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悅也沒話說,人家總歸是本地的官員,自己過路而已,也不好得罪了。
可就在方小悅在某家酒樓二樓坐下,準備根據呂峰的介紹,品嘗一下本土美食的時候,就看到一名身穿鴛鴦官袍的官員急匆匆的登上二樓,環視一圈之後,就面露喜色的走了過來。
那呂峰也急忙介紹了起來:“方大人,這位乃是本縣父母官方長泾方大人。”
“呂大人過贊了,本官在方大人面前豈敢自稱父母官。”
那縣令急忙笑道:“下官方長泾見過方修撰,不知貴客駕臨,有失遠迎,贖罪贖罪啊。”
“想不到方大人還是本官的家門,來到貴地,本官就借花獻佛了,大家都入座。”
一番寒暄之後,三位大人入座。
那方縣令急忙叫來酒樓老闆,吩咐加了幾個菜,幾壺好酒,說是要和本家好好喝上一場。
不得不說這方縣令也是個妙人,幾句話就和方小悅拉上了關系,再續一續家譜。
方小悅有些愕然的發現,兩人還真有點親戚關系。
準确來說,方小悅的高祖乃是方長泾的天祖!
也就是說,方小悅的曾祖父乃是方長泾的叔高祖。
方小悅的祖父乃是方長泾的叔曾祖父。
方小悅那早早過世的老爹乃是方長泾的叔祖父,方小悅自己就應該算是方長泾的叔父。
這樣的輩分排序應該不會錯的,因爲方小悅這邊從祖父開始到他自己,堪稱三代單傳,因而他這邊的家譜是落在他手裏的,就放在家裏書房那張書桌的抽屜裏。
他剛降臨下來的時候,閑暇無聊的時候就翻看過幾次,由于他的記憶力極好,整個家譜都記得一清二楚。
隻不過這麽多代下來,兩人的親戚關系要說有多近,不太可能。
實際上方小悅就連自家曾祖父的幾個兄弟姐妹乃至于他們的子孫後代都從沒有接觸過,更何況方長泾這種親戚關系更遠的。
硬要算的話,這差不多剛好脫離了五服。
五服也就是指從高祖到自己這一代,再到玄孫之間的血脈關系。
大澤國有娶嫁須出五服之說。
簡單來說,如果這位方縣令有個待出嫁的女兒,那麽方小悅就可以迎娶,因爲不算五服範圍内。
說白了,這種親戚關系都不能稱爲遠方親戚了,都不算是親戚,隻是有一點血脈聯系罷了。
但這位方縣令可好,在數清楚輩分之後,立馬就厚顔無恥的将方小悅稱爲叔父。
要知道,這位方縣令已經四十好幾了,如果方小悅的老爹還沒死的話,現在也就三十六歲,比方縣令還小。
如果讓方小悅處在方縣令這個位置上,他壓根就沒臉皮叫叔父。
奸猾、阿谀奉承、厚臉皮等等稱謂就在方小悅心裏給方縣令給冠上了。
實際上就連一旁的呂巡檢都有些目瞪口呆。
當然,呂巡檢官小位卑,也不敢說什麽,隻能老老實實坐在一旁吃菜,大不了恭喜兩句,多舉幾下酒杯。
酒醉飯飽之後,方縣令就邀請方小悅去縣衙入住。
用他的話來說,叔父來訪,家中的老妻和兒子都是要來拜見的。
總之,方縣令這張嘴的确厲害,多說幾句之後,方小悅就算是想要拒絕,都好似不近人情,無奈之下,他隻好點頭答應。
而在一起乘坐馬車前往縣衙的時候,方縣令得知張元明乃是方小悅的表兄,立馬就誇贊了起來。
大概意思就是張表叔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一條好漢,以後定當能夠建功立業雲雲,将張元明吹捧得都飛上了雲霄,就是不知道張元明會不會摔下來。
當然,方小悅對這方縣令倒不算怎麽反感。
畢竟他一路過來,這王嶺縣的情況也是看了不少。
不管這方縣令是否喜歡阿谀奉承,這王嶺縣還是治理得不錯的,尤其是縣城裏商賈不少,街面上也沒有看到什麽欺壓良民的事情。
就爲官治理一方來說,方縣令已經合格了。
到了縣衙門口下車,呂巡檢就告辭離開了。
畢竟按照方縣令的說法,下面就等同于家宴範圍了。
呂巡檢這個時候就是個外人,怎麽也不可能參與進去的。
這王嶺縣的縣衙比礦爐縣破舊多了。
