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晨報》刊登了一篇揭露豪門兒媳真面目的文章,占據大半個娛樂版面,被網友截圖發至網上。
這家發行量位列南城報紙末位的小報社,短短半小時内,擺在報亭和地鐵站的報紙售罄。
爲了增加熱度,7:30分,《都市晨報》的官博發布電子版文章。
文章标題隐晦指出郁家叔嫂亂、倫的醜聞。
文章的底端有張配圖,正是大腹便便穿黑裙的年輕女子被郁承業抱下酒店樓梯的照片。
副标題寫着——
《嫂嫂懷胎十月,小叔子竟比丈夫更緊張?》
這篇文章就像投進沸水裏的石子,瞬間激起燙人的水花。
微博上的大V陸續轉發評論。
原先處于觀望态度的媒體記者紛紛投入工作,不過幾分鍾,網絡上的相關報道鋪天蓋地而來,不論真假,已經有蓋棺定論的趨勢。
早上7:40分,《都市晨報》的官博下出現一個賬号,ID爲‘承承承承承’的網友在評論區破口大罵:“一句MMP送你全家,寫文章的那個傻逼,你腦子裏都裝的水泥是不是?還是腦殘癌晚期?老子祝願病魔早日戰勝你這根軟黃瓜!”
這條罵人的評論被《都市晨報》回複轉發,網友[承承承承承]本人的微博主頁淪陷。
開始有網民發起人肉[承承承承承]真實信息的提議。
此提議一出,[承承承承承]立刻回怼:“你來,你要是不人肉,老子敬你是個孬種!”
有網友道:“這貨嚣張,大家用評論碾壓他!”
許東拿着手機看到《都市晨報》官博下[承承承承承]快成箭靶子的時候,剛從住院部電梯出來,擡頭就看見站在電梯外窗邊的老闆。
電梯和病房過道之間,隔着一扇門。
郁庭川負手而立,淺灰色的襯衫袖口挽起,金屬色的鋼表更顯出他穩重成熟的魅力,隻一眼,倒看不出心情好壞,不過許東覺得,外面輿論現在鬧成這樣,任誰都不可能跟沒事人一樣,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
許東先開口:“郁總。”
他知道,郁總是在這裏等他。
郁庭川已經聽到電梯門開的動靜,在許東出聲後,轉身看向他:“來了?”
許東點頭,告知道:“住院部外有記者,挺多的。”
醫院沒有地下停車庫,如果要出院,必須從正門或後門走,但這兩個出口現在都有記者蹲守。
“微博和論壇貼吧的賬号,查封了不少,不過有些IP地址不在大陸,所以處理起來有些麻煩。”從昨天上午開始,許東就在處理這件事,哪怕郁總和上頭打過招呼,相關官方媒體的輿論可控,但是,民衆的言論卻沒辦法控制起來,有的時候越是控制,反彈越是厲害。
如果說開始的發博發帖人是有意爲之,到後來許東找人查過,除了部分水軍,大多數評論轉發的确實是網民。
有個詞叫‘法不責衆’,也正因爲如此,助長了網絡空間陋習。
那些網民覺得自己在網上是無名氏,從衆之後法不責衆,法律和道德的約束被抛之腦後,現實生活中不能做、不敢說的,在網絡上可以統統宣洩出來。
對個人隐私的侵犯和诽謗威脅他人,仿佛成了“正義”行爲,當這種病态傳染到更多網友身上,自然而然形成了網絡暴力。
就像早上披露太太坐牢消息的微博大V,是個營銷團隊,許東已經找齊相關的信息,他從文件袋裏拿出幾張資料:“查到地址,剛好是南城本地的,這種營銷賬号,大多數拿錢替人辦事。”
“還有今早刊登八卦的《都市晨報》,應該是想趁機提高知名度。”
許東沉吟後開口,這種小報社的職業操守較低,像這種能爆銷量的機會,肯定不願意錯過,文章的措辭模棱兩可,偏偏又讓人覺得‘事實就是如此’,類似情況,追究起責任反而比較麻煩。
郁庭川接過資料掃了幾眼,問他:“《揚江日報》那邊沒說法?”
