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平安看着電視。
這是他的習慣。
電視上正在播報新聞。
“内閣文化大臣莊卿,昨夜被捕……”
“據悉,莊卿被指控涉嫌貪污、非法交易及僞造國家公章等罪名……”
“受此消息影響,多家娛樂集團股票今日開盤暴跌!”
“據悉……卿大夫議會正在審議一項全新法案……”
“以便強化國家對文化及娛樂産業的監管!”
“尤其是強化對娛樂明星組織化的監管力度!”
“并将考慮,将相關行爲入刑……”
“同時,多部門将于近期,在全聯邦帝國境内開展聯合行動,以打擊娛樂明星組織化,粉圈敵對等有害行爲!”
“爲此,大理寺發布聲明,聲明稱:大理寺大護法們,不認爲相關立法行動,有違憲可能……”
“有評論員指出,這一聲明極爲罕見!”
“在曆史上,大理寺大護法,鮮少在卿大夫議會立法之時發表聲明……”
“據多個内部消息源,大理寺的這一聲明,是在皇室的強烈建議下發表的……”
靈平安聽着,他慢悠悠的睜開眼睛。
“皇室……”他想着。
“或許我應該去見一見!”
他來帝都是皇室邀請。
如今回過頭來,種種迹象都表明,皇室似乎是知道些什麽的。
所以……
去見一見也好?
“還是不要再想了!”靈平安隻是稍稍發散了思維,立刻就阻止了自己繼續思考。
“我不能想太多!”他說。
想的太多,會變聰明的。
所以……
還是繼續看新聞比較好。
于是,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看着電視。
電視上的新聞,繼續播報着。
“噩夢傳說官方網站,今日上線……”
“據皇室方面通報……”
“已經搖到遊戲艙的個人,可以從現在開始,前往官方網站登記自己的個人信息……以便有關方面,開始遊戲艙的寄送工作……”
“據悉,所有遊戲艙,都将由專人親自運送到達指定目的地!”
靈平安聽着這裏,微微翹起嘴唇來。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笃笃笃。
靈平安站起來,他的貓也跟着站起來。
一人一貓,走到門口,打開門。
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門口。
“公子……”對方很恭敬的說道:“您好,我們又見面了!”
靈平安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表示疑惑:“我們見過?”
對方尴尬而不失的禮貌的笑了笑。
靈平安想了想,對他道:“請進吧!”
來者都是客。
既然他說見過,那就見過吧。
反正他是無所謂的。
也懶得去想。
萬一變聰明了,誰負責?
……………………………………
張惠看着面前這位許久未見的古神。
他忍不住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即使這位神态輕松,語氣随和。
但他依然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壓力。
單單是那一句‘我們見過?’,便讓他毛骨悚然,警鍾大作!
因爲……
他知道的。
自己有一半魂魄,抵押在這位這裏。
死後,将成爲祂的奴仆、衛兵一類的仆從。
所以……
這一句看似随和的‘我們見過?’,其實是赤裸裸的敲打,更是警告。
倘若不能求得祂的諒解。
那麽……
這句話,可就要變成真的了。
直接開除他!
在曆史書上,有太多類似的例子了。
上位者的敲打,起手都是和風細雨的。
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備至’。
但誰要是真以爲這些話,就是字面意思,這些态度就是上位者的真實态度的話。
那就隻能說明這個人離死不遠了。
古代的統治者,尚且如此。
何況是這位古神?
靈氣複蘇以來的事實已經告訴了所有人一個鐵一般的真理:實力越強的超凡者越聰明!
到了将軍這個級别,人人都是大學士。
而仙/神,必然掌握着凡人所不知的力量與技術。
就像那十字教的天使們。
打碎了肉身後,留下的都是零件。
以人類技術無法達到的想象之外的造物。
也似那昨日的青銅神君。
現在,黑衣衛已經通過智庫的推斷,大略知曉了,那些曾從這位古神之手,得到的奇迹般的錢币,應當便是那位青銅神君的手筆。
人家随手抛出來的幾枚錢币,就蘊含着超凡化的類芯片結構。
每一枚之中,都約束着不可想象的超凡靈氣。
好似是小型化的聚變裝置一般。
故此,張惠隻能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然後畢恭畢敬的道:“在下此來,是代表皇室與黑衣衛,來向您謝罪的!”
說完,他就忐忑的等待着對方的審判。
在來之前,智庫已經推算過了。
這等大人物,最要臉皮。
落了其臉皮,就是大罪。
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是滔天大禍!
所以,必須認錯。
而且态度還要好。
無論是打是罵,都要接着。
因爲,最可怕的是祂連打罵都不肯。
那就意味着,這位真的是狠毒了這個事情。
……………………
“謝罪?”靈平安看着面前這位将腰都要彎到地上,就差跪下來的陌生人,他皺起眉頭來。
他完全不懂這是怎麽回事?
當然,他若是肯聰明一點,說不定能知道。
但他不肯。
所以,還是問一問吧。
于是,道:“閣下爲什麽要謝罪?”
