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晚飯還有點時間,Joice拿着平闆和書包去了趟樓上,剛回到房間裏,IPAD轉到視頻通話的界面,是慕清雨打來的。
Joice把平闆放在書桌上,接通視頻。
這會兒,慕清雨正在酒店房間,剛洗過澡,身上穿着浴袍,長發有些濕漉,卸去妝容的五官很素淨,卻也顯出幾分憔悴,看着穿戴整齊的兒子,開口問:“下午出去了?”
Joice點點頭,顯得中規中矩。
慕清雨的眉眼放柔,又問他是和誰出去的、去了哪兒。
“去看電影了。”Joice在紙上寫了給慕清雨看,不敢提宋傾城,怕慕清雨不高興:“是和小菁姐姐一起。”
“這兩天你爸爸有沒有過去看你?”
“爸爸去出差了。”
Joice會知道,是爺爺前晚回來告訴他的。
慕清雨沒有再問下去,隻說:“媽媽已經在南城,明天你就來媽媽這裏吧。”
Joice問:“媽媽是來接我回北京的麽?”
孩子的眼睛黑亮,有欣喜和期待。
慕清雨看着他,忽然問:“Joice在爸爸那兒不好麽?”
Joice寫道:“可是我也想和媽媽一起。”
“……”慕清雨的視線定格在字體稚嫩的話上,情緒有所觸動,然後道:“那Joice去告訴爺爺,想讓爸爸送你回北京,那樣子Joice就可以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Joice卻搖搖頭,在紙上寫字:“爸爸得陪Aunt過年,如果爸爸和我們去外公家,Aunt就會一個人。”
酒店裏,慕清雨看着兒子的回答,什麽都沒再說,啪的合上手提電腦,拿起旁邊的高腳杯,輪椅前行至落地窗前,她仰頭緩緩喝了口紅酒,然後眺望着外面的落日餘晖出神。
哪怕她不愛這個孩子,同樣也不願意把他拱手讓給郁家。
想起前塵往事,慕清雨有的并不是懷念,已經不愛那個男人,在他開車逼着她去打掉孩子的那刻,她就認清他的無情,那場車禍,在她看來不過是罪有應得,可是這雙沒直覺的雙腿,也在不斷提醒她當年的深情錯付。
……
回雲溪路的路上,宋傾城注意到街邊的藥店,記起郁庭川昨晚有些咳嗽,可能是在上海受了涼,家裏有感冒藥和消炎藥,卻沒有治咳嗽的藥水,想了想,她讓趙師傅靠邊停車。
讓老趙在車裏等着,宋傾城自己下車去了趟藥店。
藥店有些大,就像個小型超市。
宋傾城詢問過收銀員,走去擺放感冒藥的貨架,選了一瓶複方甘草口服溶液,考慮到郁庭川年前幾天還要上班,又買了盒白加黑感冒藥。
買好這些,宋傾城又在旁邊的貨架逛了逛。
确定沒有其它要買的藥物,她準備去收銀台付款,眼角餘光卻瞥見窗外的路邊停了一輛轎車。
那是一輛流星灰的馬自達CX—9。
宋傾城會有所留意,是因爲陸錫山這幾年常開的就是這款車。
她站的角度,看不清那輛轎車的牌照。
這時,藥店裏響起收銀員的聲音:“先生,你有沒有兩塊錢硬币?如果有的話,我就給你整的七十塊。”
“你等等。”熟悉的男聲傳來。
宋傾城站在貨架間,聞言朝收銀台望去,看到的是個中年男人的背影,正往外套内袋裏找硬币。
幾乎是一眼,宋傾城就認出那是陸錫山本人。
下意識的,又往窗外看了看。
陸錫山在那邊買藥結賬,宋傾城沒主動打招呼,因爲心有疑慮,待陸錫山離開後,她走去收銀台前,付錢的時候問:“剛才那人買的是什麽?”
“一盒三七傷藥片,還有雲南白藥噴劑。”
收銀員沒有隐瞞,可能是覺得這兩種藥沒什麽不能講的。
說歸說,她還是多看宋傾城一眼。
宋傾城微笑,解釋了一句:“我丈夫感冒了,不知道吃什麽藥好得快,我看他好像拿了感冒藥,所以随口問一問。”
收銀員見宋傾城買的确實是感冒藥,消去困惑後,指點道:“那你就買藏藥,藏藥的效果好。”
說着,收銀員拿來一盒流感丸。
“那就加上這盒吧。”宋傾城從善如流。
從藥店出來,宋傾城發現陸錫山的車還停在路邊原處。
沒多久,陸錫山從馬路對面走來,拿着瓶礦泉水,宋傾城順着他來的方向看去,發現馬路對面有家便利店,收回視線,陸錫山已經走到車旁,打開副駕駛車門把礦泉水遞進去。
即便隔着段距離,宋傾城也看出車裏還有個人。
心裏的疑雲越聚越多,有些事她想弄個明白,特别是上午葛文娟來過雲溪路八号園之後,那巴掌宋傾城按下不提,不表示她真能平白認下葛文娟的指責。
“叔叔怎麽在這裏?”宋傾城走近出聲。
陸錫山轉過頭,看清來人是誰,微微的一怔,瞄到宋傾城手上拿着的藥,神色有緩和:“你在這邊買藥?”
