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面露焦急,要笑不笑的湊過來:“美女,幫個忙呗,我剛下飛機,現在趕着回家,我家老頭子脾氣不好,我要是趕不上年夜飯,指不定到時候給我抽筋扒皮。”
“那你排我後面吧。”宋傾城說完,讓收銀員算錢。
年輕男人回頭,原本排在‘美女’後面的中年大嬸正闆着臉看他,再去瞧旁邊的美女,已經掏出皮夾在管自己付款。
男人摸了摸鼻子,拿着兩包鳥食灰溜溜的去隊尾。
宋傾城結完賬,拎了購物袋上扶手電梯。
郁庭川沒把車放去地庫,而是就近停在商場外的路邊。
傍晚五點以後,是商場的人流高峰期。
郁庭川買好香煙回來,沒有特意去超市尋人,而是坐在靠近扶手電梯的大理石長凳上,旁邊有個簡易書架,上頭擺着些商場規劃的宣傳冊,他随手拿了本翻看,這個架勢不緊不慢,許是他的年齡擺在那裏,很容易瞧出是在等人。
過去幾分鍾,郁庭川看了看腕表,然後擡頭瞧向超市入口處。
超市入口的電梯人來人往,沒有那道熟悉的倩影。
像郁庭川這樣穿着和氣場的男人,身型挺拔,有着一股沉穩派頭,即便是不吭聲坐在那裏,也會吸引不少經過的目光。
有幾個小姑娘路過,視線偷偷瞥過來,忍不住交頭接耳。
“挺帥的,看上去就是有錢人。”
“看着就有魅力,給我的感覺好像《鬼怪》裏的阿紮西(大叔),也穿過這種軍綠偏暗的羊絨大衣。”女孩說着,扭頭問另一個同伴:“裏面也是淺灰色毛衣吧?”
同伴打趣道:“不管像不像,這樣的肯定有主了,估計是陪老婆來逛街的。”
幾個女孩說着話漸漸走遠。
恰在這時,商場内,觀光小火車叮叮當當的駛過來。
宋傾城上到一樓,視線裏是亂入的無軌小火車,五顔六色的一節節車廂,在節日裏,平添了幾分熱鬧融融。
然後,隔着車廂的镂空窗戶,她一眼就發現坐在那裏的郁庭川。
宋傾城沒直接走上前,而是繞去郁庭川的後方。
站定在男人身後,她忽然身後,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郁庭川回頭,看到的是嘴裏含着棒棒糖的宋傾城,正笑盈盈的瞅着他,左手上還有兩個大大的購物袋。
“有沒有被我吓到?”宋傾城問。
郁庭川合上手裏的宣傳冊:“确實吓了一跳。”
宋傾城反向坐下:“一聽就是在哄我,真沒意思。”
“那你說該怎麽回答。”
“……”宋傾城沒接話,拿出嘴裏的棒棒糖遞過去:“吃不吃?”
郁庭川溫聲說:“這麽大個人還貪吃零食。”
“我肚子餓,不吃零食吃什麽?”
說着,宋傾城自己就先有些想歪,比起棒棒糖,男人恐怕更喜歡看着女人去吃他身上的某樣東西。
就像剛才在車裏……
宋傾城的臉頰微熱,卻又裝作不經意的靠近,目光望着周圍景象,搭在長凳上的左手挪向旁邊,小指頭裝模作樣地去勾男人的左手手指。
郁庭川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覺得好笑,也沒有揭穿,隻問她:“打算在這裏坐多久?”
