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卿握着手中的兩樣東西。
她看着面前的迷霧。
濃濃的霧氣，純淨無暇。
幾乎沒有任何雜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肺裏面也沒有難聞的味道。
這裏幹淨的不似人間！
“到底是什麽地方？”梅卿想着。
可惜，此地的迷霧太過厚重了些。
而且……
在這迷霧中，梅卿的法力和修爲，都似乎被上鎖了。
她無法動用，也無法使用。
宛如過去這些年的苦修，做了白工。
“有人嗎？”她問道。
聲音在迷霧中回蕩。
沒有任何回應。
仿佛此地就是一個無人的絕靈之地。
但……
腳踩着的大地，卻異常堅固，而且非常平整。
就像踩在王宮的大理石殿堂上一般！
所以，這裏是有人的！
至少，也是有東西的。
梅卿擡起腳，勇敢的向前走去。
迷霧似乎無邊無際，沒有邊界，廣闊無垠。
在這其中不知道走了多久，梅卿已經氣喘籲籲的時候。
前方的迷霧深處，一盞橘黃色的燈，悄然出現。
“燈？”梅卿停下腳步，她看着那盞燈，猶豫不決起來。
因爲……
那盞燈出現的實在太過奇怪了！
在這樣的迷霧之地，能見度不過方寸之間。
而且，所有的法術與神通，都不能使用。
卻有一盞燈，突兀的出現在其中。
燈光看上去雖然昏暗，但在這迷霧中卻極爲顯眼。
這意味着什麽？
梅卿自然知道。
那必是此地之主的燈！
而這樣一個詭異的迷霧之地的主人，會是什麽東西呢？
如今，滿天神佛俱喪。
傳說，有人曾在火焰山，看見了太上老君傾倒的八卦爐。
傳說，有人在南海之中，望見紫竹林之中，妖霧滾滾。
傳說，有人曾見那獅駝嶺内，大鵬展翅！
所以……
此地的主人，會是什麽存在，還需要想的嗎？
梅卿徘徊着，猶豫着。
但迷霧卻似乎在此刻活了過來。
身周的霧氣，翻滾着，宛如厲鬼一般。
遠方，有恐怖的詭異聲響。
她隐約中，似乎看見了，有無法形容的怪物，正從迷霧深處爬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我是不得不去那燈光所在之地了！”
她知道了，這迷霧果然有主。
主人在催促着她呢。
來……或者死！
她沒有選擇，隻能向前。
果然，她一開始前行，迷霧又安靜下來，恢複了安甯。
很快，她就走到了那燈光之前。
橘黃色的燈光，搖動着濃霧。
霧氣因之變薄了許多。
她甚至能看到那燈光照耀之地的模樣了。
一棟奇怪的紅磚建築。
灰撲撲的牆面，落滿了灰塵，一塊充滿了歲月斑駁痕迹的牌匾，挂在門口。
門口兩面，是某種無色琉璃裝飾的。
一個人影，矗立在門口。
在人影之畔，一隻小小的貓影，影影綽綽跟随着。
梅卿咽了咽口水，鼓足了勇氣走上前去。
她看了看那塊斑駁的牌匾。
“啓元書店？”
那是幾個似乎簡化了的文字。
梅卿小心翼翼的問着：“尊駕……”
門口的人影，走到了燈光下。
隻是看了一眼，梅卿就手腳冰冷，渾身劇震。
因那人頂着一個近乎是迷霧構成的頭顱。
翻滾的濃霧内，那眼眶處的地方，似乎有兩點流火，慢慢搖曳。
而它的下半身，更加古怪。
穿着聞所未聞的衣服，看上去很幹淨，也很詭異。
他的身旁，一隻小小的黑貓，緊緊跟随着。
喵嗚！
黑貓輕叫着，讓人頭皮發麻，六神不安。
神明！
一位貓妖修成的神明！
而且，是享受一國香火祭祀，生民供奉的正神！
因爲那貓身後，一個怪異的建築倒映出來。
無窮無盡的生民禱告，從中溢出。
而衆所周知，如今因爲那邪經亂法，神佛俱喪。
傳說，連西天靈山，也被妖邪侵占。
如來金身，也被打碎。
地府之内，再無閻羅，群鬼亂舞，地藏菩薩的法體，被祂曾經的坐騎谛聽踩在了冥河之内。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菩薩，再也無法完成自己的佛誓。
因祂自己也成爲了這地獄的一分子。
所以，這位貓妖修成的正神，是怎麽躲過那浩劫的？
梅卿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遇到了從未有人遇到的不詳。
“客人……”耳畔傳來那怪物的聲音，出乎意料的非常随和，甚至可以說的上友善。
“您是在這大霧天迷路了嗎？”祂問着。
那眼眶内的流火，慢慢的亮起來。
恍如金烏，展翅翺翔，在那濃霧的頭顱中翻滾。
梅卿心中警鍾長鳴！
她連忙看了看那門口的牌匾，立刻違心的說道：“尊駕，貧道是來買書的！”
說着，她打了個稽首，亮出自己拂塵。
………………………………
