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翻飛,若雨随風,飄落天涯。
青山之下,兩座墳茔伫立,孤獨卻彼此依靠。
女孩身着一襲白衣,雙目凝視墳冢,淚意氤氲,似有千言萬語,卻哽在喉頭。她強忍着顫抖的身體,可耳側兩個紅色耳墜微微抖動,不經意間洩露了内心的悲怆。
“娘親……”她擡手留戀地撫摸着墓碑上雕刻的血字,就像當年母上輕撫她的臉龐,輕柔而溫暖。
思緒穿越,萦繞于腦中,她擡首,似見到了娘親溫柔的眉眼。
“娘親!”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剛欲擡手觸碰,可又怕她如夢一般消逝。她的手懸在空中,直到娘親微笑着向她走來,她才慢慢放下。
“樂凰。”娘親的幻影帶着恬淡微笑,緩步朝她而來“再哭就像個小花貓了。”
“娘親,樂凰不要你走!”她搖着頭,眼眶盈滿淚水。
“樂凰,你是大姑娘了。娘親作爲妖族女皇,已經完成了自我的救贖。樂凰,身爲妖族公主,你還有要承擔的責任。堅強起來,娘親會在天上看着你,給你庇佑。”娘親眼含溫柔,看着她唯一的血脈。即便有萬般的不舍與牽挂,也不得不撒手,讓其肆意成長,變得堅韌。她自出生之時,體内就流淌着極其珍貴的玲珑血液,可以在秒瞬間使功力增強百倍。命運既然安排她獨自面對以後的人生,也就隻能順應天命,剩下的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自我走後,妖界幾近大亂,不少妖怪禍害人界。說到底,也是娘親的錯,若不是我執意離開。妖界也不會變成如此。樂凰,維護妖界與人界的平衡,這個責任隻能落在你的肩上了。娘親……也不想……可……對不起……樂凰……”娘親溫柔的雙眼蒙上了一層無奈、歉疚與落寞。
“娘親,孩兒自小便知道自己與他人是不同的。我知道這是我的命。我會做好這應盡的責任。”樂凰噙滿淚水的雙眼增添了一絲堅定。幼時,她長于山中,除卻父親和娘親,她幾乎沒有見過任何人。白日,随母親一起習武,夜晚,有父親給她講故事。日子過得倒也和樂溫馨。她那時頑皮,某日偷偷溜下山,看到山下境況之後,内心震驚到久久不能平靜。她從來沒有,也不敢問,爲何娘親與父親,與山下之人長得如此不同。她感覺自己是這個世上的異類,卻隻能在内心慢慢消化這與生俱來的不公,未敢在父親和娘親面前露出半絲怨言。在内心深處,她曾抱怨上天,爲什麽讓她和母親成爲異類?而後,她慢慢明白,這是人與妖共存的世界。她不算是異類,她隻是爲數不多的人與妖的結合體。這就是宿命。她的相貌與人一樣,甚至更爲漂亮豔麗。而那條與母親相似的紅色長尾,則是妖的标識。自那日起,她更加認真學習法術,刻意學習如何隐藏那條紅尾與周身的妖氣,直到,父親去世……
樂凰凝視着幻化出人形的娘親,嘴角硬生生擠出一抹微笑”娘親,我會按照您說的,做一個合格的守護者,守護妖界與人界,守護着你們。”
“乖孩子……”娘親欣慰地看着她,眼角緩緩滑落一顆淚滴。她的衣、她的鏈、她的眉眼随着那滴淚緩緩飄散,漸漸消逝于風中。
“娘親……娘親——“樂凰大喊,奮力一抓,卻隻抓到一縷淡去的微風。
次日
收拾好行囊,樂凰攬鏡自照,嫩白透淨的小臉上鑲嵌着一雙黑珍珠似的眼睛,殷紅的唇色襯得皮膚愈發細嫩。這分明是熟悉的眉眼卻與往日又有着些許不同。自那日過後,樂凰透過山下的村民得知世上有三大除妖大派,皆在京都。若想學習武藝,獲得法術,就必須要進入派中進行修行。紮上頭巾,樂凰扮作男兒裝扮,她再無女兒嬌态,背着包袱,挎着大步,往京都而去。
京都果然是個富庶地方,她内心思索。周圍的小販們熙熙攘攘,張羅聲、叫賣聲,不絕于耳。走到公告欄前,她停下腳,瞧着上面貼得告示,嘴角露出一抹不經意的微笑。
就去這裏,她打定主意,便向“京中第一除妖門派——逍遙派”走去。
“這位仁兄,這裏是招徒嗎?”來人湊近眼前人問道。
“沒錯,怎麽?你也是來應聘的?”
