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羅笑了一下,說道:“經濟問題永遠都伴随着人類的發展過程,想盡辦法能夠占有更多的财富,也是人類的一種本性。真的要說起來的話,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系很多事情也都是因爲經濟問題。不管是曆史上發展過的任何一場戰争,掠奪,屠殺,反抗,其中都夾雜着很濃厚的經濟因素。”
可可笑着走過去勾住艾羅的手,甜甜地道:“會長哥哥,您還真的是經濟學畢業後滿腦子就都是經濟啊~~~什麽都是經濟,就連打仗這種事情也是因爲經濟?國與國之間的仇恨問題可不是那些小錢錢就可以解決的呀~~~”
艾羅也不做反駁,反正辯赢這個小丫頭也沒什麽意思,既然她這麽覺得那就讓她繼續這麽認爲下去吧。
芭菲單手提着鐵皮果實,一臉無奈地說道:“你們人類,還真的是因爲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而糾結。實在無法理解你們這種,爲了錢而随意傷害他人的手段。會長,這些問題,全都是您在學校裏面學到的?”
說實話,這些東西老滕樹還真的不怎麽教。
畢竟就算老滕樹學院再怎麽開放,那也是一所貴族學院,其中怎麽可能有這種從根本上就認定貴族和大财主是禍害的書呢?
想來想去,還是因爲自己入學的動機不純。想當初是覺得進入經濟學之後一定可以想到應該怎麽賺錢才加入,可在真正入學之後卻發現自己學到的東西和真正想學的東西之間簡直天差地遠!抱着這種落差感和疑惑感,在入學讀書的這段時間内他可沒有少做思考,不斷地反思自己的錯誤和書本上呈現的知識是否正确,最後再根據自己那實在算不上長的人生經曆才想到這些。
當然,這些想法也僅僅隻能對自己的公會成員們說說,如果在其他地方,比如說老滕樹學院的論文答辯會上說出來,自己恐怕會立刻被安上一個離經叛道的名頭,直接逐出學院吧。
“這個嘛……我也沒有那麽聰明能夠想到那麽多。多多少少還是有學校教的功勞吧。”
一邊走,布萊德一邊微微搖頭,他伸出手指着前面一棵歪脖子樹說道:“會長,我還是無法聽明白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經濟理論。但是我就是想要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能夠用經濟學的理論來解釋的話,那麽爲什麽現實世界裏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順着布萊德的手指看過去,人魚之歌的成員們不由得全都愣住了。
在這算不上多寬廣,甚至算不上有多好的官道一側,一棵歪脖子樹上,現在正吊着一根繩索。
而那繩索所結成的一個套子中間,卻是穩穩地吊着一個人。
一個,已經被蒼蠅不斷環繞,散發出些許惡臭味道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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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趕走四周的蒼蠅,艾羅捏着鼻子,看着忌廉爬上樹将繩索割斷,布萊德在下面接住這具屍體,将其緩緩地放在地上。
這是一個大約三四十歲左右的農民,削瘦的臉龐和布滿了老繭的手掌充分顯現出他所經曆的苦難。他的指甲已經有些磨損,幾乎沒什麽肉的軀幹顯得實在是單薄,就像是一具被曬幹的臘肉一般沒什麽份量。
可可走上前,伸出鋼鐵法杖抵住這具屍體的額頭感受了一下其中蘊含的死亡力量,搖搖頭說道:“死了至少一天了吧。真可憐……我們來的時候還沒有這種事情呢……”
艾羅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這個農民那粗布縫制的衣服,很快,就從它的口袋裏摸出一封信,打開一看……
“是遺書。”
忌廉從樹上跳下來,說道:“上面寫着什麽?”