靈平安疑惑的看着自己面前這個自稱‘貧道’的小道姑。
她大約十八九歲？也可能二十歲？
反正很年輕。
隻是……
道袍呢？
法冠呢？
拿個拂塵，就自稱貧道了？
現在道教收人這麽寬松的嗎？
想了想，靈平安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道教收人就是這麽寬松。
戒律？
學習？
不存在的！
正一各派和全真諸派的道籍，隻要願意，是個人就可以花點錢拿到。
這也是被大和尚們逼得！
大和尚們如今，隻要進了他家寺廟的大門，燒過香的一律是居士。
而且，各個知名寺廟，還玩起了企業化。
和尚們上班打卡，有五險一金，還有年終獎和股票。
某些大和尚，大金鏈子大手表，跑車夜店一條龍，照樣是得道高僧！
道士們沒辦法，隻能跟進。
不然，韭菜就要被和尚們割光了！
想着這些，靈平安就釋然了。
來者皆是客，管她是西邊的秃驢還是東邊的貧道？
聯邦帝國憲法都說了：宗教平等，信仰自由！
于是，他笑着說道：“快快請進吧……”他想了想實在沒想明白該怎麽稱呼一個女道士，幹脆說道：“這位道長！”
…………
梅卿聽着面前的怪物的話。
她連忙打了個稽首，然後戰戰兢兢的跟着它，走進了那個‘書店’。
和梅卿想象的一般。
此地，果然極爲恐怖！
剛剛進步，她就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威壓，撲面而來。
壓的她直不起身子擡不起頭。
隻能低頭俯首，亦步亦趨。
好在，這威壓似乎隻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所以轉瞬即逝，她重又變得輕松起來。
但身體上輕松下來，精神又變得沉重起來。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梅卿在心中想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此地。
地闆是木制的。
但非常詭異。
在梅卿的視角看來，這些地闆下，似乎有東西在緩緩蠕動。
這讓她忍不住想起了傳說，神龜馱着漫遊四海的海外仙山。
兩邊的牆壁上，篆刻着一副副恐怖而詭異的壁畫。
梅卿隻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頭，不敢再看。
因爲……
那些壁畫裏的東西……是活的！
“道長請坐！”耳畔，怪物的聲音再次響起。
梅卿規規矩矩的按照着它的指示，坐到了一個古怪的長椅上。
椅子似乎是用着未知名的皮革，坐着很軟很舒服。
仿佛是坐在活的妖物身上一般。
“我聽說……”梅卿想着：“有些強大的修士，就很喜歡将自己的敵人的皮剝下來，蒙在器物上……”
“其器因而得到靈性，竟如活物一般！”
這是如今很常見的事情。
大修士們，以人、妖、鬼爲原料，制成種種匪夷所思的東西。
人皮燈籠、妖皮戰鼓、鬼皮符箓……
但，這已經是很仁慈的修士了。
往前數百年，甚至數千年，五大部州的仙佛妖魔們，殺人盈野，動辄吞食一國百姓。
用數千甚至數萬童男童女的心髒入藥。
這些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但偏偏在彼時，漫天神佛皆在之時。
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的妖魔仙神，非但沒有得到懲戒。
反而被大能庇護。
反倒是那些行善守義之人，不過是小有差池，就會被人打上山門，滿門殺絕！
剝皮抽筋不過是小兒科。
阖府上下，雞犬不留，魂飛魄散，是常有之事。
想着這些，梅卿也就微微歎了口氣。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她念着自己師傅日常在嘴邊念叨的話，悠悠歎息。
這個時候，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被遞到了眼前。
耳畔，那怪物的聲音響起來：“這位道長，您可要買點道家經典回去研讀？”
梅卿擡起頭，看到了面前的茶水。
金黃色的茶液，汩汩的沸騰着。
仿佛傳說中，王母娘娘蟠桃宴上的仙茶，又好似那靈山諸菩薩親手采摘的佛茶。
那兩點流火，慢慢的旋轉着。
宛如兩條流火陰陽魚一般。
橘黃色的燈光，從頭頂灑下，落在此人身上。
讓它整個身體，仿佛虛幻了起來。
梅卿咽了咽口氣，點了點頭。
