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麽?”沈徹好奇的探過身。
手機屏幕上還顯示着慕苒語的彩超檢查報告。
沈徹的視力不錯,匆匆一瞥,瞥到了慕苒語三個字,包括科别跟檢查部位那兩欄,一欄是婦産科,另一欄是胎兒及其附屬物。
慕苒語幾歲沈徹是知道的,當即沒了聲。
宋傾城見他發現了,也沒掩飾什麽,關掉那張圖,對話框裏有Joice發來的新信息:“這是我在桌上看到的,小姨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不能要求他能看懂這些東西,話裏話外也透着對慕苒語這個小姨的關心。
宋傾城沒想在小孩面前說慕苒語是非,發了個‘嗯’過去,又叮囑:“拍照的事不要告訴其他人,你小姨的身體不好,應該不希望别人知道。”
Joice回了個OK,随後問道:“那小姨會跟我媽媽一樣麽?”
“不會。”考慮到孩子的性格敏感,宋傾城多回了一條:“你小姨這個病,最多幾個月就能好,不會有大問題,不用擔心。”
又陪着Joice聊了會兒,宋傾城把手機擱置到一旁。
這時,沈徹突然說:“那誰真的懷孕了?”
“不太清楚。”宋傾城重新拿起筷子,實話實說:“隻有這幾張照片,倒沒有聽人提過,可能家裏都瞞着吧。”
慕苒語這個年紀,如果傳出懷孕,對她自身和季涼城都不好,特别是季涼城,以後别想繼續當老師。
沈徹邊夾菜邊開口:“挺好的,他一向喜歡孩子,明年自己就能當爹了。”
這個他,自然是指季涼城。
看着沈徹一臉不在意的神情,宋傾城夾了顆蝦仁放到他碗裏:“知道他馬上就要當爹,你也該放心了。”
沈徹沒有接腔,好一會兒才道:“當不當爹是他的事,我放什麽心。”
宋傾城的胳臂搭在桌邊,正想再說點什麽,手機嗡嗡震動了下,短信提示音,她拿起來一看,是郁庭川發來的:“如果逛累了,早點回家。”
短信裏的每個字,萦繞在她的舌尖,哪怕不讀出來,那股暖意已經融入心底深處。
喜歡這種感覺,當自己出門在外,有一個人在惦記着她。
哪怕是很尋常的一聲叮囑,也讓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正被在意着。
下午1點左右,他們吃完飯離開餐廳。
這家餐廳在商場的八樓。
電梯裏,沈徹突然按了數字‘4’。
宋傾城看到電梯光面上的樓層指示圖,四樓是兒童衣物玩具的賣場和母嬰區。
“給你家親戚小孩買東西?”她問。
沈徹含糊其辭,待走進一家高檔母嬰用品店,他開口問導購員,如果孩子剛出生,應該買什麽合适,導購員又問他孩子是男是女,他看了眼宋傾城的肚子,然後說:“還沒确定。”
意識到是要買給她的孩子,宋傾城直接把人從店裏拉出來:“幹嘛這樣浪費錢,我剛看到價格,奶瓶套裝最便宜也要四百多。”
“又不是經常買,就當是舅舅送的禮物。”
沈徹說着重新回到店裏。
看到他邊聽導購員介紹邊挑選的認真樣,宋傾城自知阻止不了,隻好拿起邊上相對便宜的碗筷,讓沈徹買這個,沈徹卻覺得拿不出手,愣是在導購員的‘蠱惑’下,買了套七百多的奶瓶。
導購員眉開眼笑,羨慕的說:“有個這麽好的老公,真有福氣,以後也是個好爸爸。”
一聽這話,就知道導購員誤會了。
不等宋傾城解釋,沈徹已經斜靠着櫃台說:“我是孩子的舅舅,我那個妹夫太有錢,我要不買個好點的奶瓶,回頭怎麽拍我妹夫馬屁,讓他給我升職加薪。”
聞言,導購員一臉恍悟,然後道:“我們家的東西你放心,質量肯定好,如果有問題,三個月内包退包換。”
宋傾城聽着沈徹那聲‘妹夫’,心裏好笑,好像和郁庭川同桌吃飯、縮頭縮腦的那個人不是他。
回去的路上,沈徹主動說:“也沒花多少錢,除了工資,還有網店掙的錢,雖然不多,每個月分下來也有兩三千,要是真缺錢,我肯定不會打腫臉充胖子。”頓了一頓,他又道:“我剛在店裏說的也不是假話,你是恒遠老總的太太,多少人想讨好你,我明明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總不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宋傾城聽得莞爾:“我不管公司的事,你再讨好我也沒用。”