宋傾城莞爾:“是呀。”
說着,她往那輛轎車瞥一眼:“叔叔的朋友也在?”
陸錫山的老臉有尴尬,随即點頭,附和了宋傾城的說辭:“正打算走,天色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家,叔叔還有點事就不送你了。”
宋傾城卻問:“車裏是叔叔的哪位朋友,不知道我見過沒有。”
“……”陸錫山的左手還扶着副駕駛車門。
這會兒再想關車門,顯得很刻意。
陸錫山不傻,宋傾城這一問,擺明是對車裏的人起疑。
這時,坐在副駕駛室裏的人突然下來了。
宋傾城站在車尾附近,看見下車和陸錫山并肩站立的薛敏,倒不知是該驚訝還是覺得滑稽。
不願把兩個人的關系想歪,可是一而再的撞見,未免……
宋傾城沒再想下去。
不是因爲陸錫山,是顧念到薛敏。
“傾城,不是你想的那樣。”陸錫山先解釋。
宋傾城抿唇笑,沒有去看薛敏,隻望着陸錫山問:“叔叔覺得我是怎麽想的?”
陸錫山被她看的竟語塞。
“今天上午,嬸嬸還去過雲溪路找我。”宋傾城自顧自的說:“嬸嬸的性格叔叔最清楚,有時候動起手來防不勝防,一言不合就給了我一巴掌,還責怪我唆使自己的朋友去勾引叔叔。”
聞言,陸錫山的神情越發慚愧。
一直沒說話的薛敏卻開口:“傾城,我和你叔叔确實不是那種關系。”
宋傾城沒接腔。
“我家裏出了點事,找不到能幫忙的人,我就打電話給你叔叔,他剛剛把我從餘饒接過來。”薛敏說着,轉頭對陸錫山道:“錫哥,你能不能走開一下,我有話想和傾城單獨說。”
陸錫山看一眼宋傾城,稍有猶豫,然後走開去了。
轎車旁,隻剩下宋傾城和薛敏。
沒有陸錫山在場,宋傾城也是開門見山:“上次我去酒店找你,在房間的床上發現一條領帶,是不是我叔叔的?”
薛敏沒否認,但是解釋道:“那次是你叔叔又和你嬸嬸吵架,剛好我有事打電話給你叔叔,你叔叔要拿合同給我,那晚我在半島酒店請客戶吃飯,順便在那訂了個房間,後來懶得出門,所以讓你叔叔過來,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我就和他說話,權當是開解他。”
“你叔叔當時喝了酒,後來說着說着睡着了,我就讓他睡床,自己睡沙發,第二天你來找我的時候,也是因爲前晚沒休息好在補覺。”
薛敏又道:“我不知道你嬸嬸是怎麽跟你講的,我和你叔叔就是生意走近了些,雖然他是你的叔叔,但我也不好見了面就喊他叔叔,所以依着生意場上的規矩,喊他一聲錫哥,這個沒什麽稀奇的,這事連累了你,我也很抱歉。”
“你受傷了?”宋傾城忽然問。
“……今天早上和我後媽打了一架。”
薛敏答得坦蕩蕩,邊說邊撸起外套衣袖,白皙手臂上有瘀傷:“她把家裏的廠轉到她的名下,我不同意,這半個月都在家盯着她,今天她叫了娘家人過來,趁着我爸不在家,想給我點教訓。”
薛家的家事,宋傾城沒有插嘴的餘地。
“你叔叔是個好人。”薛敏開口:“他本來是要去青島出差的,我實在找不到人,電話打給他,他中午就趕到了餘饒。”
說着,薛敏看着宋傾城:“傾城,我不希望你和你叔叔因爲我再産生什麽龃龉。”
宋傾城回望着她,過去片刻先挪開眼,緩緩道:“但願如此。你是我在餘饒的時候幫過我的朋友,即便還沒到深交的地步。有些事我自己經曆過,所以對那時候的心态多少了解,因爲知道不對,我不願意看着自己認識的人走相似的路。”
這些話,宋傾城說的心平氣和:“我是和我嬸嬸母女不對付,卻沒抱着讓陸家雞飛狗跳的看戲想法,因爲陷在這件事裏的,是我一個比較要好的朋友。我隻是想告訴你,不管你和我叔叔現在如何,我叔叔是個身心健康的男人,而你,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年輕女人。”
即使薛敏當下和陸錫山沒什麽,再這樣發展下去,誰又說的好呢?
