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提拉米蘇的屍體旁邊,艾羅蹲下身,看着他。
的确,他的嘴角的确是含着微笑,閉着雙眼,就像是人生所有的需求都得到了滿足一般。
“唉……”
艾羅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叫來一旁的布萊德和已經恢複過來的忌廉,兩人一起把這個少年的屍體擡到一旁,看着那已經完全融化的冰牆,凝視着裏面散發出來的金色光芒。
“各位,狀态還好嗎?”
艾羅問了一句。
身後的布萊德、芭菲、忌廉、瑪歌、可可五名成員現在都經過了一番治療和修整,狀态還算不錯。唯一有問題的就是到現在依然沉浸在悲痛與自責之中的酥塔,以及那個因爲被光明力量正面砸中而捂着胸口痛苦不堪的起司。
再等了一會兒,但是這兩人依然沒有回複過來。無可奈何之下,艾羅也隻能讓這兩名成員暫時現在這裏等一會兒,自己則是帶着剩下的公會成員們一起向着金色的洞窟走去。
隧道并不算長,僅僅走出不到五十米就抵達盡頭。
艾羅擡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扇看起來金碧輝煌的大門,好像完全是由金子制作出來的一般。
此時此刻,這扇大門是虛掩着的。艾羅在略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理準備之後,緩緩地,推開了大門……
推開房門的刹那,原本的金色卻是在這一刻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在這扇門的後面呈現出來的是一個比剛才外面的小廣場更加大上一倍左右的大廣場!這個空間有着人工雕琢的痕迹,牆壁都像是經過了特殊修葺一般,顯得十分的平滑。
天花闆和四周的牆壁上遍布各種發光苔藓,甚至在地闆上也是各種五顔六色的光芒。艾羅一腳踩上去,腳底的顔色甚至會發生各種各樣不同的變化。
但是相比起這個房間詭異的造型,真正讓艾羅等人關注的,毫無疑問就是那個位于廣場正中央的人。
馬斯·卡彭。
此時此刻,他正打開雙手站在那裏,而他面前的那個死靈之匣現在已經是打開狀态,裏面同樣散發出一絲絲的光芒,顯然正處于運行之中。
“馬斯·卡彭!”
艾羅大聲喊了出來——
“你答應過僅僅一個小時的吧?!可你是什麽時候進來這裏的?又是什麽時候開始運行這個魔法道具的?!現在已經遠遠超過一個小時了吧!”
聽到艾羅的嘶喊,那邊的馬斯·卡彭似乎終于意識到了身後有人進來。
他緩緩地回過頭,目光在艾羅等人的臉上不斷地掃視。短短幾秒鍾之後,這個男人的眼睛裏面就流露出些許焦急的色彩,似乎在尋找什麽。可又持續了幾秒鍾之後,他雙眼中的焦慮似乎變成了絕望,宛如意識到了什麽一般。
“原來……這就是剛才那一瞬間我感受到大量被吸吮而來的生命力……原來……提拉米蘇……你這個孩子……你這個孩子……”淚,從卡彭的眼角不經意地滾落。
他打開的雙手現在緩緩放下,整個人都浮現出一片頹廢的感覺。
但是在片刻之後,這個人再次擡起頭,望着艾羅等人的眼神中閃現出一抹毫不掩飾的敵意與最爲強烈的恨意!
這名魔劍士擡起手,那把被放置在旁邊的長劍就如同感受到了召喚一般自動飛起被他抓住!
可也就在艾羅等人意識到狀态不對,所有人再次陷入警戒狀态,甚至做好了準備随時随地逃跑的姿态之時……
握着劍的手,卻是開始了輕微地顫抖。
這名中年魔劍士雙眼含淚,望着艾羅等人時雖然依然帶着一股無窮無盡的恨意,但另一方面,卻又有了一股強烈的隐忍感。
手……依然在顫抖。
因爲憤怒,因爲仇恨而顫抖。
那些從臉頰滾落的淚水滴落在地上,這位原本大部分時間都僅僅隻是溫柔微笑的大叔,現在卻是流露出了一種最爲純粹,最爲複雜的情感。
良久……良久……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拿着劍的手卻是再一次地放下。
這張哀傷的面容上卻是挂起了一抹無奈而凄涼的微笑。
松開手,長劍落地。
魔劍士則是仰起頭,略微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苦笑一聲,說道:“這……或許就是你的回答……對嗎?孩子……雖然你平時不怎麽喜歡說話……但是作爲你的師父……我竟然一直到現在才終于明白你……我是個傻瓜……我不配當你的師父……我真的不配……不配啊……”
憂傷的情緒讓這名中年魔劍士的身體略微顫抖起來。片刻之後,他抹去眼角的淚水,再次換上了一抹溫柔的微笑望着艾羅的等人,笑着說道:“我明白了……現在我已經有了足夠的生命力了。嗯,我馬上就會關掉死靈之匣,所以……能夠請你們先離開這裏嗎?讓我在這裏好好地待一會兒……算我……拜托你們……”
對于艾羅來說,雖然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有一件事他至少明白了。
那就是眼前這個魔劍士似乎對自己等人再也沒有了敵意?或者說……雖然有敵意,但他還是很好地理解并且克制了自己心中的瘋狂情緒?
