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不再像是往日那樣的精神奕奕。
艾羅尊重他,如果他不想再說了,那麽他也不會繼續探聽。但如果聖餅願意說,那麽艾羅願意當一個最爲忠實的聽衆。
片刻的抽泣之後,聖餅終于重新吸了一口氣,争做了些精神。
他輕輕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由于藍灣帝國的軍隊被緊急調去應對邊防,所以壓根就沒有能夠顧得上保衛村長,導緻我們村子被一夥早就垂涎多年的強盜團夥洗劫一空。”
“當我知道這條消息的時候,我根本壓抑不住我的滿腔怒火。我就想着要親手殺了那些混蛋,爲我的妻子和女兒報仇!”
“可還沒等到我去辦理好應征入伍的手續,前面就傳來了那群強盜團夥已經被重新回歸防守的軍隊剿滅,強盜首領被逮捕的消息。”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什麽都沒有了。我沒有了家人,沒有了可以回歸的家。現在就連我的仇人都即将迎來絞刑,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有什麽意義?“
“于是,我就想着去參加這些強盜頭目的審判。我想着哪怕拼死,我也要用刀在那個強盜頭目的身上紮上一刀!即便這樣之後我也會被判處死刑,那我也無怨無悔了。”
“可沒有料到,當我帶着匕首參加這場露天的庭審,想着什麽時候去紮他一刀的時候,卻意外聽到了另一條消息。”
“這夥強盜,他們雖然洗劫了整個村莊,殺了所有的大人,但他們并沒有殺孩子!”
“他們擄走了所有的孩子,然後帶出去賣錢!在他被審判的時候,他已經将所有抓到的孩子都賣了出去!”
“那一刻,我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我的心情!我被這個消息所震懾,甚至都忘了去看那個強盜頭目的絞刑儀式!”
“我開始意識到,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希望,我的女兒……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可能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活着!”
“我想要找到她,重新保護她。爲此,我決定不惜一切代價!”
聖餅的手,捏成了拳頭,輕輕顫抖着。
盡管這種動作顯得十分細微,但艾羅還是看在眼裏。
在緩緩歎了口氣之後,聖餅渾身緊繃的肌肉終于慢慢松懈下來。他再次望着自己的那柄法杖,繼續說道——
“在那之後,我滿腦子都是想要找到我的女兒。但那個時候我的家已經毀了,我的營生工作也沒有辦法做下去,事實逼迫着我,讓我就連養活自己都快成爲問題。”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那個時候爲了能夠回到前線的村莊而進行了登記,成爲了緊急預備士兵。在審判結束之後,出于不能違反兵役的情況下,我隻能去軍隊報到。但我想着我并沒有什麽強大的戰鬥技能,而且現在戰鬥已經結束,隻要沒什麽意外的話應該很快就會把我放回來的吧。”
“但我沒有想到,在軍隊内部進行體檢的時候,我卻被檢測出了擁有光明元素的親和。因此,也是被推薦進入了光明教廷進行學習。”
說到光明教誨,聖餅臉上的表情終于浮現出些許的笑意。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看着法杖的目光中也是閃爍着希望與自豪——
“其實從一開始,我也并沒有想要很好地爲教廷服務。但當我知道如果成爲牧師之後能夠去外面巡遊,并且還能夠在各地的教廷分部内休息,至少不愁吃穿之後,我也就想着,就這樣當一個牧師也好。至少,可以讓我到處去走,到處去尋找我的女兒。”
“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
“我在教廷内努力學習光明魔法,最後順利成爲了一名牧師。然後,按照教廷的旨意,我開始遊走整個帝國,一邊傳遞我們教廷的福音,一邊尋找女兒。”
“時間慢慢地長了……我也從一開始滿心尋找女兒,也開始慢慢真心喜歡上這種生活了吧。”
這位牧師轉過頭,臉上帶着柔和的笑容望着艾羅,繼續說道——