宋傾城也是女人,女人都相信自己的直覺。
比起上回在皇庭的相遇,現在薛敏和陸錫山之間已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薛敏有事,第一時間打給陸錫山。
陸錫山爲了去餘饒接她,立馬丢下去青島出差的事。
方才,宋傾城本想接一句‘那你爲什麽不打給我’,然而話到嘴邊,終究沒有真的出口。
不管怎麽樣,這都是薛敏的私事。
作爲旁人,宋傾城清楚自己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該說的都已經說過,她沒再耗在這裏,老趙還在不遠處等着。
隻不過,宋傾城剛走幾步,身後傳來陸錫山的暴喝聲:“你做什麽!”
一時間驚動無數的路人。
宋傾城回頭看見的不是别人,正是陸韻萱。
“我做什麽?”陸韻萱指着被陸錫山護在身後的薛敏,冷笑:“您就是這樣出差的,如果不是我開車路過剛好瞧見,您還想怎麽哄騙我媽?”
陸錫山聽了這番指責,臉色紅白交加。
他也沒想到,就是停車買個藥,先是被宋傾城碰到,現在又被陸韻萱抓包,陸韻萱不像宋傾城通情達理,現在這态度,擺明是聽不進解釋,大有不把薛敏當衆扒光衣服扇巴掌不罷休的架勢。
陸韻萱穿着高跟鞋,身上是職業套裝,白色的西裝西褲,應該是從公司過來的,加上現在怒火叢生,怎麽看都不是好惹的。
不少路人駐足,想圍觀這場當衆捉奸的戲碼。
陸韻萱毫不含糊,壓着火氣,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你馬上帶幾個人到雨台區的鳳山區。”
陸錫山聞言,惱羞成怒:“你叫人來幹嘛!還嫌鬧得不難看!”
陸韻萱挂斷電話,冷冷一笑:“既然您犯癢了,我這個做女兒的,當然要給您止癢。”說着,看着陸錫山身後的薛敏:“我道是誰,怎麽,沈摯瞧不上你,你就想給沈摯當丈母娘了?你也不看看我爸幾歲了,要是眼神不好,我馬上帶你去醫院挂眼科。”
“你胡說什麽!”陸錫山老臉漲紅。
陸韻萱轉眼看向陸錫山:“我看是爸你日夜操勞,整個人都糊塗了,您還當自己二十歲呢,居然還帶個二十幾歲的女人招搖過市,您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我媽想想,在外面染個什麽病回來,倒黴的是我媽!”
周圍看戲的人越聚越多。
陸錫山怒不可遏,手指着嚣張的陸韻萱:“這是你跟父親說話的态度麽?你就跟你那個蠻不講理的媽一個德行!”
“我看您是被狐狸精蠱惑的神志不清!”
陸韻萱說着沖過去要找薛敏清算,卻被陸錫山死死的攔住。
薛敏穩下心神,看着陸韻萱:“陸小姐,哪怕你是錫哥的女兒,也不能這樣不分青紅皂白。”
“錫哥?”陸韻萱冷笑,瞥眼看陸錫山諷刺:“您五十歲的人了,還有人喊您哥哥,還真是不服老!”
陸錫山咬着腮幫,顯然氣得不輕,尤其現在大庭廣衆,加上這些年在葛文娟那裏受的氣,這會兒統統發作,他手指點着這個胡鬧的女兒,警告道:“你别學你媽,我的事别說你管不了,就連你媽來了,也管不到我的頭上!别忘了你姓陸,你要是這麽向着他們葛家,大可以改名換姓,不做這個陸家人!”
老趙走到宋傾城身邊的時候,那邊吵得正兇。
剛才宋傾城去買藥,沒有帶手機和包,隻拿了張一百塊紙币。
老趙在車裏,注意到這邊不太平,又見宋傾城沒回來,所以不放心,下車過來看看。
随即,老趙也認出陸錫山,畢竟有過幾面之緣。
恰在這時,陸韻萱叫的人到了。
兩輛轎車停在路旁。
陸錫山他們被陸韻萱拖着,一直都沒走掉。
頭輛車上,下來的是慕少安和另一名陸韻萱的發小,後面一輛黑轎車裏,四扇車門打開,幾個面向兇狠的男人下車,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不好惹。
圍觀的路人紛紛後退,不想被波及。
宋傾城見狀,轉頭問老趙:“趙師傅,帶手機了麽?”
“……有。”老趙立刻拿出手機。
宋傾城離陸錫山他們十米開外,沒有過去摻和,讓趙師傅幫忙打了110,說明鳳山路這帶有打架鬥毆。
雨台區的派出所就在附近,警察來的肯定快。
警方詢問報案人信息,老趙立刻報上自己的名字。
剛挂電話,老趙的手機響起來。
老趙一接起來,聽見自家老總沉厚的聲音:“太太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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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陸錫山老房子着火了,被葛文娟壓迫太久,感覺自己遇上了真愛……
郁先生:太太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老趙:在,太太在圍觀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