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慕苒語少了些戾氣,仿佛過去的任性不曾存在過,不管是說話還是神情,都透露出乖巧之意。
慕席南點點頭:“等你弟弟醒了,我先送你回家。”
“我自己可以打車回去,反正很方便。”
說着,慕苒語把目光投向父親身邊的郁庭川,今天的郁庭川穿着休閑,POLO短袖衫和長褲,一米八出頭的身高,穿上皮鞋後,身型愈發的修長挺拔,不同于以前的畏懼,她不動聲色的打量郁庭川,在離婚後,她的心态發生轉變,再來看郁庭川這個年紀的男人,比起季涼城,更顯穩重讓人踏實。
想到季涼城,慕苒語抱緊懷裏的保溫杯。
離婚手續是在上個月辦妥的。
因爲她那時不同意離婚,所以在離婚事宜上,她沒有出面,是父母和季涼城去處理的,等她被拉去簽字的時候,再見到季涼城,季涼城甚至沒多看她一眼,辦好手續和她父母打完招呼就先走了。
她哭着跑過去拉他,卻被父母攔住,季涼城自始至終都沒回頭。
做完手術,她的身體很虛弱,季涼城沒再來醫院看她,連發個關心的短信都沒有,現在又要和别人結婚,其實她早就已經和季涼城失聯。
社交軟件上沒了季涼城的聯系方式,季涼城的手機号是空号。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以爲季涼城還在生氣,等他想明白她也是受害者就會理解她,結果等來的,是他打給父親通知去離婚辦手續的電話。
慕苒語想過去南城找季涼城,卻被爸爸打了一巴掌。
慕席南告訴她,季涼城已經在相親,家裏給他找了個門當戶對的白領,兩個人處的不錯,如果不出意外,以後是要結婚的。
慕苒語爲此趴在床上哭了整整一晚上。
她以爲季涼城是包容自己的,哪怕發生争執,哪怕離了婚,可能都是在氣頭上,可是季涼城開始相别的女人,這就像壓垮她念想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和季涼城不會再有可能。
以往的嚣張跋扈,從她被人奸污的那天起就搖搖欲墜。
現如今,整個人變得更加安靜寡言。
慕苒語道:“我先進去拿包。”
快走到監護室門口的時候,她的腳下受絆,下意識伸手想去揪住什麽,然後,她的胳臂就被拉住,整個人這才沒有往前跌倒。
慕苒語擡頭去看,發現扶了她一把的是郁庭川。
郁庭川剛好站在靠門位置。
見她站穩,郁庭川就放開她收了手。
慕苒語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才攥了郁庭川的polo衫,所以他才回過頭,及時伸手避免她摔這一跤。
以前慕苒語沒和郁庭川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
郁庭川身上沒有古龍香水味,也沒有汗味,在她驚魂未定的時候,隻覺得自己手臂被一股力道攥住,随後那股力道就消失了,但她的胳臂肘處,還有着男人手掌留下的餘熱。
以前,慕苒語有些畏懼這個前堂姐夫。
可是現在,感情在潛移默化中變得更難以言喻。
因爲對方再婚娶了她繼母的女兒。
宋莞以前有過孩子,慕苒語不知情,但她爸爸顯然是知道的。
這些年,他們一家四口在國外過着幸福的生活,現在突然多冒出來這麽一個人,這個人,不但破壞了堂姐的婚姻,還害得她落到堕胎離婚這一步。
見慕苒語差點跌倒,又被旁邊的郁庭川拉住,慕席南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去,詢問女兒:“有沒有摔着?”
“沒有。”慕苒語低低應聲。
然後,她朝郁庭川道:“謝謝堂姐夫。”
一聲堂姐夫,是将對方放在慕清雨前夫的位置上。
郁庭川隻是颔首,沒有和她多言,也未曾多看她一眼,繼而轉頭向慕席南詢問慕逸陽的情況。
慕苒語拿了包從監護室出來,恰巧聽到郁庭川在和她父親說:“現在國内的醫療水平和國外差距确實不大,不管是用藥還是設備上。”
成年男人穩緩的嗓音,讓她忍不住投去目光。
方才郁庭川拉她的那隻手已經背回身後,長身肅立,可能是她的目光太直接,郁庭川這樣的人,警覺性肯定高,餘光掃過來的時候,慕苒語已經看向慕席南,借機道:“爸,那我先回去,晚點再過來。”
走進電梯的時候,慕苒語還在想郁庭川從她身上掠過的視線。
哪怕是輕描淡寫的一眼,也讓她的思緒纏雜。
以前她隻顧着玩,不喜歡被管束,也不喜歡像堂兄這種看到她就皺眉的男人,可能是季涼城對她帶來的傷害太重,她現在反而不再喜歡斯文儒雅的異性,再去看堂兄這樣的,莫名覺得很有安全感。
慕苒語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郁庭川,不是在堂姐的婚禮上,而是三年前的澳洲。
那個假期,她第一次單獨前往澳洲看望慕清雨。
慕苒語在堂姐的房間裏看到郁庭川的照片。
照片裏,郁庭川不過二十三四歲,她問堂姐這就是Joice的爸爸麽,堂姐沒有否認,後來吃晚飯的時候,堂姐告訴年幼的Joice,他爸爸要來澳洲看他,小家夥很高興,吃完飯就回房間準備送給爸爸的禮物。
慕苒語知道堂姐在幾年前離婚,孩子的爸爸家境富貴,是恒遠的現任總裁,作爲一個15歲的女孩,想到堂姐的前夫要過來,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心理。