“在四處遊曆的過程中,我幫助了很多人,見到了太多人生的悲歡離合。我看到了許多人的痛苦,也讓許多人重新展露出笑容。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将四處遊曆這件事當成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我也開始真心喜歡上當一名教廷的牧師,喜歡将那些人從痛苦的生活中重新拯救出來。不知不覺的,教廷授予了我大祭司的稱号,這把陪伴了我十幾年的法杖也是在我的魔力滋養之下變成了這幅樣子……呵呵,隻是感覺有些對不起我的法杖啊,跟着我這麽一個到處走來走去的大祭司,讓它身上充滿了磨損的感覺,一點也不漂亮了。”
帶着笑容,聖餅慢慢地閉上眼睛,嘴角洋溢着一股溫暖的笑容——
“我的心裏也是隐隐約約有着這麽一種想法,隻要我繼續這樣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那麽終有一天,我應該就會和我的女兒見面的吧?到了那個時候,我至少可以挺直腰杆地看着她,讓她知道自己有一個大祭司的父親,到了那個時候我就一定要好好地告訴她……告訴她我究竟有多麽想她……我有多麽想念她的母親,我想要好好地照顧她……如果她現在過得比我好,我願意讓她繼續享受生活。但如果她有那麽任何一點點的不舒心,那她将永遠有一個光明教廷的大祭司父親可以成爲她最後的港灣……”
說到這裏,聖餅張開眼,不由得自我嘲笑了一下:“唉,我竟然想到用自己的身份爲女兒謀取私利?我這個大祭司也實在是名不副實啊。抱歉了,會長。”
艾羅搖搖頭,笑道:“爲了自己的兒女着想,是普天下所有父母的願望嘛。所以我不會介意的。”
“真的……嗎?”
突然,聖餅再次看着艾羅的臉,雖然他的臉上依然帶着溫暖的笑容,但這位牧師的雙眼中卻夾雜着些許的憐憫——
“艾羅會長,雖然您這麽說是想要安慰我,但我從您的眼神中……卻看不出來您真的這麽想啊?”
一瞬間,艾羅臉上的笑容凝固,原本的歡快氣氛也是漸漸地收斂起來。
見艾羅一下子不說話,聖餅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說道:“艾羅會長,您今年應該……也隻有十六歲吧?許多在您這個年紀的女孩不是還在父母的庇佑之下,就是已經嫁人在丈夫的家裏。可您卻似乎完全不想念您的父母……您和您的雙親之間,産生了什麽問題了嗎?”
艾羅略微搖了搖頭,腦海中不由得閃過自己父母的臉龐。
懷念?他還真的沒有多少懷念。
對于那對男女,艾羅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陌生。哪怕現在他們立刻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就站在那裏想要将自己擁入懷中,估計艾羅也會立刻拒絕,像拒絕任何一個陌生人一樣從他們的面前離開吧。
“……嗯?!”
突然,艾羅的身子就像是觸電了一般向着後面一彈!
他連忙捂住自己的帽子,按住自己的胸口,急急忙忙地上下檢查自己的裝扮!可在确認自己沒有任何破綻之後,才帶着略帶尴尬的表情看着面前的聖餅,強裝出一副笑臉:“聖餅叔,您說錯了啦。雖然我長得比較秀氣,我老家也經常有人誤會我……但其實!”
聖餅并沒有太過在意艾羅現在的慌亂,這位牧師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笑道:“放心吧,我沒有和其他人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麽會以現在這種狀态在這個鹈鹕鎮行動,但我至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一個好人做這些事情總會有一些不得已的理由……嗯,看在優姬小姐和羅伯特先生的事情上,我就暫且先當你是一個好人吧。”
眼見聖餅如此堅定毫不動搖,艾羅也知道自己恐怕真的是暴露了。他拉了拉自己的帽子,重新在聖餅的身旁坐下:“那個……您是怎麽看出來的?我一直都保持的很小心……”
聖餅笑了一下,說道:“再怎麽說,我也虛長了你們二十多年了呀。的确,你的行爲處事的确不太符合一般十五六歲少女的模樣。你辦事果斷,思維敏捷,遇到事情會自己想辦法去克服,而且絲毫都不畏懼挑戰。這樣的特質以往都是出現在男性身上的,所以其他人看不出來也正常。”
“但是吧…… 你這幾個月來,每個月都有幾天一直在房間裏面休息,而且平日裏洗澡什麽的都會和我們這些男人洗澡的時間分開,總是保持的很小心謹慎。這種過于謹慎的态度終究還是會讓你暴露啊。”
艾羅不由得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雖然說他一切都很緊張,但真的如同這位大叔所說,如果日常生活在一起,在察覺到自己如此謹慎的行爲之後,終究還是會有些讓人懷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