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上盡是樹人少女走出來時候的腳印,但是這些腳印到達森林邊緣時就消失了。看來,那個樹人少女就是在這裏被塑造成型的吧。
再次擡起頭,眼前就是那座充滿了濃霧的腐爛森林。先不說這座森林中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味吧,就說這片濃霧和這座森林的茂密程度,艾羅真的很懷疑自己一腳踩進去之後就會立刻迷失方向。到時候就真的會徹底死在這座森林之中吧。
“嗯……”
正猶豫的時候,艾羅轉過頭,剛好看到身後始終用正面對着自己的樹人少女。
看到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艾羅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他轉過身,讓自己的視線和樹人少女的臉龐對齊,倒退着,向着森林中走去。
一踏入森林,空氣中的那種混雜着腐爛和發酵的味道就顯得更加濃郁了。艾羅盡力克制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後退。
他不敢讓自己的視線從這個樹人少女的臉上挪開,隻要自己的腳步出現一點點的偏差,這個樹人少女的臉和她的身體就會出現些許的偏差。這種偏差也是讓艾羅迅速調整自己的位置,讓它的臉繼續和身體保持垂直,也在自己眼睛的正前方。
憑借着這種兩點形成的直線,艾羅艱難地在這座森林中繼續前進。
要确定自己所邁出的每一步都保持直線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要保證自己所前進的方向真的就有什麽,更是一個十分荒唐的賭注。
但,既然這個樹人少女是在這個方向誕生的,多多少少就代表了這個地方一定有着什麽,對不對?所以現在,艾羅也隻能期望于這個方向了。
森林中的空氣顯得越來越潮濕了。
自己倒退的每一步踩下去,都會有着某種腳步深深陷入的感覺。
這樣一步一步地倒退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艾羅更不清楚自己這樣的行動還有多久才能夠抵達終點……
唯一能夠确定的,也就隻有前方這個樹人少女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神。
嗯……幸好之前都沒有人說過艾羅的眼神很讨厭。事實上,他現在就有些讨厭這樣的一雙眼睛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幸運,艾羅一直倒退走了許久,背後竟然都沒有撞上什麽樹木?
這種“奇特”也是讓他心中默默地産生了些許的期待,隻希望自己隻要再退上兩步,就可以看到一個破屋子,然後看到破屋子裏面有個什麽脾氣很古怪的老人。或許這個老人還可以爲自己提供些什麽魔力或是戰鬥力之類的?
小說中不都是這樣表現的嗎?隻要大難不死,就一定有某個奇怪的爺爺跑出來給自己提供各種各樣強大的力量嗎?
哈哈,一定是這樣沒錯!
一邊想,艾羅一邊倒退的更加起勁了。
但實際上他也知道自己這是在癡心妄想,但這樣胡亂思索一下至少可以讓自己的精神不那麽緊張。不過也就在他緊盯着前面那張自己的臉,後退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候……
啪地一聲,他的腳後跟終于碰到了個什麽東西。
他的心中微微一緊,連忙轉過頭!
“…………什麽都沒有?”
出乎艾羅意料之外,眼前的确什麽都沒有。
沒有什麽小破房子,也沒有什麽奇怪的老頭,更沒有什麽正在等待自己的力量。
自己腳後跟撞到的僅僅隻是一截從地面中露出來的樹根。
帶着些許的失望,艾羅隻能再次轉過頭,想要看着樹人少女的那張臉繼續保持兩點一線地向着後方走。可就在他轉過頭之際,卻赫然發現眼前的樹人少女竟然開始快速地……崩潰?
這些由樹枝所組成的肢體迅速腐爛之後,掉落地面,和地面上那些同樣爛掉的樹葉樹枝混合在一起,很快就分辨不出彼此了。也就是在艾羅驚訝于眼前這種變化的時候,他卻聽到身後再次傳來一陣可怕的聲響!
轉過頭,就看到剛才自己腳後跟踢到的那個樹根現在卻開始逐漸攏了起來!不,不僅僅是這個樹根開始了動作,而是四周的所有樹木,所有的草叢,所有的藤蔓!所有在這座腐爛森林中所能夠誕生的任何東西,都在這一刻開始迅速蠕動了起來!