“怎麽沒用。”沈徹調整坐姿,一本正經的說:“你把東西拎回家,郁庭川自然會問,得知是我送的,他對我的印象肯定又好不少。”
沈徹講得頭頭是道:“這是職場上的鑽營之道,你也要學着點,省得以後出社會吃了虧哭着找爸爸。”
說着他想起什麽,餘光在宋傾城臉上打轉,嘴裏嘀咕:“差點忘了,你不用找爸爸,直接找老公就成。”
宋傾城的唇角不自覺上揚,稍一偏頭,透過半降的車窗,看見對面路邊從一輛豪車裏下來的郁菁,開始以爲是身形相像的人,再定睛看去,發現确實是郁菁本人。
下車後,郁菁站在後排車門邊沒走。
好像車裏有人在和她說話。
付家老宅在軍區的家屬院裏,郁菁又穿着家居的T恤短褲,說明家屬院應該就在這附近。
至于那輛轎車,宋傾城沒在郁家見過。
如果是付家的座駕,郁菁也不會在路邊下車。
“在看什麽?”沈徹問。
宋傾城收回視線:“沒什麽,看到郁菁了。”
“要打招呼麽?”
說着話,沈徹放慢車速。
白色高爾夫已經和那輛轎車遠遠錯開,宋傾城道:“不用,她身邊還有别人,貿然過去打招呼,有些突兀。”
“她今年也高考了吧?”
宋傾城點頭。
沈徹又問:“過兩天就要考了,緊不緊張?”
平日裏兩人在手機上聊天,很少談及她的學習,這會兒,聽到沈徹這樣正兒八經的關心,宋傾城如實道:“有點,上回讀高三,已經快五年了,平日那些模拟卷我能應付,卻也怕高考試卷和我不對路。”
“那就随便考考。”沈徹出聲安慰:“反正不争當狀元,讀大學就是爲那張文憑,前面幾次模拟考你不都考得挺好,這次也差不到哪兒去。”
說到這裏,他把話題一轉:“等高考結束,你也不用再顧忌那些狗仔跟拍,到時候是不是要補辦婚禮啊?”
“暫時應該不會辦婚禮。”
在沈徹的面前,宋傾城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個人并不喜歡婚禮,很繁瑣,以前在網上看到,女人都希望一生有一次婚禮,可是我并沒有多大的期待,包括去年的時候,看着那一張張喜帖,我也沒有多高興,試穿婚紗的時候,看着盛裝的自己,現在回憶起來,也隻是想給一個人看。”
這個人,是她要共度餘生的男人,而不是婚禮上的每位賓客。
“婚姻是兩個人過日子,不是把日子過給别人看,我喜歡他在意我的樣子,也能感受到他的用心,我要做的,是盡我所能去回報他同等的感情,而不是一味的索取,如果我真的想要婚禮,他會答應的,可是等婚禮舉行,我在滿足自己虛榮心的同時,帶給他的不是榮耀,而是衆人的質疑。”
宋傾城稍作停頓,繼續道:“我還沒成爲值得他驕傲的人,不該先成爲他名聲上的污點。”
“你就是想太多。”沈徹歎氣。
“不是想太多,隻是也希望像他保護我那樣保護他。”
宋傾城說着彎起嘴角:“其實很多時候,不被人所知也是一種保護,遠離衆人的矚目,可以自在的生活,我犯的錯不會被放大,我隻是郁庭川的合法妻子,不會是别人口中那個坐過牢吸過毒出身不正又想攀附豪門的私生女,不需要整日活在負面的輿論當中。”
這半年裏,郁庭川對她的保護,她并非毫不知情。
不用名牌把她打扮起來,不是不重視在乎,而是希望她的心境如初,能夠像其她年輕的女孩那樣随意活着。
就算是被他豢養着,也該養在花園裏,而不是狹小的牢籠裏。
……
這一日,郁庭川談完事回到辦公室,随手把文件夾丢在大班桌上,身後是跟進來的梁竟,把辦公室門關上後,看向雙手搭在皮帶上伫立在落地窗前的老總,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無形中給人壓迫感。
想到剛才在會議室内發生的事,梁竟不敢随便說話,過了會兒,覺得老總就算不高興也該消了些氣,這才嘗試着開口:“汽車産業園的事,還是前頭有了不好的示範,就像李董,本來挺有意向的,也表示支持,現在又變得模棱兩可,要不,我改天請那家視頻公司的人吃頓飯,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郁庭川轉過身,回到大班桌旁:“先放一邊。”
說着,似想起什麽,他看着梁竟問:“綠香園那個釘子戶的事怎麽樣了?”