那怪物就坐到了對面，翹起二郎腿。
它身邊的貓妖，跳到了它身上。
“那麽，道長想要什麽樣的？”它問道，眼眶裏的流火閃閃發亮。
梅卿皺起眉頭。
她感覺，眼前的這個怪物，似乎不是不詳。
反倒是……
她看着那貓妖修成的正神，宛如真正的寵物一般，趴在那怪物身上。
于是，她鼓起勇氣，大着膽子，問道：“尊駕，您這裏可有能斬妖除魔的道法秘典？”
誰知，對面撲哧一聲，笑了。
就見它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問着自己。
“道長……想要斬妖除魔？”
梅卿點點頭。
誰不想呢？
妖魔盈夜，不詳遍地，怨毒深重，天地淪喪。
五大部州，已經亂作一團。
生民如蟻，蒼生如彘狗！
隻是……
她也明白，想要肅清天地，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連漫天神佛，皆已俱喪！
如今，是妖魔與不詳的時代。
傳說，便是東土，那曾經的錦繡世界，現在也被妖魔肆虐。
名爲安祿山的大妖，率獸食人。
繁華的長安城，已經被付之一炬！
所以，她所求的，不過是可以護佑自己和師傅，在這樣的亂世與絕望之世中活下去的能力。
………………………………
靈平安看着自己面前自稱‘貧道’，穿着似乎是複古裝束的小姑娘。
非常嚴肅的問自己有沒有‘斬妖除魔’的道法秘典？
他頓時就樂了起來。
隻能說，這聯邦帝國，真的是讓人吃的太飽了。
一塊錢的炸雞，五塊錢就能買到一個套餐。
還有遍布每一個城市的食物銀行、廉租房系統。
這些确保了，每一個帝國公民，無論怎樣，都不會流落街頭，受凍挨餓。
若是有點技能，進入工廠去當藍領，也起碼是可以一個人工作，養活一個老婆兩條狗，二十年再攢下價值數十萬的股票。
所以，現如今的社會，大把的人閑的都要生病了。
各種稀奇古怪的愛好與興趣，随之出現。
南周和北周那邊，最近就流行起‘複古戰争’。
一幫閑的沒事幹的牧場主和農場主的孩子與工人，在農閑時組織起來，購置大批百年戰争時期的裝備。
開始模拟起了百年戰争中的一場場經典會戰。
上個月，北周甚至組織起了三萬人規模演練的新安府戰役。
還拍成了幾個小時的紀錄片，上傳到網上。
你還别說，這些人搞的像模像樣的。
組織、部署、行軍，都和曆史上的新安府戰役一模一樣。
排隊槍斃玩的不要太爽了！
而在本土，靈平安也聽說了，現在封建迷信，流毒甚深。
互聯網圈子和金融圈子，幾乎全軍覆沒。
幾乎所有的互聯網大廠總部，全部是七樓。
爲啥？
因爲七上八下啊！
網上更有傳說，現如今，互聯網公司内部，香火最鼎盛的是佛家四大天王之一的增長天王。
某知名大廠内部，更高薪特聘着好幾個大師。
做什麽？
專門給晉升的員工算八字，看看和老闆、董事們的八字是否相沖！
相沖的話，員工就得改名字，不然這晉升就會黃掉！
傳說，某大佬曾經不信邪。
創業的時候，非要把總部蓋個九樓……
然後那位大佬，就破産虧損，跑去直播帶貨還債了……
還成爲了行業冥燈，傳說中的虧損天王，人憎鬼厭，都沒有人敢和他談項目了！
想到這裏，靈平安就放棄了打算勸說這個小姑娘相信科學的準備。
畢竟……
連那些博士、教授學曆的互聯網精英，玩大數據和計算機的創新人才都笃信封建迷信。
他又怎麽可能三言兩語的，就讓一個沉迷封建迷信，一本正經的相信這個世界有妖魔的年輕人忽然就相信科學了？
那不可能！
就像其他人沒辦法，讓他去信什麽鬼神一樣。
而且……
一個小姑娘，迷信一點道家，好像也沒有什麽問題？
這是她的自由嘛！
靈平安一直覺得，這宗教和飲食其實是一樣的。
有人喜歡吃香菜，有人看見就讨厭，捂着鼻子跑。
他們有錯嗎？
沒有！
香菜更沒錯。
一個合格的唯物主義者，要學會客觀辯證的看待問題。
然後從中選擇一個最有效最可行的辦法來解決問題。
抱着這樣的心态，靈平安就笑了起來：“客人，我這裏沒有什麽可以斬妖除魔的道法秘典……”
“當然，您要是需要的話……”
“我可以向您推薦幾本修身養性，清靜無爲的道經……”
“當然……”他的眼睛眯起來：“您實在想看看道法秘典的妙用的話……我也可以向您推薦幾部……嗯……修仙少年逆襲的……”他努力的想了想，終于想到了一個對方可能會接受的詞語：“經典！”
你看啊！
古代的封神演義、搜神記、西遊記是經典。
現在的網絡仙俠小說，怎麽就不能是經典了？
年輕的網文作者，若是有機會的話，他還是願意爲網文發展貢獻一點微薄之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