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宋傾城先出聲:“外婆,今天市場沒銀魚絲,我就買了支筍回來炒蛋。”
房間門口,郁庭川聽到聲音先望過來。
宋傾城穿着休閑的加絨套裝,長發紮起馬尾,整個人很清爽,手上拎着幾個白塑料袋,裏面裝着新鮮的菜蔬魚肉,不動聲色間,對上他正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有些凝視看似不動聲色,偏偏有着讓人心跳加快的魔力。
想起快天亮時候的事。
他硬是讓自己坐到他身上,當時的樣子,可不像現在看上去正經穩重。
宋傾城稍低頭,掩飾着自己的情緒,然後走到井邊的洗碗槽前,準備把買來的菜洗一洗。
這時,外婆交代:“把豆腐拿去廚房吧。”
說完後,自己先朝廚房走去。
宋傾城進廚房的時候,外婆已經在蒸刀切饅頭,淡淡的奶香萦繞在屋子裏,老太太接過她手裏的那盒豆腐,開口道:“他昨晚什麽時候過來的?”
昨天夜裏,宋傾城和郁庭川去吃宵夜的事,沒有提前知會外婆。
這會兒見外婆問起,宋傾城實話實說,包括送她回來太晚,所以讓郁庭川在這裏休息。
老太太倒沒有批評她擅自留男人過夜的行爲,哪怕心裏覺得不該如此,但想着人也快跟去南城,也就沒在這上面太計較,隻不過仍然有些不放心,歎氣:“他這樣的,我就怕你以後壓不住,兩個人吵起架來,他的脾氣不見得肯讓着你。”
宋傾城洗着手,爾後添了一句:“那不吵不就好了。”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外婆不贊同她說的:“就是我跟你外公,有時候還會鬥幾句嘴。”頓了一頓,老太太又道:“這幾次我都暗暗觀察他,沒見他外露過什麽情緒,如果哪天突然發作,你年紀又小,哪裏是他的對手。”
宋傾城也知道,外婆不再反對,不表示對郁庭川就沒意見。
所以,她擰上水龍頭,緩緩的道:“他工作那麽忙,哪有時間跟我吵架,我明白您擔心什麽,像他這種身份的老闆,喜歡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就我知道的,他在這方面沒出過問題。要是真有問題,當初我也不會找他。”
“随你吧。”老太太歎息一聲。
說着,打開蒸籠蓋,取出饅頭放在碟子上,然後遞給宋傾城:“午飯還要幾個鍾頭,油條那些早涼透了,把這個給人送去吧。”
看出外婆是刀子嘴豆腐心,宋傾城淡淡莞爾:“好。”
宋傾城是在自己房間找到郁庭川的。
他正翹腿坐在桌前,翻看着她豎在靠牆桌角的初中同學錄。
早上的時候,宋傾城去外面給他買了洗漱用品,這會兒正擺在地磚上的臉盆裏,已經拆開用過,收回目光,把那碟饅頭放在他的手邊:“外婆特意給你蒸的。”
說話時,雙手交疊在身後。
郁庭川突然問:“鍾洋是誰?”
宋傾城的餘光往同學錄上瞟了眼,果然恰巧是鍾洋寫的那一頁。
目之所及,是‘毀天滅地大美女’這幾個字。
宋傾城說:“就是坐我前面的男生。”
“他在學校也這麽喊你?”
宋傾城不明白他怎麽還計較這個,鍾洋确實是初中那會兒跟她玩的比較好的,屬于那種貌不出衆但性格活絡的少年:“沒有……當時畢業寫這個就跟玩一樣,寫什麽是随心所欲,也有惡搞的成分在裏面。”
郁庭川放下同學錄,擡頭看她:“沒有你解釋這麽多幹什麽?”
“……”宋傾城爲自己辯解:“是你先問我的。”
郁庭川看到她偷偷抿唇,很細微的小動作,像在表達不滿,見此,眼底蓄起笑意,那樣的笑容,看得宋傾城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問:“笑什麽?”
郁庭川不說話,隻是合上同學錄,過了會兒重起話頭:“我下午兩點的高鐵,等會兒許東要過來一趟。”
這樣的他,又恢複大老闆做派。
不管是說話語氣,還是坐着的姿勢。
宋傾城早就知道他是今天的回程,可是真的聽他自己具體提及,還是會有小小的驚訝,但想想也是,餘饒這種小城市,恒遠那麽大集團,他個老總跑來這裏視察,待足三天,恐怕已經是極限。
見她不曾搭話,郁庭川的眼神溫柔些許:“不想讓我走?”
“沒有啊。”宋傾城低了低頭,爾後看着他說:“回去挺好的,公司肯定很多事等着你去處理。”
郁庭川回視着她,半晌,開腔問:“确定不跟我一塊回去?”
