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苒語漲的臉發紅,因爲有所顧忌,不敢随意發作,宋傾城看她這樣,徑直把包放在沙發上,自己也走過去坐下,沒有再搭理他們的意思。
季涼城見宋傾城這副泰然姿态,想起叔叔公司的一堆爛攤子,更加确信這事和郁庭川有關。
嬸嬸已經連着幾天上門,就差卷個鋪蓋躺他們家門口,說話也是夾槍帶棍,意思很直白,你們小兩口闖禍連累我們公司生意,要是不給妥善解決,我也跟你們沒完!
父親回北京前,也找他談過話,言語間多有不滿。
當初,他娶慕苒語,父親就不怎麽同意。
今天早上,慕苒語的堂兄慕晏青來了家裏,說是軍演結束剛好路過,所以來看看回國沒多久的小堂妹。
當慕晏青提到她把人連帶車撞了,慕苒語都沒敢狡辯,得知要來這邊道歉,立刻紅了眼眶,在慕晏青面前卻不敢哭出來,怕這位堂兄冷臉斥責她。
在慕家,因爲她身體不好,家裏人都順着她,隻有慕晏青不會。
久而久之,慕苒語很忌憚這位堂兄。
面對慕晏青的時候,讓慕苒語聯想到那晚在酒店碰見郁庭川,對她的态度稀松平常。
回到國内,季涼城的朋友見了她都要喊一聲小嫂子,更别提在美國的這些年,她總是被衆星捧月的,可是堂哥這個年齡段的男人都不怎麽待見她,不是皺眉就是無視,似乎都在偏幫姓宋的這朵白蓮花。
她想不明白,這些活了三十幾年的男人,爲什麽會被這朵白蓮花哄得團團轉?
看着宋傾城坐在那低頭翻看雜志,慕苒語終于沉不住氣,開口:“你到底想怎麽樣?要怎麽樣才肯不使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宋傾城擡頭望向慕苒語:“我不懂慕小姐這話的意思,什麽叫我使了見不得光的手段?”
慕苒語張嘴欲駁斥,卻被季涼城拽住。
季涼城盯着面容平靜的宋傾城:“小語用詞不當,她沒有别的意思,今天過來這裏,是希望大家把之前的誤會解開,至于我叔叔公司的建材問題,也希望你能和郁先生解釋一下,人前留一線,日後也好相見,你說對不對?”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宋傾城打斷他。
客廳裏,瞬間安靜下來。
宋傾城兀自道:“說起來,季先生比我還年長幾歲,你太太年少無知,你肯定是明白事理的,我不知道你叔叔公司怎麽了,到現在,我連你叔叔叫什麽都不知道,在我先生面前更沒提過你們季家一句,你叔叔開公司,建材出現問題,難道是我找人去換的?還是你們懷疑是我先生陷害的?”
“……”季涼城的臉色不好看。
慕苒語已經接上來:“裝什麽天真無暇,如果不是你慫恿的,質監局和工商局爲什麽會去涼城叔叔的公司找茬?撞你是我幹的,有種就沖我來,把氣撒到旁人身上,算什麽本事!”
宋傾城自認也有過叛逆的時候,卻從來沒像慕苒語這樣,擺出一副‘有義氣、全宇宙她最發光最閃亮’的架勢,本來不想和她浪費口舌,但慕苒語的話裏滿是指責,宋傾城不想‘被默認’,隻能看着季涼城反駁:“我沒在生意場混過,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道道,但是你叔叔公司的建材有問題,質監局派人檢查不是很正常的事?難道因爲我不久前和你太太發生過沖突,你們現在就能碰瓷上門?”
“說白了我也是個普通人,沒有通天的本事,誰碰我一下,我就能把人往牢裏送,哪怕我先生是郁庭川,他也不可能做到。我先生管着恒遠下面十幾萬号人,恨不得把每分鍾都拆成一天來用,哪有工夫去管這些小事?”
慕苒語冷笑:“要不是你在郁庭川那裏煽風點火,我堂哥怎麽會知道我開車撞你的事?”
宋傾城喝水的動作停頓,又聽見慕苒語說:“我堂哥好好的在部隊裏,突然跑到我家讓我來跟你道歉,要是我不答應,他就得親自押我過來,還叫我趕緊回北京。你的臉有這麽大麽?我堂哥還不是賣郁庭川的面子!”