“是啊,現在妖界這麽亂,時不時就吃個人,誰都想學點本事不是?就算是學藝不精,将來也能保命啊。”他用手籠着嘴說道。
“想得倒是挺美。不過,你看到了嗎?要想進去當弟子也不容易啊。”他暗搓搓指着看台上的幾個白色紗袍的人,小聲說道“那幾個都是關門弟子,隻要你能打敗其中的一個,就能進去。”
“他們得到真傳這麽久,我們怎麽可能赢?”
“他們不能用法術,光靠功夫。動用法術就違紀了!雖說勝算不大,但也是有機會的。可是,說是這麽說,每年能進去的人不過也就兩三個罷了。剩餘的有自知之明的,過幾招也就直接下台了,否則缺胳膊斷腿的,也沒人管。”
兩個人繼續小聲嘀咕着,但這對話都被樂凰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耳中。她不動聲色地交了報名表,坐在擂台前面等候。娘親,不管有多難,我都要進入這個門派。您在天上,保佑我吧。她心中暗自祈禱。
“啊!”一個黑色人影從擂台上飛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噴出一口鮮血。那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讓整張臉異常可怖。
“陸黑風,失敗!”台上的人毫無感情地宣布。
“憑什麽?我、我不甘心!我學了那麽久的武功,就是要進去。隻有進去,才能爲我父母報仇。”他顫抖着站起,捂住胸口,眼神堅定、步履蹒跚地挪向擂台:”我要繼續!我還沒輸!”每說一句,鮮血就不自覺地從他的嘴角緩緩而下。
“你已經不行了,放棄吧!”台上人語氣冷厲,陳述着事實。
“我要上!”他怒吼着爬上擂台,滲出的汗和哆嗦的手臂已然顯示出他體力不支,可盡管這樣,那眼神卻依舊堅定。
樂凰望着這個人,似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次跌倒,兩次趴下,台下的看客已經不耐煩地嘲弄着他,此起彼伏。
“下去吧!”
“玩什麽命啊,至于嗎?”
“這人瘋了!”
他剛毅的眼神猶在,死死盯着守擂人,絲毫不顧台下的看客。
“那我就不客氣了!”守擂人的軟劍立起,猛然一劈,一股劍風向他撲來。還未等他眨眼的功夫,劍鋒已到鼻尖。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一棕色長鞭猛然從他身旁沖出,以淩厲之勢撲至鼻尖。兩股力道相沖,瞬間在他眼前迸開,那如浪一般的氣勢将他沖了個踉跄,差點将他摔到台下。
他的身形還未站穩,一白色身影揮袖飛至眼前,手中握着那棕色長鞭。
他凝眸,不禁驚歎翩若驚鴻,白衣若仙。沒想到那個從死神手中将他拉回的人卻是一個背影清秀,動作行雲流水的少年。
他連忙作揖“這位兄台,承蒙相救。若有需要,我定在所不辭。”話還未說完,就被打住。
“不必客氣,隻是分内之事罷了。若說需要,那就是你好生回去歇息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樂凰盯着眼前的守擂人,卻是和背後的他在說話。
陸黑風身形一滞,眼中的殺意随着樂凰的話漸漸稀釋,她說的對,剛才是我太過固執。若非有他,我早已死在守擂人的劍下,如何再爲父母報仇?
“兄台,大恩大德,無以爲報。我叫陸黑風,若有需要,黑風寨找我。”說罷,他對着樂凰深深鞠了一躬,一瘸一拐地下了台。
此時的樂凰,根本沒有在意陸黑風說得話,她的眼中隻有一個——守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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