結果第二天,她才知曉孩子的爸爸不來家裏,Joice會被司機送去酒店。
慕苒語有詢問堂姐爲什麽要這麽麻煩。
慕清雨隻是沉默,過了會兒才回答,說是孩子爸爸還有工作,讓孩子過去酒店見面不浪費時間。
那個下午,慕苒語剛好要外出去文具店買東西。
她搭了送Joice去酒店的車。
到達酒店以後,慕苒語沒有下車,透過車窗看着背了小書包的Joice一路跑過去,酒店的大門口,站着一個抽煙的男人,穿了白襯衫,他看到Joice後,把香煙叼在嘴邊,空出雙手一把抱起Joice。
Joice緊摟爸爸的脖子,用小臉貼了帖爸爸的側臉,滿滿都是依賴。
慕苒語已經降下轎車後排的車窗,哪怕隔着一段距離,她都能看清男人臉上淡淡的笑容,然後,她就目送父子倆進了酒店的旋轉門。
三年前的那幕,慕苒語如今回想起來,心情卻有所不同。
那個時候,她隻看到一個疼愛兒子的好父親。
卻認爲對方在婚姻裏辜負了堂姐。
現在堂姐已經走了,她在郁庭川身上沒找到值得腹诽的不好之處,或許,對方唯一的不好就是再婚娶了個不怎麽樣的妻子。
如果郁庭川再婚娶的是某家名門千金,慕苒語不會耿耿于懷,哪怕替堂姐可惜,也不會想到配不配得上的問題。
可是事實上,郁庭川娶的卻是個靠手段上位的女人。
現在,她又被告知對方是她繼母的女兒。
在慕苒語眼裏,郁庭川不該選擇那樣的妻子,簡直是色令智昏果,在醫院再見到對方,這種認知在她腦海裏更加強烈,一個流過産私生活混亂的女人,根本不配嫁入豪門,更不配得到這樣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垂愛。
想到母親說的那些話——
一個罔顧親弟弟死活、連腎髒配型都不肯做的女人,心地又怎麽會善良?
慕苒語回到家屬院,沒有躺下睡午覺,沖了個澡就重新去醫院。
在走廊上,她遇到了剛要離開的郁庭川。
“堂姐夫要走了麽?”慕苒語從善如流的開口。
難得,郁庭川居然和她說話:“沒有在家裏多休息一會兒?”
“我不困。”慕苒語莞爾,不見往常驕縱的模樣:“還是來醫院多陪陪弟弟,我媽不在,我爸一個人太辛苦。”
說到這裏,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道:“我回去的時候,看到Joice在家裏把小嘴撅得老高,都可以挂油壺了,可能是不舍得爸爸就這樣離開。”
郁庭川沒接腔,隻問她:“現在急着去監護室?”
慕苒語的心跳微快,然後回答:“不算急,我送堂姐夫下樓吧,剛好再去門口的水果店買些香蕉。”
……
住院部到醫院大門口,差不多五分鍾的路程。
近黃昏,太陽開始往西邊去,慕苒語原先落後幾步,從住院部出來,她就小跑着上前,剛好走在郁庭川的身邊。
因爲是周六,路上來往的人不算多。
慕苒語正想着聊天的話題,郁庭川先開了口:“聽你父親說,你前段日子身體不适,現在怎麽樣了?”
郁庭川話裏的‘身體不适’,讓慕苒語整個人冷靜下來。
前段時間除了流産手術,她沒有任何不适,慕苒語不知道自己父親是怎麽和郁庭川說的,現在,她突然就沒了說話的欲望,但還是低低應一聲:“已經好的差不多。”
“你和郁菁年齡相仿,正值長身體的年紀,還是要多加注意。”
這番話,俨然是長輩的标準口吻。
慕苒語沒有吭聲。
随後,她又聽郁庭川問起慕逸陽的情況。
慕苒語勉強作答,有些意興闌珊,這和她下樓時想的不一樣,剛打算換個話題,郁庭川突然道:“人的一輩子很長,難免遇到挫折波瀾,特别是在年少的時候,犯錯也無可厚非,難能可貴的是,等到以後再回頭去看,沒有落下太多的遺憾。”
“……”慕苒語的眼圈微熱,想起了自己被離婚的事。
想起季涼城的絕情,她的鼻子跟着泛酸。
郁庭川又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與其将來追悔莫及,不如現在少說少做,總能避免些沒必要的過錯。”
慕苒語不相信郁庭川會安慰自己,想到對方剛才有意把自己叫下樓,她很快就聯想到另一個人身上,隻有爲了宋傾城,郁庭川才會有閑情跟她一個小姑娘說這些教育人的話。
這樣想着,慕苒語的胸口好似堵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她擡頭,看着郁庭川道:“我傻,聽不懂堂姐夫的話。”
郁庭川聞言,沒有不悅的迹象,見她停下腳步,他也不再往前走,站定在路邊一棵槐樹下,沒再和她拐彎抹角,在話語裏提及了宋傾城:“在你這個年紀,有人過得更不容易,有時候想一想,她那樣的,應該才是少見。”
說着,郁庭川深邃的視線落在她臉上:“我剛才聽你父親說,你已經知道你繼母以前有個女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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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本來要二更,昨晚肚子不舒服,所以推遲到明天早上,九點左右大家來刷二更!
現在天氣熱了,大家注意身體,容易感冒也容易……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