那些看起來還算是正常的樹木開始逐漸後退,地面翻滾,一大堆的泥濘湧動着黑色的土地從中滾起,帶着潮濕和植物腐爛後的味道席卷而來,直接沖進艾羅的鼻子。
但,現在的情況根本就容不得艾羅捂着鼻子逃離,因爲當那些看起來還算健康的樹木全部退下之後,一株看起來簡直就快要死掉,宛如鬼爪一般,差不多要十個人才能合抱的巨樹就從這片漆黑的、散發着臭味的、潮濕的泥濘地中翻了出來。在經過幾次騰挪之後,完完全全地來到了艾羅的面前,矗立在這裏。
這一幕看在艾羅的眼睛裏,讓這位會長已經有些無言以對了。
他擡起頭,望着這棵高大,怪異,扭曲,散發着某種奇特味道的巨樹,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嗯?人類?真是奇怪,爲什麽你還能夠活着?你不是應該變成我的養料了嗎?)
一個聲音猛地闖進艾羅的腦海,語調中充斥着一種理所當然,似乎完全不在乎艾羅這個生命的死活一般。
艾羅愣了一下,擡起頭望着這株巨樹,略微吞了一口口水說道:“是你……在和我說話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是很想和你說話,人類。)
腐爛如同鬼爪的巨樹略微動了一下,那個淡淡的聲音再次在艾羅的腦海中回蕩着。
(但是你既然活着,那我隻能通過你能夠理解的方式請你快點死去。成爲我的養分将會成爲你最好的選擇,孩子。但是這裏有一個問題,你們人類想要死掉還是挺難的,我也不想花那麽大力氣來特地弄死你……所以,你能不能想一個死的很快,又不用我動手的方式盡快死一死呢?這樣的話我會很樂意的。)
所以說……植物都是沒有人性的嗎?花妖精如是,這棵鬼爪樹也如是!
面對這樣一個未知的存在,艾羅略微裂開嘴笑了笑,攤開雙手說道:“嗯……老先生,請問您能否告訴我您的名字?這樣的話我也好知道,我死了之後将會成爲誰的養料啊。”
鬼爪樹略微抖動了一下,闖入艾羅腦海内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慵懶,又帶着一點點的無奈。
(我的名字?哦……我的名字啊……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什麽來着?人類,你知道我叫什麽嗎?)
艾羅很确定,這個樹妖很可能腦子有病!
(啊……我想起來了。我應該沒有名字。從很久以前,你們人類就自顧自地稱呼我爲世界之樹、生命之樹、死海之樹,自然之靈之類亂七八糟的名字。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叫什麽,純粹是你們人類的稱呼而已。除了你們人類的稱呼以外,其他種族也給我安了好幾個名字,總的來說好像有上千個,我也記不得我究竟叫什麽名字。)
艾羅捂着自己狂跳的心髒,咬着牙,陪着笑臉說道:“那……您最喜歡哪個稱呼呢?)
(我最喜歡的?嗯……對了,以前有個人類稱我爲惡魔之手。我覺得這個名字挺有意思的,你就叫我這個吧。)
這都哪跟哪啊?!
艾羅現在隻恨自己是一個人類!是一個完全無法了解植物的人類!植物的腦回路絕對都有問題!妄想和這些植物之間進行以人類的基本價值觀爲導向的聊天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是癡心妄想!
“那……惡魔之手先生?”
艾羅讓自己的情緒稍稍整理一下,露出一副笑容——
“如果說……我不會自殺的話,那麽請問您會動手殺掉我嗎?”
(哦,動手殺了你?哦,對,那當然。我會這麽做的。既然一個生命不願意自我裁決,那麽我當然需要把你弄死。嗯……這樣吧。)
随着腦子裏的那個聲音傳來,艾羅面前的地面再一次地開始變形。很快,一個巨大的樹根基座就從這片泥濘的黑色沼澤地面中湧出。而一把布滿了苔藓,已經完全讓人看不出來曾經面貌的劍,則是穩穩當當地插在了這塊樹根基座之中。從基座中蔓延出來的好幾條藤蔓将這把劍緊緊地纏繞了好幾圈,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囚禁這把劍一樣。
艾羅背着雙手,饒有興趣地看着這把“囚禁之劍”。也就在他觀察的時候,腦海裏面的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這個給你,請你把它拔出來,然後自己抹脖子吧。雖然時間已經過去挺久遠的了,但要砍掉你這個人類的脖子應該還是足夠的。你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可以用你的脖子自己往這東西的刃口上抹下去。)
雖然對這把劍多多少少帶着些許的好奇,但艾羅也知道,現在并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