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方雲是一郡之首,說句土皇帝也不足爲過。
跟這種地方大員結仇,而且還可能是死仇,太蠢,還不如各退一步,反倒是得了對方的人情。
衆人再看戚團團,就帶上了幾分重視。
這姑娘雖小,但世家權柄,朝堂風雲,卻把玩得很溜。
陳凡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由深深看了戚團團一眼。
戚團團始終都是笑眯眯的,似乎對那種結局都不在意。
既然雙方已經定下了協議,郡守府賠錢賠人,戚團團息事甯人,除了王立被踹之後,摔得比較慘之外,似乎一切發展都還不錯。
酒樓上下的衆人,見熱鬧沒得看了,便都又縮了回去,該聽曲兒的聽曲兒,該看夜景的看夜景,柳河之畔的這座酒樓,頓時再一次恢複了它閑散恬淡的氣質。
眼見着陳凡帶着王立直接告辭,戚團團想了想,溜溜達達地跟了出來。
王立一個哆嗦,連忙搶先爬上了馬車。
陳凡則疑惑地轉頭:“七小姐還有什麽吩咐?”
戚團團搖頭:“吩咐談不上,我隻是想問問,之前我們約好的事兒,你不打算繼續了?”
她說的,是陳凡之前讓她救治他那妹妹的事兒。
陳凡驟然間沉默了下來,冷肅的臉上爬滿了黯然,他抿了抿唇,沉聲道:“不用了。”
戚團團心中一沉:“如何就不用了?”
陳凡眼眶紅了紅,額頭上的青筋都蹦了起來:“我妹妹……出了意外……淹死了……”
若非是如此,即便是知道戚團團在戚家參加接風宴,第二天一早,他也會急匆匆地找上門去。
可偏偏就差一兩個時辰,就是在那麽一個夜裏,原本關得好好的人,竟然出現在了花園裏,跌進池塘裏淹死了!
就像是個笑話一樣!
陳凡深深吸氣,低低地将當夜的場景略略描述,眼底緩緩爬上了血絲。
“我絕對不相信,我妹妹是意外身亡的!可是我請了這厲州郡最厲害的斷案高手,掌管刑獄的司典李大人,他沒有查到任何可疑之處!我……”
陳凡說到這裏,勉強地笑了笑。
“七小姐,抱歉了,跟你說了這麽多廢話。不耽誤七小姐的時間了,今夜是我妹妹停屍的第三夜,我得回去幫忙。”
“節哀。”戚團團點了點頭,讓開了一些位置。
“嗯。多謝。”陳凡拱了拱手,微微佝偻着背脊,上了馬車,駕着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戚團團心頭微微有些沉重,她隐約能夠猜到那可憐的少女爲什麽會死。
因爲她答應了要去給那少女看病!
但凡是下藥下毒,隻要藥物和中毒者還在,就會留下太多的痕迹。
比如戚卓的那個庶女,比如戚明決,比如戚輝……
自己和戚卓他們能夠洞察先機,就是因爲從這些毒藥上,看出來了問題的嚴重性。
而現在,明顯有人不想讓戚團團知道陳凡的那個妹妹的狀況,所以,那懷孕的少女便死了!
戚團團眉眼間帶着幾分沉重,趁着街道上熱鬧繁華的燈火,半邊黑暗,半邊兒溫光地走着,直到脫離了商業街區,來到了城市中心的住宅區。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趁着輕微的腳步聲,顯得有些滲人。
戚家就在不遠處,大約再走半刻種就到了,但戚團團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停住了腳步。
地上,不知何時竟是多了三道影子,就在與她自己的影子并排而站,隻是腦袋的位置,卻靠後很多——因爲那三個影子的主人,并沒有和她并排,而是墜在後面。
明明背後毫無聲息,戚團團甚至都沒有感覺到有人存在,但,地上就是驟然多了三道影子!
“簡直像是鬼故事。”
戚團團輕輕咕哝了一聲,忽然猛地轉身。
背後,是一片安靜的街道,沒有半個人影!
“嚯!”
戚團團發出一聲不知道是什麽意味的語氣詞,眯着眼睛細細地盯着地上的三道影子,手指微張,一柄墨色的匕首,從袖子裏滑進了她的掌心。
情況很危險。
她被三道極爲可怕的氣機給鎖定了,無論她往哪個方向移動,另外兩個氣機的主人,都能在瞬息之間,将她斬殺。
從氣息和殺機來判斷,來殺她的,至少是三個靈尊,而且還都是極爲擅長暗殺的職業殺手!
作爲一個煉氣期的小菜鳥,竟然能夠招惹來三個靈尊一起動手,不得不說,對方實在是很看得起戚團團。
戚團團一動不動地站着,兩隻腳一前一後,隻錯開了半隻腳的距離。
這個姿勢,能夠讓她将自己的中心随時前挪或者後移。
她的兩隻手看似極爲松散地垂在身體兩側,其實肌肉已經調整到了最佳狀态,無論是來自哪個方向的攻擊,她都能第一時間攔下來。
但,還是那個問題。
她隻能攔下來一次攻擊!
這厲州郡的遊戲策劃者,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謹慎和重視遊戲的保密性,她不過答應了陳凡的邀請,陳凡的妹妹就死了。
她不過是多買了些藥材,并在今日露出了行蹤,對方立刻就像是聞到了肉香的柴狗,迅速追了上來。
戚團團微微抿唇,她知道,此時此刻,她隻能依靠她自己。
這三個人離她太近了,他們是直接伏擊在這裏的,而不是尾随她而來,所以即便是血靈跟在她的附近,一直很謹慎,她也還是陷入了危機之中。
但同時,她又并非孤立無援,這必死之局,有血靈在,她想死都不容易。
等這三個人動了之後,隻要她能夠拖住三個呼吸的時間,隻是三個呼吸,血靈就會殺到,将這三個人齊齊擊斃。
但,在這般恐怖的、密集的殺機網絡之中求生存,即便是三個呼吸的時間,也會漫長如同一年!生與死,如此之近地粘着戚團團,想跟她聊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