“所以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宋傾城問她。
“……”
慕苒語心裏憋屈,愣是接不上話!
宋傾城放下手裏的水杯,然後站起來:“既然是來道歉的,那就擺正你的心态,如果不想道歉,沒有人按着你的頭強迫你。”
話落,宋傾城轉頭對季涼城說:“也希望季先生搞清楚,哪怕我心裏還介懷你太太故意撞我的事,但是不至于跑去陷害你家裏人,我先生也是生意人,還指使不動政、府的相關部門,你們心裏有疑慮,就去質監局或工商局問明白,我相信工作人員會給你們答案。”
說完這句,她拿過沙發上的包。
宋傾城看向一旁的鞏阿姨,臉色和善不少:“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趟,家裏的客人勞煩您送一下。”
鞏阿姨點點頭,問:“晚上回來吃飯麽?”
“不确定。”宋傾城彎唇笑了下:“到時候給您打電話。”
别墅外,沈徹還沒離開。
他那輛白色高爾夫還在維修,現在開的車,是特意回家向他老爸借的。
“這麽快?”沈徹問。
宋傾城關上車門:“總不能強留人家在這裏吃飯。”
沈徹剛想再問,眼角餘光瞥到外面,看見季涼城拉着耍性子的慕苒語出來,一時竟忘了開口。
幾乎同時,季涼城也看向這邊。
雖然隔着轎車的擋風玻璃,依舊認出了對方。
宋傾城很快察覺到沈徹的異樣,也瞧見窗外的夫妻倆,伸手在方向盤的喇叭上按了一下。
“滴——”鳴笛聲驟響。
沈徹回過神,心有餘悸的看宋傾城:“我靠,你幹嘛?”
“幫你驅驅邪。”宋傾城回答。
“邪是驅了,魂也快被你吓沒了。”
轎車很快駛離原地。
半路上,沈徹突然問:“那個女孩真的很好麽?”
這句話出口前,他在心裏經過一番争鬥,與其說是不甘心,倒不如講是疑惑,不明白季涼城怎麽說結婚就結婚,說喜歡上小姑娘就喜歡上了,或者說,是他還需要一個人來開解自己。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吧。”宋傾城沒拿話貶低慕苒語,中肯的道:“你覺得合适的,别人未必這麽想,同樣的,你認爲不般配的兩個人,也許人家正值相愛,既然已經過去,現在最該做的,是讓自己走出去。”
沈徹喉結輕動,有猶豫,最後還是問出口:“宋宋,你和我堂哥分開後,真的沒想過重新和他在一起?”
宋傾城轉頭看他:“你還想和季涼城舊情複燃?”
“……沒有!”沈徹立刻否認:“我就是好奇你面對這類情況是怎麽樣的想法?”
“沒有任何想法。”
宋傾城說:“我的情況和你不一樣,比起感情,那個時候我更看重的是怎麽把日子過下去,分開了就是分開了,所謂的遺憾,不過是心有不甘,真的複合在一起,誰能保證這次就會走到最後?”
半晌,沈徹接腔道:“你說得對,即便我和他在一起,肯定也不會有結果。”
季涼城是家裏的獨子,憑他父母的社會地位,不可能允許唯一的兒子走上那條彎路。
宋傾城從來沒有輕視過沈徹的性取向,對待感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和選擇,這是旁人無權幹涉的。
經過商場,沈徹打算去地下超市買些吃的。
宋傾城懶得走路,幹脆坐在商場一樓的長凳上等他。
中途,拿出手機撥了郁庭川的号碼。
響了幾聲,那邊接起來。
宋傾城先開口:“這麽久才接電話,在忙麽?”
“嗯,這會兒打來,有事?”
他在那邊問。
聽着男人熟悉的聲音,宋傾城伸直長腿:“沒事啊,就是無聊,給你打打電話,你如果忙,挂了吧。”
“家裏客人走了?”
“嗯。”宋傾城道:“我已經在外面。”
郁庭川開腔:“晚上早點回家。”
宋傾城噢了一聲,唇角不禁勾起,慢條斯理的說:“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有點想你,你呢,想不想我?”
“……”聽筒裏傳來男聲,不是他的。
幾秒後,郁庭川沉穩的嗓音傳來:“在開會,有事回家再說。”
“開會你還接電話。”宋傾城心裏樂,嘴上說的一本正經:“老總帶頭做壞榜樣,下次開部門領導的例會,必須點名批評!”
