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喝道：“難不成，你們一個個的，還真不要臉地打算讓戰元養一輩子？把放出去打探的人手都收回來，日後隻管好好賺錢，爲戰元和阮阮掙些家底！”
“是，叔公！！”屋子裏的幾個人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羞愧地擦幹了臉上的淚水。
如今想想，他們這麽長輩一直醉心報仇，家裏的吃穿用度，還真的是大部分都在靠戰元一個小孩子。
如今，也的确是該收心了。
衆人有了新的人生目标，頓時精氣神都好了許多。
戚團團微微一笑，一直被冰冷氣氛夾裹着的心髒，也終于跟着有了暖意。
等衆人都去後堂收拾自己，并且準備後續的祭奠以後，戚團團便向孫樸和老人告辭了。
“諸位要進行家族祭祀，我就不在這裏多做叨擾了。等五日後祭祀結束，我再來這裏拜祭。”
老者和孫樸對視一眼，最終點了點頭，然後親自将人送出了門外。
如今孫家的人太少了，要準備大型祭奠，的确會忙得沒有人手來招呼戚團團，而且，祭奠時候的氣氛，也不适合待客。
臨别時，戚團團溫聲道：“還請諸位都顧忌自己的身體，不要太過悲傷，弄壞了身子。過幾日等事情了了，我會來給各位看診。”
老者和孫樸鄭重謝過，臉上都浮出了些笑意。
這一日，孫家外出的人得到消息也都回來了，傍晚時分，孫家院子裏冒起了騰騰黑煙，衆人哭成了一片。
一共十個人，除了一直昏迷不醒的孫阮，沒有回家的孫戰元，其他人都固執地守在庭院中的焚屍台前面。
直到上面“孫橋”的屍體燒成了渣滓，衆人将所有的骨灰都裝進了罐子裏，帶進了祠堂，幾個身體不好的人，才終于肯不再強撐，昏死了過去。
祭奠就一直這般持續了五日之久，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總有人在孫家百多個牌位面跪着焚香，燒經。
第五日，是接待外客的日子。
孫家雖然沒落了，但畢竟還有些真朋友被歲月沉澱下來。
戚團團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她到的時候，孫戰元已經回來了，冷着臉跪在最前面的位置，氣氛始終很壓抑。
“多謝你了。”孫戰元低聲說道，想要站起來的時候，踉跄了一下沒能站住，噗通一聲又跪下了。
戚團團輕輕搖了搖頭，隻沉聲說了一句：“别爲難自己，你還有妹妹在呢！”
她知道孫戰元的過去一定非常不好，或許，他是整個孫家這些幸存者裏，最悲慘的一個。
父親殺了母親，又滅了自己的家族，成爲了孫家的千古罪人，就連妹妹也從五歲就開始昏迷，一直到現在。别看如今孫家衆人這般信任他，愛護他，最初的時候，他們根本不可能不會遷怒孫戰元――畢竟，孫橋這個罪魁禍首，是殺了所有人親人的惡鬼！而這個惡鬼，是孫戰元
的親生父親！
哪怕是此刻，知道了真相的孫戰元，也隻會比任何人都爲難和煎熬。
正如當年秦玉明知道長公主是被人毒害才害了他，可依舊無法原諒長公主一樣，哪怕孫橋當年是被控制的，可所有痛徹骨髓的傷害，都是孫橋親手帶給孫戰元的。
而比秦玉更可悲的是，秦玉隻需要背負他一個人的仇恨就可以，哪怕有朝一日選擇了原諒，作爲受害者，他心中不會有太大的負擔。
而對于孫戰元來說，身爲衆人期許的下一代孫家家主，他身上背負的，不止是他自己的仇恨，還有整個孫家的！
孫戰元低低地應了一聲：“我知道。”
他擡頭看着戚團團，認真地道：“可以請你救救我的家人嗎？阮阮……她如今已經十五歲了，可是看起來，依舊還是五歲的樣子。”
時間仿若在那個女孩子身上滞留了，而他，努力讓妹妹保持着會呼吸的狀态，已經精疲力竭了。
戚團團笑了一下：“自然，我們是摯友，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孫戰元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跟着笑一笑，卻最終沒能成功。
戚團團認真地道：“孫戰元，你可别被打倒了，你要做的事情，要保護的人，還多着呢！不許偷懶！”
孫戰元重重地點了點頭，啞聲應道：“好。我知道。”
他深深吸氣，終于讓自己的精氣神好了一些。
一直時不時擔憂地看向孫戰元的孫家衆人見狀，這才都稍稍松了一口氣，眼中也多了些亮光。
孫戰元将衆人的神色看在眼中，閉了閉眼經，再睜眼的時候，眼睛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懈怠和迷茫。
一日忙碌，很快就到了夜半時分。
孫家的祭奠物件都撤了，孫家衆人勞累了整整五天，祠堂裏的人手也都撤了，隻是香燭都還點着，顯出些幽靜來。
淩晨十分，夜色愈發顯得濃重，而随着厚黑夜色襲來的，還有一縷若有似無的幽香。
這香味不緊不慢地飄了許久，成功讓孫家衆人睡得更沉了。
一個黑影便在這時候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了祠堂門前，悄無聲息地推開了門，閃身進入。
黑影沖到了祭台前面，擡手，迅速撈了一把壇中孫橋的骨灰，細細在掌心撥弄研究之後，先是松氣，然後又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微微皺起了眉頭。
忽然，門口處傳來了一聲輕笑。
黑影倏地轉頭，就見祠堂的大門不知道何時開了，一個人靠着門框站着，手中似乎拎着一柄大刀。
黑影渾身一僵。
這人什麽時候來的？
他竟然半點兒都沒有察覺到！
他匆忙把之前拿到的骨灰粉塞進了随身攜帶的罐子裏，然後全身戒備地拔出了一柄墨色的匕首。
“誰？”黑影冷聲喝道，言語間滿是殺意。門口，見夜探之人滿身防備地看過來，戚團團笑眯眯地摩挲着墨刀的刀柄，笑嘻嘻地打招呼：“呦！這大晚上的，來摸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