那麽……現在就離開?
不,當然不可能。
這個死靈之匣還是開着,怎麽能夠你說足夠了就足夠了?萬一你現在關上了,等到自己離開之後再次打開呢?雖然你現在表現出一副沒有什麽敵意的模樣,但或許是因爲施行魔法,導緻你現在可能有着某種虛弱,所以想要利用語言把人魚之歌先哄騙走呢?
作爲一個年紀不大,但經驗不少的老騙子,艾羅當然不可能憑借卡彭的三言兩語就離開。相反,他的眼珠子微微一轉,反而走上前一步,嘗試用一種不太會刺激到這個中年帥大叔的口吻說道:“對于提拉米蘇先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想這樣的……他選擇自裁的時候實在是太快……我還想着要救他,但根本就來不及……”
卡彭微微歎了一口氣。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死靈之匣,臉上的微笑顯得更加的凄涼:“不,這并不怪你。真的要怪的話……隻能怪我這個師父實在是太過無能了。我想過很多方法來救他……但在這最後的關頭,我卻發現,我依然沒有辦法救他……而他……而我這個徒弟……他想的卻都是我這個不中用的師父……唉……”
這樣的一番話倒是讓艾羅突然有了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沒有辦法救下提拉米蘇?卡彭的口吻絕對不是說剛才那場戰鬥他沒有出場,而是指某種更加深遠的東西!
難道說……???!!!
“提拉米蘇……那個孩子……他才是真正隻有半年壽命的那個人……”
就在艾羅仔細思考的時候,身後卻是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包括艾羅在内,人魚之歌的其他人全都轉過頭,愣住了。
因爲現在說話的不是别人,正是酥塔。
這名聖騎士扛着起司,背着塔盾,出現在了衆人的身後。而她臉上的悲傷顯然還沒有隐去,但這樣的一句話恰恰是将圍繞着艾羅腦海中的難題終于迎刃而解!
卡彭的嘴角依然挂着那一抹溫柔地微笑。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帶着些許贊賞的目光望着酥塔,緩緩說道:“他和你說了嗎?”
酥塔微微搖了搖頭。她把起司放下,回應道:“他沒有說,但是我猜得出來。上次我和提拉米蘇一起訓練的時候,雖然他的爆發戰鬥很強,但如果打持久戰,他很快就會體力不支。我不知道一個魔劍士的體力應該有多少,但哪怕是一個普通男孩子,他的體力都有些差。在戰鬥途中我問了他一下,他雖然沒有說,但也算是默認了。”
對此,艾羅略微想了想之後說道:“原來如此……所以,你的這個所謂的吸取生命的死靈之匣,吸取來的生命其實壓根就不是給你自己用的,而是給提拉米蘇的嗎?”
卡彭微微呼出一口氣,眼神中顯得有些空洞。當下,他蹲下身,将這個死靈之匣緩緩合起,算是結束了這場似乎再也沒有任何意義的行爲——
“一半,是用來交給這位‘主’。而另一半,則是由‘主人’轉贈給這個孩子。他還有無窮無盡的美好生活,他還年輕……真的還年輕,年僅十六歲……當年,我把他從亂葬崗裏面拉出來的時候,他才僅僅六歲……一轉念……十年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唉……”
眼見卡彭合起死靈之匣,艾羅一時間也感覺輕松了許多。他也是松了口氣,走上前,帶着些許哀傷的情緒說道:“真的……很抱歉,卡彭先生。我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們願意和我們好好說說的話,我們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提拉米蘇先生……但我實在是無法理解,他爲什麽非要自殺……我真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