艾羅掃了一眼,這封信上的字迹顯得歪歪斜斜,顯然代表這個農民并沒有受過多少的教育,拼寫中充滿了大量的錯誤,語法也顯得十分的混亂,過去時和将來時有的時候甚至都會不分。在反複掃了好幾遍之後,他才多多少少摸清了這裏面究竟寫的什麽,開口說道——
“他曾經是一個農民,靠着組上留下來的一小片田地過活。日子雖然過得很清苦,但好歹還算過得下去。”
“但十年前,那個卡普伯爵來到了天河城,對城市和四周的區域進行了大規模的改造,将城市改造成現在這幅豪華的模樣。”
“城市變得漂亮了,物價自然也就上去了。但是這對于這個原本并不怎麽有錢的農民來說,快速上漲的物價卻是漸漸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範圍。”
“爲了能夠讓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過上好日子,他不得不去借錢,向卡普伯爵所開設的錢莊進行貸款。”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貸款雖然看着利息不高,可飛漲的物價卻是讓這些貸款的成本飛速上升。他越來越沒錢,本來就過得十分窮苦的生活也是過得越來越辛苦。到了最後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隻能将自己的地抵押給了卡普伯爵,用來還清貸款。”
“一開始,卡普伯爵也是以招工的名義,表示雖然地我收了,但我會雇傭你到我的工廠或是其他商業公會中幹活,維持生計。”
“但是随着時間邊長,随着越來越多的農民都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被卡普伯爵收割土地之後,卡普伯爵開始以不需要那麽多人的名義開始辭退這些勞工。而辭退的方法則是績效末尾淘汰制。”
“爲了不被辭退,爲了能夠繼續養家糊口,他隻能拼命工作,完全不顧身體勞累的工作。從原本的一天隻需要幹十小時,變成了十二小時,十四小時,十六小時,甚至開始吃住都在工廠裏,每天醒來就是幹活,幹完活就是睡覺。”
“他的努力終于算是讓他沒有被辭退,但他也和那些僥幸繼續留下來的人一起,拿着原本一個人的工資,卻發現漸漸地開始幹起了兩個人,三個人份量的工作。”
“長時間的工作讓他的身體漸漸開始勞累疲倦,各種毛病開始産生。可爲了能夠繼續在工廠裏待着,他隻能繼續咬牙堅持下去。”
“可有一天,他卻是在工作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等到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卻被告知,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得了很嚴重的疾病,再也幹不了重活,必須好生休養才行。”
“理所當然地,他很快就在當月的末尾淘汰制中被淘汰,從工廠離開。”
“回到自己家,沒有收入的他瞬間就陷入了困境。他這個頂梁柱倒塌之後,生活的重壓立刻摧毀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的自信心。”
“爲了還錢,他不得不忍痛把自己的孩子賣掉。也因爲這樣,他的妻子和他絕交,在某天夜裏離家出走,不知道去了哪裏。”
“現在他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從天河城出來來到這裏也是爲了尋找自己那不知道在哪裏的妻子。可是他知道,自己是找不到了,萬念俱灰之下,才寫下了這一封遺書,把自己的生命結束在了這裏。”
念完信,艾羅不由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而一旁的成員們也是有些傷感,看着躺在地上的這個農民,默默默哀。
“大地主殺人,不過如此。他們不會親自對你動刀,而是會拼命榨幹你身上的最後一點點的油水,讓你心甘情願地走向人生的末路。”
收起信件,艾羅無可奈何地說了這麽一句。
可可抱着手,默哀之後,她充滿憐憫地說道:“會長哥哥,我們能夠幫他立個墳墓嗎?好歹也算是讓他的妻子回來之後,有個地方可以找到他……”
對此,艾羅隻能寬慰自家成員還是很好心的。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是啊,他的确需要有一個地方來體現自己的存在……既然在路上遇見了,那也是個緣分。就讓我們來給他安排一個妥善的葬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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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鹈鹕鎮,蜜糖罐公會的一個月免費活動也已經進入了尾聲。
對于人魚之歌重新回到小鎮的消息當然第一時間就傳進了那位蜜糖罐公會的名義會長——毒針的耳中。不過他也沒有多多在意,畢竟自己的主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那些酒就算再怎麽貴重,也不可能有多高的價值。
日子繼續延續,和蜜糖罐公會的火爆相比,人魚之歌的生意一直都是那麽的平淡而無味。
除了偶爾會有一些鎮民實在是有急事,并且蜜糖罐公會的日程實在是排滿安排不出來人手才過來委托一下之外,也根本就沒有什麽錢可以賺。
相比起來,在人魚之歌成員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面伐木老爹卻是趁着這機會已經開始了開工。先不說公會大廳,後面的倉庫倒是不斷地經過整修和改造。除了一開始就有的教室,訓練室,煉金室之外,還特地開辟了儲藏室,武器室,策劃室,醫護室之類的房間。把原本空空蕩蕩的倉庫給規劃的整整齊齊,一進入就顯得十分的規整協調。
不過,這樣的等待時間終究有一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