說着,她又把話題轉回來:“那你到底有沒有想我?”
電話那端的男人輕輕笑一聲,随後開腔:“真的在開會,先挂了。”
開會你還這樣笑。
随即年頭一轉,誰讓人家是老總呢?
宋傾城不再耽擱他工作,收線後又發了條短信給他,隻有一個‘比心’的表情。
發動成功後,她微微的抿唇笑。
這時,身後有人喊她。
宋傾城回過頭,發現是郁家老宅的許阿姨。
然後看見被許阿姨牽着的joice。
許阿姨他們走近的時候,宋傾城也從凳子站起來,joice望着她沙沙的喊了聲‘阿姨’,比起‘姐姐’,咬字不是很準确。
從姐姐晉升到阿姨,這裏面的身份變化,宋傾城還是有些不适應,特别是joice這樣叫她,應下或不應都顯矯情,所以,她伸手摸了摸joice的腦袋,又蹲下身問他:“和許阿姨出來逛街麽?”
joice扭過頭,看了看許阿姨,然後沖着宋傾城重重點頭。
許阿姨在旁邊解釋:“前幾天還有小菁陪孩子玩,現在她回了學校,家裏的大人都各有各的事,我看着孩子确實在家無聊,剛好要出來買菜,幹脆也把孩子帶上。”
郁家老宅,有三位家政阿姨。
比起另外兩位,許阿姨對待宋傾城比較熱情,可能是因爲,宋傾城第一次去郁家的時候,是她招待的,那個時候,宋傾城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恰在這時,沈徹買好東西回來了。
手裏拿着兩杯甘蔗汁。
“遇到熟人啦?”
說話的同時,他轉過頭,不認識許阿姨,一眼就認出那小鬼。
特别是對上孩子好奇的眼睛,沈徹明顯吓了一跳。
他立刻湊到宋傾城的身邊,嘴唇不動,用嗓子含糊發音:“這不是郁庭川的那什麽嗎?”
宋傾城沒有理他。
看出許阿姨在打量沈徹,宋傾城拉着沈徹介紹:“這是我的朋友沈徹,我最近在和他合作做生意,剛剛從家裏出來,經過超市來買點東西。”
許阿姨點頭,沒有追問什麽。
沈徹喝了一口甘蔗汁,打破沉默:“現在走麽?”
不等宋傾城應答,許阿姨先說:“二少奶奶,我過會兒要回趟自個兒的家,帶上孩子可能不方便,能不能麻煩你照看一下?”
“……”宋傾城忽然覺得,許阿姨也不是完全信任自己。
沈徹已經開口:“這不太好吧?”
話落,接收到許阿姨的眼神。
沈徹張嘴咬住吸管,默默地轉過身,腦海裏浮現出容嬷嬷拿針紮紫薇的經典畫面。
許阿姨收回目光,看向宋傾城的時候,神情和藹:“joice很乖巧,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要是真的不行,也沒有關系。”
宋傾城低頭去看joice,joice正側仰着臉,孩子黑溜溜的眼睛很澄澈,可能在好奇許阿姨說什麽,卻因爲角度問題,看不到許阿姨的嘴唇,宋傾城重新看向許阿姨,微微一笑:“您去忙吧,孩子交給我照看吧。”
許阿姨松口氣,笑了笑:“那就麻煩少奶奶你了。”
“沒事。”宋傾城接過joice的小手。
joice乖巧的走到宋傾城身邊,卻下意識回頭去找許阿姨。
許阿姨離開之前,沒忘和joice交待一聲。
joice得知許阿姨要先走,自己要由宋傾城帶着,他沒有鬧着說不好,隻不過,小臉上的表情有些拘謹。
等許阿姨的身影消失在旋轉門後,宋傾城拿走沈徹手裏的另一杯甘蔗汁,不顧沈徹的嘀咕,插好吸管後,蹲下來遞給joice:“要喝麽?”
joice看着飲品有好奇,見沈徹在喝,點了點頭,從宋傾城手裏接過來的時候,禮貌的說了聲‘謝謝’,然後捧着紙杯喝了一小口。
沈徹咋呼道:“卧槽,居然會說話。”
joice正低着頭,沒有瞧見沈徹的嘴型,咽下甘蔗汁,望着宋傾城露出一個幹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