……
“爲什麽要謝罪?”張惠咀嚼着這句話,背後冷汗淋漓,心情頓時緊張到了極點。
他咽了咽口水,腰低的更低了。
這句話在他耳中,毋庸置疑,乃是赤裸裸的質問,更是明明白白的問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長身作揖,拱手拜道:“昨日之事,是我們安排不周,以至于驚動公子……”
“這實在是大罪!”
“也是我的罪過!”
“請公子降罪!”說着,張惠深深俯首:“千錯萬錯,都是我一人的罪過……”
“因爲我的愚蠢和無知導緻的……”
錯非明白,在這位面前,不能跪拜,他已經要将頭都磕到地上去了。
……………………
靈平安看着那忽然長身作揖的陌生人,再聽着他的話。
他眨眨眼睛。
大體明白了些什麽。
不過,他不願多聯想,也不肯浪費腦力。
他現在大體有着感覺,知道自己必須限制每天的思考量。
有着一條安全警戒線在。
大體上,以如今來說,他每天的思考量最好不要超過一個中學生的思考量。
多了,就可能讓自己變聰明。
于是,他看着對方,想了想,上前扶住他,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錯了……”
“那我就原諒你了!”
嗯……
既然他不肯多想,那自然隻能原諒對方了。
不然呢?
浪費思考量?
那可不好。
會出事的!
再一個,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不管是什麽事情。
既然人家都已經這麽誠懇了。
那就原諒他吧。
君子自然有容人之量,宰相肚裏能撐船!
“啊……”對方卻是很驚訝。
對這麽簡單就能得到原諒,似乎有些詫異。
靈平安隻好再次說道:“我已經原諒你了!”
“你就不必擔心了!”
他拍拍對方肩膀,學着電視裏看過的劇情:“好好去做你的事情吧!”
爲了讓對方可以理會到自己的心意,同時免得其亂想,靈平安認真的說:“我可是對你寄予厚望哦!”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
什麽時候見過?
也不太明白,他爲何要來謝罪、道歉。
但,鼓勵别人,總不會有錯。
果然,對方一聽,有些驚訝,更有些感動,他閃着淚花,恭敬無比的再拜:“是!”
“我必不負您的期望!”
…………………………
張惠回到黑衣衛的總部。
他關上自己辦公室的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然後仔細的回憶着,在鹿鳴山莊與那位的交談。
從開始到最後。
接着他将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記錄下來。
不僅僅是對話,還有他當時的想法與心理活動。
接着,這些東西上傳到絕密的内網系統中,并同時聯動其他所有将軍,請他們都來察看,并分析。
這是黑衣衛的傳統。
繼承自大夏軍方的傳統。
從太祖時代就傳下來的傳統。
每有戰事,結束或者間隙之間,要互相讨論,得出成敗的原因,反思爲什麽失敗又爲什麽成功?
用太祖的話講,這是‘吾日三省其身’,也是大夏王師戰無不勝的法寶,更是黑衣衛可以在今日,依舊保持強大凝聚力和戰鬥力的緣故。
張惠剛剛上傳。
整個内網,立刻熱鬧起來。
一個個将軍,閱讀了他的記錄後,都開始了發言。
首先是與那位接觸過的兩位将軍。
“果然不愧是祂!”宋時恢首先感歎。
“嗯!”司徒賀也說道:“在我的印象中,這位确實是這樣的性格!張将軍臨機處斷,非常得當!”
然後,就是都督發言。
都督首先點了那位即将去接替宋時恢的西宋鎮守将軍甯輕虹的名。
@甯輕虹:甯小姐今日可以多看看高宗朱批實錄!這可以有助于小姐在江城的工作。
甯輕虹立刻答道:“好的,都督!”
張惠也是暗自點頭,這次前往謝罪,他路上就一直在看《高宗朱批實錄》。
那是高宗皇帝在位時期,對諸大臣奏疏的批複合輯。
網絡上都可以下載的。
其中,有着無數細節。
帝王心術與上位者心态,更是在其中一覽無餘。
他今日前去謝罪,也是多虧了這書。
特别是他在對方問及‘爲什麽要謝罪’這個事情的時候,立刻坦誠自己的錯誤,并以最謙卑的言辭,擔下一切罪責,一個字也不辯護,就是多虧了《高宗朱批實錄》記錄的幾個大臣在遭到高宗敲打後的不同選擇。
有人自恃功高,所以極力辯駁。
也有人看到敲打,就心生不滿,拿着自己過去的功勞,向高宗示威。
當然,也有人立刻認錯,并将所有錯誤都歸到自己身上。
曆史書上,有着這些人的下場。
辯駁者:革除一切官職,追毀所有榮譽與文字。
示威者:越明年,大理寺以其渎職問罪,下獄,流放北海,罰種玉米三十年。
而認錯的那人。
最後官拜首輔,位極人臣,死後被追贈郡王,谥曰:文忠。
高宗更命親王擡棺,親臨吊喪,以龍旗覆蓋,葬入高陵,配享太廟。
故此,伴君如伴虎,真不是随便說說。
如今,用來參考與那位相處,更是相得益彰。
大人物面前,辯駁是無用的,隻會徒增惡感。
而對抗更是死路一條。
隻有聽話并乖巧,才能赢得信任與認可。
“難怪,古人說:大忠若奸,大奸若忠……”想着這些,張惠就歎息起來。
而内網之中的讨論,則已經到了白熱化。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分析着張惠今日之事。
分析來分析去,最終,一位将軍道:“都督,諸位麾下……”
“我看大家的分析……”
“我怎麽感覺,那位的個性,與高宗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呢?”
