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發現了我，所以，我叫夜雪重。”他的視線漸漸轉移到靈位上“白雪皚皚，日月重光。”

樂凰安靜地看着他，那娓娓道來的情意似乎有些濃烈，又有些隽永。她很不明白，夜雪重對自己的娘親到底存着怎樣的情感？

不，不隻夜雪重，似乎她遇到過的每個長老，都對娘親有着一種奇異的感情。

千絲萬縷，連綿不絕。

“在你們眼裏，娘親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樂凰問。

他沖樂凰一笑，雙眸蓦然間變得迷離“一個美人，一個女神，卻也讓人憤恨，讓人失望。”說到後面，他眼皮低垂，嘴角噙着一抹無可奈何。

“她是一個集天地萬物靈氣于一身的女子，那麽明豔，那麽張揚，那麽聰明。她帶領妖界繁榮，殺伐決斷，霸氣十足。她就像一個神，讓我們崇拜。但是……”

他突然轉向樂凰“她卻因爲一個凡人，抛棄了妖界，抛棄了她的朋友，她的戰友，愛戴她的人。她不聽勸阻，一意孤行，導緻妖界大亂。你說，我們該如何看待她，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樂凰瞠目結舌，當時有多愛，有多信任，之後就有多恨，有多心酸……

難怪那些長老們提到我娘都是那樣一副表情，那樣一種語氣，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最終也憤恨緻死。

“可能娘親在那個時候，找到了自己想過的生活……”她解釋，卻真得無法辯駁。

“她的責任呢？！呵……你知道嗎？在她走的那日，我都沒有走出宮殿。我知道她要做什麽事，一定勸不住。所以，我沒有勸，她離開的時候，我就默默地打坐，直到徹底聽不到她的腳步聲。”

“有很多長老都去勸她，随着她一路走向宮外，甚至動了武，也沒有勸住。呵……心不在這裏，就算控制住了又有什麽用……”

原來……他明白……

“那你之前爲何一定要逼我回妖界呢？你明知道我的心也不在妖界。何苦逼我呢？”樂凰直直看他，像看到他的心裏。

“你不一樣，你有玲珑血。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适合做妖王的人。雖然，你現在比不過你娘，但是未來，你一定會超過她。”他瞧着樂凰，異常堅定。

“你憑什麽認爲我有玲珑血就能做個很好的妖王了？”樂凰簡直難以置信，難道會個妖法就能做妖界的長老嗎？

“很簡單……你擁有不一樣的能力，你現在所知的玲珑血，可能隻是冰山一角。”他沉吟道“而你又是妖王的女兒，你是天選之妖，逃都逃不掉。”

他盯着她，嚴肅異常。

陽光漸漸黯淡，使整個房間變得昏暗起來，他異色的眸子幻化出不同的色彩，唯美又疏離。

天選之子……呵呵……即便是天選之子，也不是用來做妖王的，而是讓人界與妖界平衡的。

這有着本質的區别。

樂凰眼波流轉，轉身回眸“夜雪重，玲珑血在我身非我所願，我仍舊堅持自己的意志，若是有一天，我阻礙了你，你要需要，我把玲珑血送給你。”

她說得堅定，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轉身離去。大紅的鳳袍徐徐飄起，映在夜雪重眼中，更映在了他的心裏。

幾日，不長不短，夜雪重都沒有前來，樂凰倒是樂得自在。

那日回去之後，樂凰就又開始了除妖之法的練習，日日夜夜，不願停休。

她希望有一天，她能逃離妖界，并希望這一天最好早點到來。

下午，烈日當頭，一絲微風也沒有。

樂凰将服侍的那批宮女打發到外面，獨自打坐調息起來。汗水從她的額間落下，她管也不管，直至它們滑入頸間，潤濕衣服。

不一會兒，嘈雜的腳步聲傳來，樂凰蹙了蹙眉，沒有理會。

猛然間，門倏然被打開，發出“咣”的一聲，樂凰倏然睜開雙眼，夜雪重那雙愠怒的雙眸正映在她的眼中。

“夜雪重？！”她站起來，見夜雪重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剁成碎末。

氣氛蓦然間凝固，樂凰有些害怕，細想想也知道他因爲什麽而惱怒。

“我讓你來妖界，不是來除妖的！”話從他牙齒間逼出，他怒目圓瞪，眼中幾乎冒起了火。

“我說過，你不能違背我的意志。”樂凰瞧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的意志，呵……在妖界，作爲帝姬，隻有一個任務，就是讓妖界擴大，振興妖界的聲譽！你呢?你在做什麽？”他上前一步“你在妖界，居然練除妖?！你是要把我們都除了嗎？”

“我知道，這并不符合帝姬的身份，但是……”

“沒有但是……在這裏，在沒有成爲妖王之前，你必須聽我的！聽到沒？！”他吼着，吓得身後的仕女們動都不敢動。

樂凰扯了下嘴角，擡起頭，直視他的雙眼“如果我不聽呢？！”

她的話擲地有聲，語氣沖得仿佛脫缰的野馬。

“你！”

突然，一股無名業火沖上了夜雪重的腦門，那一瞬間，他真想什麽都不顧，直接拍死眼前這個犟來犟去的女人，哪怕她再好看，再聰明，都抵擋不住這股被她竄上來的怒氣！

他忍了忍，猛地壓住火，話從嗓子裏擠出來“我給你個機會，重新說！”

樂凰定了定神，反正他也怒了，不如怒到底，大不了一掌拍死她！

“我說……我不想聽你的！”

“放肆！”夜雪重再也繃不住了，他單手高高舉起，手掌中猛地幻化出無形火焰，在掌中熊熊燃燒。

“丞相……”仕女們齊聲跪在地上，意在勸說，卻也沒有人敢多說出一個字。

空氣凝固，似冰凍一般。而掌上的火焰卻如發了狂一樣燃燒。

一冷一熱，沖擊着樂凰的倔強的心。

樂凰緊盯夜雪重，随後仰起脖子，緩緩閉上了眼。

你願打便打，就算死，我也不會違背自己的意志。

她并不想陽奉陰違，她隻想老老實實，踏踏實實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僅此而已。

“啪”地一聲，震天的響聲從耳畔處傳來。樂凰睜開雙眼，身旁那完好無損的實木座椅，已經被打成了碎末，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

在這碎末的上方，零星的火焰發出“畢畢剝剝”的噪音。

樂凰的眸子在顫動，脖頸處一道冷風吹起……不禁打了個寒戰……

夜雪重收回手，居高臨下地瞧着她，眉宇間的怒氣稍稍消減了些，但仍有萌發的意味。

他湊近，她下意識躲過。誰想到他直接揚手托住了樂凰的後腦，逼迫她靠近他的臉。

幻彩的深眸映射出危險，他的唇離她隻有不到一指的距離，那隐隐約約的威懾像一道道閃電，讓樂凰在顫抖之餘感到了無盡的羞辱。

他是故意的！他在用這種羞辱的方式報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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