宋傾城想起來,他們還趕着回老宅吃晚飯。
沒辦法,她隻好收回手:“那走吧。”
說完,率先站起來。
郁庭川把那兩條煙遞給她,讓她拿着的意思,宋傾城伸手接過來,看着郁庭川起身後拎過自己腳邊兩袋沉甸甸的東西。
下一秒,她空着的左手就被握住。
男人的掌心幹燥溫暖。
“出去吧。”又聽到他說。
宋傾城喔了一聲,心裏甜蜜,不禁回握他的大手。
回到車上,剛系上安全帶,郁庭川的手機響,是付敏打來的,問他們大概什麽時候能到老宅。
宋傾城瞥到儀表器旁顯示的時間,剛好六點整。
想必老宅那邊就等他們了。
郁庭川說再二十分鍾,付敏倒沒火急火燎,叮囑郁庭川開車注意安全,然後挂斷電話。
随後,郁庭川放下手機發動引擎。
大概半分鍾,黑色路虎倒車出來後駛上旁邊的寬闊道路。
商場門口,沈摯出來就看到那輛開過去的路虎。
他注意到車尾的牌照,就是郁庭川那輛。
身後,是跟着出來的沈磊。
沈磊長得虎頭虎腦,見沈摯忽然不動,轉頭好奇瞧向外面,用變聲期的嗓音問:“哥,你在看什麽?”
沈摯回過神,語氣正常:“沒什麽,過去取車。”
等沈摯把轎車開到商場大門口,章如梅恰巧拎了五六盒精裝禮品出來。
上了車,章如梅嫌熱,摘了脖子上的圍巾。
章如梅出聲打破車内的安靜:“到時候走親戚,去你舅舅和姑姑家,這些禮品加上家裏的,應該足夠應付了。”
話落,章如梅想着好久不見蹤影的大兒媳,心裏有不滿,沒當着兒子的面表現出來,但還是問了一句:“今天是除夕,雖說陸家也就她一個孩子,你和韻萱今年剛剛回來,按道理該把年過在咱們家。”
沈摯顧着開車,好像沒有聽到這句話。
章如梅又說:“韻萱他爸爸既然投案自首了,也就幾年的事,問題倒不是很好。”
這時,沈摯開口道:“這事您不用操心,年後法院那邊就會出結果。”
“我是不想操心。”章如梅歎氣:“好歹親家一場,你爸前天晚上還跟我說,不知道這檔子事會不會影響你。”
說着,章如梅記起上回有鄰裏透給她的話,看見有個打扮不正經的女人開車送沈摯到沈家家門口。
這件事章如梅沒有告訴丈夫,自己壓了下來。
又見這段日子,沈摯和陸韻萱的夫妻關系沒有緩和,趁着今天,這會兒沈父又不在,章如梅出聲敲打兒子:“少年夫妻老來伴,韻萱這樣的老婆,媽也說句實話,對你已經很不錯,男人的心偶爾會出走,但一定要記得回家的路。”
沈摯沒接茬,反而問:“剛才在超市裏,是不是遇到熟人了?”
“是啊,就是宋家那小丫頭。”章如梅不知道兒子和宋傾城有過一段,自顧自的說:“她現在看着挺好的,說是要去郁家老宅吃飯,她有那樣的前科,能找個好的對象也不容易。”
沈摯看着夜晚路況,一時間忘了說話。
……
除夕夜,郁家的洋樓裏很熱鬧。
一大家子的人都在,包括在印度寶萊塢闖蕩的郁明惠。
宋傾城跟郁庭川進屋的時候,客廳那邊,郁明惠正拉着郁明蓉不知道在說什麽,眼圈紅紅的,好像剛哭過一場,手裏還捏着揉團的紙巾。
郁明惠瞧見自家兄弟來了,立刻識趣的閉嘴。
幾個小孩咯咯笑着在屋子裏跑來跑去。
路上,宋傾城就有些餓。
最近幾天不知道是不是胃不好,哪怕已經吃飽飯,不過兩三小時,她又想吃飽腹的東西,有的時候,看到什麽都想吃,也沒有撐着或胃疼的迹象,其實在車裏,她已經吃了一塊巧克力。
郁庭川像是猜到,馬上就要開飯,不讓她繼續碰零食。
郁老礙于身體不好沒有回來。
今天早上,郁庭川帶宋傾城去醫院看過老人家。
宋傾城他們剛在客廳坐下,郁菁四姑的丈夫就出現在樓梯口,說是爸爸讓二哥來一趟書房。
客廳裏,坐着的就是郁明蓉幾姐妹。
郁明蓉轉頭,看着宋傾城笑道:“他們男人忙着說事,咱們也磕磕瓜子打發時間。”
宋傾城也是一笑,能感覺到郁明蓉的善意。
沒多久,郁菁從二樓跑下來。
嘴甜的把人挨個喊了一遍,然後坐去宋傾城旁邊。
宋傾城注意到她心情好,笑着問:“這麽高興,收到大紅包了?”