“還是不肯松口。”梁竟搖頭,觀察了下老總的臉色,下面負責這個項目的房地産老總找過他,這個面子不能不賣,隻能盡量幫着說話:“章總他和工程部的人有找過那個釘子戶許強,對方像吃秤砣鐵了心,就是不肯搬,還說,要是再威脅利誘他,他就打電話讓電視台的人過來。”
見老總不接話,梁竟繼續道:“那屋子根本不能住人,我前兒個還去看過,整棟樓都已經傾斜,随時都會倒塌,章總也有懷疑,這許強背後可能有人在針對恒遠。”
說着,他的視線看向老總。
“往下說。”郁庭川拿起打火機,火苗還沒打燃,突然想起什麽,又把打火機‘啪’的扔回去,包括嘴裏的那根香煙,也被取下來丢回大班桌。
最近幾個月,梁竟有注意老總越來越少抽煙,也知道老總家裏有個懷了孕的妻子。
這女人有了孩子,男人要是在意,哪怕煙瘾再重也得忍着。
他家老總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梁竟說:“最初那一片被化爲拆遷區,咱們的人過去,那個許強也沒表現出不肯搬的意向,等工程部的人第二次過去,他的态度就變了,開始嫌價格低,章總就給他每平米加了兩百塊,按照實際面積算下來,也有三四萬,章總以爲這次總行了吧,哪成想,對方一轉身又反悔了,說這房子是他爹留給他的,祖宗的家業不能丢。”
“回頭讓小樊過去看看。”
郁庭川的語氣尋常,沒有爲着個釘子戶動怒:“他要是不肯拆,那就留出他那一塊,周圍的最遲下下星期必須動工,讓章平在每輛破拆機上裝攝像頭,現在就顧首顧尾,以後他更别想動這一塊。”
梁竟點頭稱是。
見郁庭川拿起座機打電話,沒再打擾,識趣的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聽見郁庭川說話的聲音:“還在外面逛?”
這句問,自然不是問他。
辦公室的門合上,郁庭川聽了小樊的彙報,得知宋傾城已經被沈徹送回雲溪路八号園,正在路上,他開腔囑咐:“注意點開車,沒别的事,到門口你就先回去,嗯,挂了。”
傍晚,郁庭川回到家,宋傾城在客廳的太妃沙發上看書。
她靠着沙發背,手裏拿了水筆,模樣專注,時不時用筆在輔導書上劃線,小嘴裏輕聲念着什麽,旁邊有台落地風扇,吹動她頰邊的碎發,沒穿襪子的雙腳邊,擱着幾張試卷兩本教材。
郁庭川拿了鑰匙走過去,見客廳裏光線偏暗,把手放在牆壁的開關上:“怎麽不開燈?”
宋傾城擡頭,見他下班回來,一時間,整個人置身在光暈裏,她先彎起唇角:“給你省電還不好麽?”
“一度電才幾毛錢。”郁庭川在沙發邊坐下,左手撫上她白皙的腳踝,入手細膩光滑:“涼成這樣,不怕考試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