“有,撰寫昨天那篇報道的記者松口了,是有人給他提供的線索,至于對方是誰,他當時沒問也沒仔細看。”停頓了下,許東補充道:“隻說是個男的,三十幾歲,像給人跑腿的。”
“想辦法把人找到。”
郁庭川說着,把資料還給許東:“至于那個微博賬号,打電話給小樊,讓他下午來雲溪路找我。”
許東跟了郁總這麽多年,自然清楚老闆養着小樊是做什麽的。
有些手法陰私了些,卻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許東也知道,小樊以前坐過牢。
一個商人,哪怕明面上做着善事,卻不會真的敦厚無害,手底下有這樣那樣的人不足爲奇,如果有誰不懂事,那就教他怎麽做個老實安分的人,要是教不會,不介意用點非常手段。
……
郁庭川回到病房,宋傾城已經洗漱完換好衣服。
因爲女人産後氣虛血弱,身體的抵抗力也有所下降,宋傾城穿的是長袖雪紡襯衫和長褲,有些熱,她就把衣袖稍稍上翻,露出雪白纖細的手臂。
生了個孩子,宋傾城的身型變化不大,在醫院住了六天,體重已經快恢複到懷孕初期。
如今外面傳聞滿天飛,郁庭川沒更改出院的日子,哪怕宋傾城和孩子出去的時候,可能會被記者圍堵詢問,但一直待在病房裏不是長久之計,也更容易引發外界不好的猜測,他清楚宋傾城謹慎的性格,與其看着她胡思亂想,不如就順其自然讓她知道。
也因爲了解她,知道她不是溫室裏的花朵,經不起一點輿論上的壓力。
鞏阿姨和餘嫂是早上過來的,正在沙發旁整理行李。
宋傾城坐在床邊,看到郁庭川進來,開口問:“醫生怎麽說,确定可以把孩子帶回家麽?”
“護士還在幫孩子收拾,過會兒出院就直接去接孩子。”郁庭川發現她吃的早餐不多,投在宋傾城臉上的目光關心:“才吃這麽一點,肚子不餓?”
宋傾城說不餓,然後朝他伸出手:“你還沒把手機還給我。”
“忘記醫生的叮囑了?”
“沒手機在身邊,有些缺乏安全感。”
醫院的環境相對安靜,宋傾城住的又是單人病房,沒有手機上網,她不知道外面關于她配型捐腎救弟弟的新聞發展成怎麽樣了。
“想知道那則新聞的後續?”郁庭川問她。
宋傾城說出自己的顧慮:“現在的網絡信息發達,捐腎的新聞出來,我怕牽扯出我以前那些事。”
在她生下孩子後,餘嫂暫時搬進雲溪路八号園,這兩天,餘嫂和鞏阿姨忙着打掃别墅和照顧她,倒也沒工夫關心時事新聞,報紙上的兩篇新聞,提到宋傾城用的是‘宋某某’,至于社交平台,鞏阿姨和餘嫂的年紀大了,不懂怎麽上網,自然不會去關注那些報道。
所以,她問鞏阿姨她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郁庭川已經坐在床邊椅子上,握住宋傾城伸着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大腿處緩緩攥緊,動作顯得柔情蜜意,又告訴她:“樓下有些記者,過會兒下去,不必緊張也不用理會他們。”
宋傾城點點頭,對上男人深沉的眼睛:“事情鬧大了對不對?”
遲疑幾秒,終究問出自己的懷疑。
考慮到病房裏還有其她人,宋傾城的聲音偏輕:“我以前坐過牢的事,是不是被挖出來了?”
郁庭川沒有否認,隻是問她:“會不會害怕?”
宋傾城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如實道:“換做是以前,我會害怕,但是現在不會了。”
話落,那雙瑩潤的眼眸注視着他,眼裏有依賴:“因爲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會在我身邊,而且,我自己現在做了母親,遇到問題更不該逃避,要給孩子做好的榜樣。”
這日上午九點多,孩子被送出觀察室。
住院部外,炎炎烈日,樹蔭下,或蹲或站着不少記者。
有記者眼尖,瞧見從住院部出來的男人,喊了一聲‘是不是郁庭川’,當即所有記者舉着長槍短炮一擁而上。
郁庭川一直牽着宋傾城的手,又用另一隻手護着她,避免她被記者沖撞,在那些記者的眼裏,郁庭川懷裏女孩戴着墨鏡,身上是天藍襯衫和白褲,應該是怕閃光燈,全程微微低着頭。
有記者對着郁庭川和宋傾城緊握的雙手狂拍照。
在保姆拎着嬰兒籃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保镖和醫院保全過來,把那些圍過來的記者稍微往外驅趕了下。
媒體記者不能得罪,這是娛樂圈和商圈裏都明白的道理,你今天得罪一個記者,她/他明天就能把你黑個底朝天,黑的次數多了,有些假料都能成真,到時候難免成爲個人洗不掉的黑曆史。
所以,郁庭川事先叮囑過許東,避免保镖和記者發生肢體沖突。
有膽大的記者避開保镖阻攔,拼命往前擠,舉着話筒問:“郁先生,現在網上關于您太太的新聞層出不窮,就在剛才,有自稱和您太太在餘饒第二監獄同期服刑的知情人在微博上發表言論,她說您太太曾在牢裏和人鬥毆重傷,爲了證明自己的說法,她還曬出一張照片。”
說着,記者匆忙掏出手機:“這張照片裏,第三排左側第五個,郁先生請您看一下,是不是您太太本人?”
