去找入住的地方。

在前往住宿點的時候，艾羅也是一路上爲起司之外的其他人介紹着這座首都城市的規模，給他們先墊個底。

“瀚海城，是我們藍灣帝國的首都。藍灣帝國的皇室就居住在這裏，這一點相信不用我多說吧？”

一邊說，艾羅一邊伸出手，指着位于這座城市最深處的一座看起來高聳入雲的巨大城堡！和外面的圍牆一樣，這座城堡的外牆在陽光的照射下顯現出些許的淡藍色，真的好像被水包圍了一樣。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我們藍灣帝國屬于一個海洋國家。畢竟我們國家的國境線有超過一半的部分都是靠海，所以我們國家的海産品十分豐富。而瀚海城在我們國家的地理位置中也算得上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地方了。”

“除了我們剛才進來的哪條路之外，整個瀚海城其實算是建立在一個半島之上的，這座城市的東、北、南三面環海，出海口的數量之多就算是整個大陸上算起來，也是第一等的。”

“呐，我們剛剛進來的那條主路，從城門口可以一直通往皇室所在的城堡。這條主路你們剛才也看到了，十分的開闊，可以容納七輛馬車并排形式，這也算是瀚海城的主幹道了。”

“而除了這條主幹道之外，兩邊的分支道路也是十分的錯綜複雜。不過基本上你們不用擔心這裏有什麽死路和岔路，因爲這座半島的地勢平整，基本上隻要沿着一個方向走下去總可以走到你們想去的地方。”

“瀚海城的商業算得上十分發達了，畢竟不管是北邊還是南邊，甚至是東邊一些島嶼上的城市所生産出來的産品基本上都是要通過瀚海城來進行交易互動。這裏算得上是一個商業的集中交換站。所以，娛樂設施也是遠遠比鹈鹕鎮的邊界小城鎮來的要多的多。在瀚海城有一句話叫做‘你不會在這裏迷路，除非你口袋裏有錢’。意思是隻要你口袋裏有錢，這座首都城市有一千種方法可以讓你心甘情願地掏錢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