餘饒這邊,她不可能就這麽撒手不管。
宋傾城也看出,外婆沒有和她再回南城的打算,所以她需要留下來處理,面對郁庭川的詢問,她隻能點點頭,然後說:“我會盡快過去的,再給我幾天時間。”
問了幾次,得到的答案一樣,郁庭川沒再強迫她。
中午,郁庭川留在四合院吃的飯。
比起上一回,這次的氣氛似乎更加微妙。
等到飯菜上桌,幾個人落座,外婆看向郁庭川:“要喝酒的話,附近有超市,讓傾城給你去買一瓶。”
郁庭川道:“不用,不是出去應酬,我一般不喝酒。”
宋傾城坐在一旁,看出郁庭川對着外婆的時候,态度确實比平常克制些,随後聽到外婆說:“喝太多酒的确對身體不好,上次在醫院聽你家裏的司機提過,你的胃不怎麽好,人過了三十歲,更要重視在這方面的保養。”
“……”宋傾城知道外婆不是故意的,說的确實也是實話。
郁庭川并未黑臉,連一點介懷的迹象都沒流露,還附和老太太的話接了一句:“您放心,我會注意自己的身體,也會照顧好傾城。”
宋傾城正垂着頭吃飯,聞言,握着筷子的手指攥緊。
老太太的臉色緩和,看了眼旁邊一副乖巧樣的外孫女,在吃完飯後,把郁庭川喊去自己房間,沒有讓宋傾城在場。
這一回,房門緊緊關着,宋傾城想再探聽點什麽都不行。
大概半個小時,郁庭川走出外婆的房間。
沒一會兒,許東出現在四合院。
因爲趕時間,宋傾城也沒找着機會問郁庭川,外婆在屋子裏跟他講了什麽,站在院子裏,看着他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意識到他馬上要走,心裏竟有些許的不适應。
下午1點半左右,郁庭川離開四合院前往高鐵車站。
他沒有讓宋傾城送行。
站在胡同口,看着漸行漸遠的黑色卡宴,直到轎車拐彎消失,宋傾城慢慢收回視線,腦海裏,還是郁庭川上車前問自己的那句話:“真的不一起走?”
再回到四合院,外婆已經洗好碗筷。
見傾城推開門進來,老太太問:“走了?”
“嗯。”宋傾城點點頭。
外婆歎了一口氣:“你如果想和他一塊回南城,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宋傾城幫老太太端起裝碗筷碟的盆子:“我說過的,得您跟我一塊回去,我已經跟北京那邊的專家預約好,下旬就帶您去一趟首都。”
外婆忽然道:“我已經跟他說過,他也答應了,等你們結了婚,你就繼續去上學,隻要你還想讀書,他必須尊重你的意見。”
宋傾城擡起頭,看向老人家。
外婆坐在旁邊闆凳上,像是明白她的心思,緩緩道:“你不用擔心,我沒有說什麽讓他難堪的話,隻是請他以後好好待你,他家裏那邊要是真的不喜歡你,就讓他帶你少回去幾次,你的性格倔強,有的時候不肯服軟盡說違心話,希望他能擔待着點,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你們兩個能走到這一步,我就算再覺得他不好,也要爲你多考慮一點。”
宋傾城聽完,眼圈濕熱,鼻子也是酸澀難擋。
郁庭川離開後,她又在餘饒待了四五天。
每天要做的,除了收拾整理東西,就是說服外婆跟她一塊回南城。
老太太這次是下決心不回去,不希望自己再成爲外孫女的拖累,在宋傾城再次提起回南城的時候,外婆開口道:“我一把老骨頭,在這裏住着挺好的,有事鄰裏都肯幫一把,你跟他舉行婚禮的時候,把我接過去住幾天就行。”
宋傾城不答應,就這樣跟老人家耗着。
這天夜裏,宋傾城整個人睡得不怎麽踏實,做的光怪陸離的夢,到後來熱出了一身汗,半睡半醒到天明,發現隻有六點左右,輾轉反側,卻是怎麽都沒辦法入眠,幹脆起來去沖了個澡。
從衛生間出來,外面的天已經大亮。
廚房裏不聞任何聲響。
平日這時候,外婆早就已經起來。
宋傾城走到廚房門口看了看,裏面沒有人。
老太太房間的門還關着,她過去敲門,沒有得到回應,忍不住推門進去,光線昏暗的屋裏,外婆正側卧在床上,面朝牆壁那邊,模樣安詳。
宋傾城喊了幾聲外婆,床上的老人始終沒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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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結尾,或許大家會很吃驚,但這個是早就設定好的,老酒寫到這裏也有很大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