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着眼睛看他：“我有不信過你的時候麽？”
說罷，不等帝王辯駁，闆着小臉兒道：“手給我，我要診脈，我剛剛血液裏面含毒，提醒你有些晚了，你體寒，經不起這個折騰，中毒了就得早治！”
眼見帝王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遲疑，戚團團的小臉兒頓時又闆了幾分：“放心！我不會亂看你的脈象，不小心看了也不會外傳！”
她催促他：“快些！我還要找小十七和妖皇！”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般兇殘外露地跟帝王說話，大多數時候，隻要是在帝王面前，她總是溫軟得像是一隻奶狐狸。
可這會兒，奶狐狸顯然炸毛了，露出了尖銳兇殘的尖牙。
君九離心中莫名一顫，下意識地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直到被戚團團抓住了手腕，他才想起了什麽，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手。
但，當戚團團擡眼瞪着他的時候，他卻是瞬間就僵住了手臂，别說把手抽回去了，就是動，他都沒有動一絲一毫。
看着皺眉給自己診脈的戚團團，君九離心中苦笑。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手忙腳亂如同蠢鈍的幼獸了。
先是被戚團團之前的那一句“擔心中毒”說得心花怒放，異常欣喜于她剛剛并非不信任自己，而是那般混沌之下還想着自己。
接下來，便是她想知道什麽，他都忍不住想要告訴她，然而在診脈的瞬間，他竟然會生出恐懼的心态來——怕這個自己喜歡的人，真的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後，會不願意再投入過多的感情。
他已經不止一次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了，并非沒有人喜歡過他，更不是沒有人追逐過他，但，那些人大多在知曉了他命數不過五十之後，選擇了立刻斬斷情感。
當一個人知道自己所愛，所喜歡的人，注定命短得連自己十分之一二的生命都達不到的時候，何苦還要投入過多的感情，到最後讓自己傷心呢？
君九離并不喜歡那些人，甚至對那些人所謂的投入開始，收回結束，全都覺得莫名其妙，但，他很怕戚團團會做出跟正常人一樣的選擇。
曾經聽說愛則生憂怖，君九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開始生憂怖，但，他此刻卻真的十分忐忑。
忐忑到說不出話來，忐忑到隻能全身僵直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這個讓他十分珍視的人，企圖從她的每一絲表情裏，解讀到她的每一個想法。
戚團團沒有注意到君九離的動作，雖然她遵照約定，隻是探查君九離有沒有中毒，但，大脈象上的某系東西，卻是瞞不住一個優秀的醫者的。
隻是管中窺豹，她都忍不住覺得眼眶微微一熱，竟是難受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眼前的這個男人能夠這樣光鮮亮麗地站在人前，而不是纏綿病榻，苟延殘喘，實在是一個奇迹。
不，是她用詞不當了。
所謂奇迹，從來都是用血淚混合着堆積起來的，再如何瑰麗雄偉，壯觀震撼，也隻有奇迹本身才知道，他吃了多大的苦頭去活着，用了多大的力氣在支撐着自己的驕傲。
戚團團将喉頭地哽意死死壓住，闆着臉給了帝王一枚清心靜氣的藥丸，然後轉身就走。
“隻吸進去了一些輕微毒素，沒什麽大礙。”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心酸難受，仿若被什麽攥住了心髒。
帝王不能活過五十歲的那個傳聞是真的，以他目前的狀況，若是再不能得到改善，或許四十五都可能成爲他的大限了。
戚團團不敢再多說什麽，她怕自己再開口，或者再看帝王一眼，會忍不住哽着嗓子讓他回去躺着治病！
她不想戳穿這個男人認真站着的背後，是多麽大的辛苦和艱難。
我得想想辦法！我一定能想到辦法！
戚團團在心中這般告訴自己，然而她悶頭走出去了好幾步，卻顧不上想這些了，而是倏地頓住腳步，然後猛然轉頭。
帝王正闆着臉跟在她的身後，臉色凝重。
他背後一米遠的地方，挂臘腸似的用靈力挂着一個中年人，雖然他的面色看起來依舊是一片淡漠至極的冷靜，但眼中卻充滿了茫然和……無措。
“我……”帝王見她回頭，眼底立刻浮出了淺淺的喜悅之色，快步靠近了一些又立刻頓住，半晌才道：“我沒有不信任你。”
他輕輕把手擡了起來，認真地道：“你想怎麽看都可以。”
他甚至淺淺的笑了一下，隻是笑容顯得有些僵硬和勉強。
除了極偶爾的時候他心中實在是高興或者愉悅，他從不喜歡笑，表情也總是很匮乏，但此刻，他顯然在努力調節氣氛。
戚團團心中一酸，眼圈不知道怎麽就紅了：“不看！”
她瞪着帝王，指着他背後拿靈力挂着的人，沉聲道：“挂着個臘腸做什麽？能吃？不許浪費靈力！扔了！”
她恨不得按着他，用針灸把他立刻紮成刺猬！
君九離下意識地就切斷了靈力，背後挂着的“臘腸”頓時噗通一聲摔了下來，還不巧地摔在了岩石上，磕得頭破血流，慘叫着就醒了過來。
戚團團哒哒哒快走幾步，飛起一腳就踹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隻聽“砰”地一聲悶響，那人連眼睛都還沒有睜開，就又昏倒了。
君九離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目瞪口呆，他愣怔地看着戚團團，聰明的腦袋第一次一片漿糊。
戚團團闆着小臉兒看着他看似冷峻，實則懵逼的模樣，心中的各種情緒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就洩氣了。
不能跟個病人計較！戚團團一邊一邊地挑起自己的嘴角，甜蜜蜜地笑道：“我似乎聽到遠處有腳步聲來了，帝君不方便見人，還是先離開，這個人……帝君想問什麽，讓血衛們來提，帝君身體不大好，能不操勞就不操勞，可以
不？”
明明她笑得很甜，但，君九離卻竟然難得的感覺到了後背一緊。似乎，背後的牙印子忽然就開始作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