“一樣的傲嬌……”
“一樣的愛面子……”
“也一樣的果斷……”
“更是一般的‘随和’……”
張惠看着,仿佛被人一語驚醒一般。
他一直拿着從故紙堆裏翻出來的東西來做參考。
卻從未想到過這一點。
不是他蠢。
實在是身在局中,一葉障目,也是路徑依賴。
如今,被一人一語點醒。
他立刻反應過來。
可不是嘛!
在民間,高宗皇帝是太祖之外,人望最高,也最被人喜歡的。
爲什麽?
因爲高宗皇帝沒有任何架子。
傳說,他曾經在參觀大夏中央陸軍大學時,坐在學員的宿舍裏,和幾個學員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好的就跟親兄弟一樣。
以至于那幾個學員都不知道,這就是當今的天子,還以爲是學校的某個教官。
新秦嶺戰役的時候,這位陛下,在與前線指揮官的往來信件裏,就動不動對那些指揮官說:将軍是朕的恩人,也是天下的恩人!
請将軍接受朕和天下對您的最高敬意。
将軍凱旋之日,朕一定要和将軍好好喝幾杯。
諸如此類的話,在他筆下和嘴裏,從來不要錢。
對内閣諸位,這位更是從來不知道肉麻是什麽?
他一度對内閣主管工業的次輔任慶之說:任公長者,是朕的管夷吾,朕年輕很多事情不懂,請任公擔待。
于是,其在位時,上下都以爲自己是天子的親信心腹。
直到了落到他手裏面,人們才會知道。
何爲帝王,何爲君主。
這位不也是如此嗎?
說話從來都是細聲細氣,非常随和。
搞得人經常會産生錯覺,弄不好會以爲可以和他當朋友,做知己。
但是呢?
實際上呢?
誰敢?
但凡有點行差踏錯,馬上就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就像今天他去謝罪。
一句:我們見過?讓他的腿肚子都在抽筋!
想着這些,張惠就要打字回複贊同。
卻看到都督留言道:“梁将軍所言,雖然不無道理……”
“但,我們切不可犯刻舟求劍的錯誤!”
“古籍可以參考,但不能直接對照着祂!”
“畢竟,這可是一位我們迄今都不知道來曆的神秘古神!”
“而且,祂身邊的許多奴仆,也是無比神秘,更是詭異不已,絕非什麽善類……”
“與祂相處,我們必須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焉知,祂如今展露給我們看的,是不是一個僞裝?”
“一個誤導我們的信号?!”
“對祂……我的意見,一直是一樣的……”
“既要團結,也要合作,更要争取!”
“但不得不防!”
“雖然根據智庫的推演和大數據的分析,我們對祂而言,或許不存在什麽好處或者壞處……”
“但是,我們怎麽可以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寬宏與慈悲之上?”
“祂确實是我們的一個機遇,我們也确實正在受到祂的好處!”
“然而……終究,我們的文明,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傳統,都要求我們……獨立自主,自尊自強!”
“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
“我們争取祂,也團結祂,更盡量滿足祂的要求!”
“但我們不能喪失自主權,也不能成爲祂的附庸!”
看着都督的留言。
張惠坐直了身體。
他的眼睛亮起來。
對都督的話,他無比贊同和認可。
黑衣衛,始終是聯邦帝國人民的保護者。
黑衣衛,也隻能是聯邦帝國人民的保護者。
所以……
祂現在雖然在提供着各種幫助甚至是好處。
但,黑衣衛不能因此喪失自己的立場。
更不能淪爲附庸。
獨立自主,自強不息。
這是黑衣衛有别其他組織的特征。
也是無數先烈和英雄,用血肉傳承下來的意志。
既然如此,對祂有所防備,也是理所應當的。
畢竟,祂是神秘與未知的。
連老百姓都知道人心隔肚皮。
何況是如此強大和恐怖的古神?
想到這裏,張惠就想到了孔子的一句名言。
他微笑着,在内網打出來:敬公子而遠之!
尊敬祂,但要保持距離。
認可祂的強大,也感謝祂的幫助,但不能丢失初心,也不能對祂形成依賴。
都督看到這句話,滿意的留言:張将軍所言甚爲妥當!
于是,随着都督的一錘定音。
黑衣衛的政策,有了調整。
尊敬、合作、争取!
可以低頭,可以認錯,也可以謝罪。
但絕對不能放棄自主權,也不能形成依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