郁庭川的神态從容,當着那些鏡頭,沒有任何失态,擡手制止要過來趕人的許東,開口回答:“現在科技發達,照片合成不奇怪,至于你提到的問題,我隻能這樣告訴你,我太太在年少的時候,因爲被人騷擾後與人發生争執,失手傷了人,她已經爲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也請各位實事求是,不要被網上的不實言論影響自己的判斷。”
那記者趁機又問:“昨天《揚江日報》的文章,郁先生肯定看過,有說您爲了維護自己的太太,花重金買下電視台的節目錄像帶,這個說法是否屬實?您太太是不是真的不肯救自己病危的弟弟?”
“我太太9月6日剛生産完,諸位現在都親眼所見。”
郁庭川開腔的聲音依舊沉穩平實:“慈善晚宴是5日晚上,我太太懷孕八個月早産,個中緣由不用我細說,各位想一想就能明白,子不言父之過,同樣,我妻子作爲女兒,不會在公衆場合讨論她母親的不是。”
聞言,那些記者安分了些。
可能是郁庭川的态度沉着泰然,沒有心虛也沒有回避,反而讓他們有了别的猜測,是不是真的有人故意針對?接二連三爆出來的醜聞,倘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擋不住輿論的壓力。
再看這位郁太太,看上去不像網上說的那麽不堪。
也有記者覺得,可能是裝的,這個時候,沉默是最好的武器,但凡這位郁太太現在開口,所說的每句話每個字,被錄下來流傳出去,相當于是給那些醜聞添了一把火。
所以,有心思活絡的記者轉向宋傾城,高聲問:“郁太太,作爲當事人,你難道不爲自己解釋兩句?現在網上有傳,9月5日晚,送您來醫院的并非您丈夫郁先生,而是您的小叔子,是真的麽?”
這句話裏的惡意,宋傾城不會聽不出來。
哪怕那個記者已經被保镖拉去一旁,宋傾城也意識到,外面的謠傳比她想的更嚴重,甚至連剛出生的孩子都被編排上了。
郁庭川沒再和記者廢話,隻說:“諸位這麽熱的天守在醫院,我本人理解各位工作的不易,有些話卻不得不提,新聞媒體做報道,應該秉持求真的原則,也希望各位媒體朋友離開這裏,也能如實報道今天的所見所聞,至于網上那些不實言論,我和我太太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不是威脅,但我不希望日後在律師的起訴名單上,看到在場哪一位的名字。”
這話确實不是威脅,卻已經是警告。
像郁庭川這樣身份的男人,在場的記者都清楚,做生意的都不好說話,能把生意做大的更不會是善茬,小打小鬧人家不理你,你要是騎到人頭上,人家不整死你算你命大。
那種造謠诽謗的官司,一打就是大半年,有錢人花個五萬就能全權委托律師,人家錢多,隻要想告,同時告幾十個人都不成問題。
可你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就算你請得起律師,你能和人家耗麽?
就算你耗得起,你的關系網有人家大麽?
郁家的背景擺在那裏,等到開庭,也許坐在上面的法官前一天晚上還在和原告那邊的人吃飯,況且這種官司,隻要原告起訴的罪名找得好,被告的赢面非常之小。
擱在現實裏,願意破罐子破摔博個知名度的人,終究還是少數。
一時間,舉着話筒的記者自覺往後退了退。
宋傾城被郁庭川護着走出住院部,老趙已經把車停在門口,坐進車裏,鞏阿姨又把嬰兒籃放進來。
嬰兒籃外罩着紗簾,所以孩子沒曝光在那些鏡頭下。
宋傾城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臉,剛才想要站出來回答記者提問的那股沖動被她壓了下來,在郁庭川上車以後,她轉頭,看着男人硬朗的側臉輪廓:“你别聽他們瞎說,我和郁承業沒别的關系。”
郁庭川關了車門,瞧着她臉上正兒八經的表情,眼裏溫情:“那些流言蜚語不必當真,兒子是不是我的,我不清楚?”
聞言,宋傾城的嘴角微彎。
也是在9月11日,南城某郊外民宅,夜裏十點左右,門鈴被人按響。
蹲在電腦前的四個人,其中一人過去開門,結果門一打開,隻覺得眼前一花,還未看清對方的樣子,胸口就挨了狠狠一腳,整個人被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