這并不奇怪,雖說大澤國沒有官不修衙一說,但如果沒有必要的話,縣令們都不會去将縣衙翻修。
方縣令一家住在縣衙後院裏。
方縣令請方小悅兩人坐在客堂裏,然後就将自己的家人盡數叫了出來。
方縣令的夫人尚在老家服侍公婆,有一子一女,女兒已經嫁了出去,兒子現年二十四歲,已經結婚,生了一子,考上了秀才,正在老家埋頭苦讀,準備後年的省試,現在是看不到的。
因而方縣令叫出來拜見方小悅的乃是他的兩個妾。
這兩妾看上去,一個三十來歲,一個二十多歲。
年紀大一些的妾生了一子一女,兒子年紀比方小悅小一歲,現年14歲,正忙着備考明年的縣試,當然是回去老家考。女兒則是11歲,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年紀小的也生了一子一女,兒子七歲,女兒五歲。
看到這一家子上來拜見自己這個叔父的時候,方小悅心裏頗有感慨。
這方長泾有點厲害啊,每娶一個老婆都能生一男一女,這能力着實讓人側目。
按照大澤國的風俗,晚輩拜見長輩,長輩都是需要給禮物的。
方小悅摸了摸腰包,裏面放着十兩一張的銀票和一些碎銀子。
拿碎銀子打發晚輩,不太好。
但拿十兩一張的銀票打發晚輩,又讓方小悅感覺自己是拿錢侮辱人。
因而他念頭一轉,讓諸多晚輩起身的同時笑道:“這次我來得匆忙,也沒有帶什麽好東西,不如我草書一副當做見面禮?不知道方賢侄的書房在哪裏?”
方縣令一聽立馬高興的在前面帶路。
不過他那兩個小妾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且不提突然之間多出一個年輕的長輩,着實讓人膈應,更别提這長輩居然想要随便寫幾個字拿來當成見面禮?
這也太搞笑了吧?
難道他以爲自己是馬峰之(大澤國曆史上的書法大家)?
當然,不管是方小悅還是在前面引路的方縣令都沒看到兩個小妾不高興的神色。
到了書房,方縣令正準備去拿硯台磨墨,卻被方小悅阻止了。
“表兄,去拿我的萬方硯來。”
張元明立馬就去馬車處将萬方硯取了過來。
這倒不是方小悅心大,在這縣衙裏,大概還沒人敢偷方縣令客人的東西。
方縣令見到這萬方硯,有些驚異。
方小悅也知道在瓊林宴上,自己被萬歲爺賞賜萬方硯的事情應該還沒傳到這裏來,因而就解釋了一二。
對此,方縣令也是激動不已,這可是當今聖上禦賜之物,居然第一次使用就在自己這裏,這簡直都讓他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因而他也沒有吝惜,取出了一塊上好的金絲墨:“叔父,我這塊金絲墨乃是年輕遊學時,途徑墨柴縣時救了一位老人,受那位老人所賜,據說已經傳承百年,乃是大儒錢奇書喜愛之物。”
錢奇書乃是大澤國曆史上較爲出名的大儒之一,其有書畫琴三絕之稱,因而其珍藏的墨錠必然是上品裏的珍品。
并且像墨錠這類消耗品裏的上品珍品很難保存到後世。
因爲那些書畫名家、大師有了這墨錠之後,怎麽也會用一用的,時間長了,經傳數人之後,就可能會用得幹幹淨淨。
就算方縣令這塊金絲墨也是用了大半,隻剩下小半了。
在方小悅眼裏,這塊金絲墨上凝聚了較爲濃郁的文氣。
因而方縣令的話必然爲真,因爲隻有大儒或者文學宗師長時間攜帶之物,才可能在其上凝聚文氣。
硯台和墨錠有了,唯獨紙要差上一些,乃是王嶺縣月氏紙坊出産的紙張,較之京城最出名的吉祥紙坊出産自然要差上很多,但這已經是王嶺縣最好的紙了。
當然,這隻是方縣令的遺憾罷了。
方小悅對此并不挑剔,别說那京城最出名的吉祥紙,他在降臨之後,用得最好的紙也就隻是殿試時的考卷。
以他的眼光,那殿試的考卷紙質還沒有這月氏紙好。
至于爲什麽殿試的考卷紙質也就那樣,其中情況,方小悅也不想去追查。
誰知道呢?