“你知道?”郁菁很是詫異。
“我瞎猜的。”
郁菁點頭,又湊過來,賊兮兮地樂道:“我二叔剛上樓給了我一個紅包,這麽厚,你猜有多少?”邊說邊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下。
不等宋傾城回答,郁菁就把口袋裏的紅包拿出來。
“我數過了,八千八百八十八。”郁菁低頭打開紅包的封口,小嘴裏咕哝着:“我二叔以前最多一次就是給我3888,今年給這麽多,我都還沒有伸手讨要,他自己就來房間給我了。”
說着,郁菁在宋傾城耳邊道:“我媽說今年不沒收我的壓歲錢,要是知道二叔給我這麽多,她肯定要傻。”
宋傾城看着她歡欣雀躍的孩子樣,也被逗樂,接了一句:“怎麽辦,我沒有給你準備紅包。”
誰知道,郁菁轉眼就拿出手機:“沒關系,咱們支付寶微信轉賬都可以。”
宋傾城點點頭,轉給她一個八百八十八的紅包。
“比不過郁總的大手筆,隻能給個零頭。”
郁菁合起來收到近萬的紅包,瞬間眉開眼笑,很有良心的抿嘴:“那我也給你發個紅包,算是禮尚往來。”
宋傾城的手機響,打開微信紅包,郁菁發了八毛錢。
旁邊,郁菁正把紅包嚴嚴實實藏起來。
俨然一周扒皮的形象。
餐廳那邊,付敏已經在和保姆布菜,郁明蓉起身過去幫忙,宋傾城看自己閑着沒事,放下手裏的山核桃,跟着去廚房搭把手。
郁菁下樓來就是陪宋傾城,見狀樂颠颠的跟過去。
從客廳出來,郁菁告訴宋傾城:“我小叔今天也回來了。”
郁林江有個小兒子,宋傾城沒有見過本人,平日也沒聽郁庭川提及,要不是郁菁現在說起來,她差點忘記郁家還有這号人物的存在。
“我小叔學校早就已經放假,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爺爺好像催過好幾次,說是已經下飛機,這會兒還沒到家,指不定又去哪裏厮混了。”
郁菁說着撇了撇嘴角。
餐廳裏,等到菜都上桌,郁林江他們也下樓來。
入座的時候,郁庭川拉開自己旁邊的椅子,擡頭找了眼宋傾城,宋傾城立刻會意,繞過兩個小輩坐去他的身邊。
郁林江在餐廳裏環顧一圈,沒發現老幺,臉色當場不太好。
付敏說:“要不,我再打個電話……”
“随他去。”郁林江拿起筷子:“這個家裏是靠他吃飯,還是靠他賺錢,既然不想回來,那就别回來了。”
恰在這時,小洋樓的門被重重撞開。
一道冒冒失失的男聲傳來:“來了來了!”
衆人紛紛轉過頭。
宋傾城跟着看過去,是個高瘦的男人,正彎腰換鞋,待對方直起身,望着那頭橘黃卷毛,她立刻認出就是超市裏要插隊的那個男人。
這回,男人手裏沒拿小米鳥食,而是一隻立在站架上的鹦鹉。
郁林江的臉色沒好轉,收回目光對其他人說:“吃飯。”
宋傾城剛想低聲問旁邊的郁庭川這是不是郁家老七,那個年輕男人已經走過來,蹭到郁林江的旁邊,腆着臉笑:“爸,我特地從國外給你帶回來一隻鹦鹉,你看,還會對着你恭喜發财。”
話音未落,那鹦鹉突然撲着翅膀尖聲叫嚷:“三條腿的老雜毛!三條腿的老雜毛!”
坐在對面的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