萬一是皇帝陛下要求勤儉節約呢?
肯定不是禮部負責殿試後勤供應的官員貪腐吧?
随後,方小悅就用銀毫筆寫了四首詩。
其一便是趙匡胤的勸學詩,就是那首什麽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首詩一式兩份,送給方縣令的兩個庶子,再合适不過了。
剩下的兩首詩都是描寫風景的雜詩,方小悅自己做的詩,水平不算低,在殿試裏至少可以拿前十的那種。
畢竟這兩首詩是送給方縣令兩個女兒的,方小悅也不好寫其它内容的詩,怕方縣令誤會自己。
不過這四首詩,方小悅都注入了文氣,使得落筆的時候,文字出現了白氣凝聚的異象。
在一旁殷勤服侍的方縣令看到這一幕,都有些目瞪口呆。
他也不是孤陋寡聞的民間村夫,也不是隻知道埋頭讀書的書呆子。
作爲一方百裏侯,他對這個世界上的一些神鬼怪談、異常見聞還是有不少了解的。
至少他知道曾經有不少大儒就能夠做到寫字凝氣的異狀,這就是文氣聚集于文字之上的結果。
據說這類書法作品有着凝神靜氣,增智開慧等等之類的效果。
但一般人肯定是得不到這樣的書法作品。
并且,方縣令猜測,就算是大儒,想要寫出這樣一副作品,也是極爲消耗精氣神的。
因而至今爲止,除了皇宮以及曆代官宦人家,民間想要找到一副大儒凝聚文氣之作,難之又難。
也正是如此,可把方縣令給激動壞了。
當晚舉辦的家宴上,方縣令頻頻舉杯,力争做到讓方小悅賓至如歸,甚至于在宴後,将自己住的主卧給讓了出來,讓方小悅可以有一個舒服的入睡環境。
次日清晨,方小悅起床之後在吃早飯的時候,才得知張元明今早起床後練刀,使得震天刀訣突破到了小成境界。
爲此,張元明高興得多吃了兩個雞蛋。
吃過早飯,方小悅就準備出發了。
那方縣令原本是打算多挽留方小悅幾天的,隻不過看到方小悅執意想要早點歸鄉,也就隻能送上一筆程儀,并親自陪同将方小悅送出縣城十裏。
要說這方縣令還是挺大方的,程儀是一張百兩銀票。
雖說方小悅也知道縣令一般情況之下,收入還是比較可觀的,但實際上如果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滅門縣令,一年到頭,上下打點再加上自己一家開支,能夠結餘得也不算太多。
畢竟縣令可不僅僅隻養自己一家人的,還要養跟随自己的師爺,逢年過節還得給上司送年禮、節禮、生辰禮!
君不見大澤國某位縣令臨老歸鄉的時候,身上也就隻有紋銀五百兩。
總之,相對于一般的人情往來,方縣令這也算是大手筆了。
且不提方小悅乘坐馬車離開,方縣令回到後院後,便将四個兒女叫了過來訓話。
大意就是讓他們一定要将方小悅送的字保存好。
對于方縣令的話,那兩個小妾就有些不太滿意。
其中年紀較小的小妾大概是太年輕了一點,言語之中竟然對方小悅有些輕視:“也不知道老爺這位叔父是何來曆?居然讓老爺這樣緊張?我看他年紀和萱兒差不多啊?”
聽到這話,方縣令驟然大怒,跳起就是一巴掌将那小妾扇得暈頭轉向,倒是将四個孩子吓得縮成一團。
小妾可憐楚楚的看着方縣令:“老爺何故打我?”
“你個賤婢!我如何打你?與私,方明瑞乃是我叔父,你如此輕佻戲言便是不尊長輩,忤逆不孝!與公!方大人乃是當今聖上欽點的狀元郎,授官翰林院修撰從六品!爲我上官,你這是欺君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