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小區甯靜,偌大的别墅隻有主卧還亮着燈。
宋傾城沒叫沈徹開車進來,挂斷電話,她從衣帽間拖出拉杆箱,走到主卧門口的時候,又回頭往裏面環顧一圈,确定沒有東西遺漏,這才拎起拉杆箱下樓去。
鞏阿姨和老趙早已回小樓休息。
經過客廳,宋傾城忽然停下腳步,往茶幾方向投去目光。
卻也隻是一眼,然後徑直走去門口。
别墅外,有一盞路燈。
宋傾城沒讓拉杆箱落地,怕驚動旁邊小樓裏的人,打開栅欄門,拎着箱子出去。
沈徹把車停在小區的正大門外。
宋傾城剛出來,一眼就看到他那輛白色高爾夫。
這時,沈徹推開車門下來。
“不是說吃宵夜?怎麽拎個箱子?”
宋傾城緩緩地笑起來:“是去吃宵夜啊,順帶雇你做趟司機。”
沈徹看向拉杆箱:“什麽東西?還要用箱子裝。”
“一些夏季的衣服,穿了好幾年,打算扔掉。”宋傾城沒說自己要搬出去:“既然出來了,打算去帝都花園拿秋冬的衣裳。”
“這麽晚還過去?”
“嗯,會在那邊過一夜,明早再回來。”
宋傾城擡頭看着沈徹:“你要是不方便送我,我打車好了。”
“神經,這麽晚,你上哪兒打車。”
沈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接過她手裏的拉杆箱:“先上車,我把箱子放到後面。”
說完,提着箱子走向車尾。
宋傾城看着他的背影,淺淺地莞爾。
等沈徹放好箱子回到車裏,宋傾城正在系安全帶,這會兒他的腦子已經轉過彎,見傾城神色正常,卻還是問出自己的疑惑:“你去帝都花園過夜,郁庭川沒說法?”
“他家裏長輩生病,今晚輪到他在醫院守着。”說着,宋傾城轉過頭,要笑不笑:“你最近好像很關心他。”
“我這是爲誰。”沈徹翻了記白眼,發動車子。
兩人找了家大排檔吃宵夜,然後沈徹送宋傾城去帝都花園。
半路上,宋傾城問起沈徹的旅遊行程。
“已經買好飛機票,最近看多盜墓小說,準備先去西安看秦始皇兵馬俑。”
宋傾城問:“幾号的機票?”
“26号下午。”沈徹看她一眼:“幹嘛,想給我送機?”
宋傾城煞有其事的點頭,輕輕笑着:“是挺想的,不過恐怕趕不上。”
沈徹知道,她月初要辦婚禮。
接下來的日子,确實會脫不開身。
高爾夫停在小區門口,宋傾城沒再麻煩沈徹開到地下停車庫,取了自己的箱子,看着沈徹驅車離開,自己拿出門禁卡,轉身進帝都花園。
大半個月沒住人的公寓,地面上積了些灰塵。
宋傾城反手合上門,把拉杆箱放在客廳外,扯掉蓋在沙發上的白布。
她在沙發坐下休息了會兒。
不過才十幾天,但這段日子發生的事,仿佛已經過去很久。
半晌,宋傾城起身走去主卧。
她從床頭櫃裏拿出那份租房合同。
這套公寓,月租不低,還要幾個月才到期。
宋傾城打算轉租,看時間不是太晚,給房東打了個電話。
帝都花園是高檔小區,地段又好,很容易租出去,宋傾城隻說自己要回老家工作,房東也沒有爲難她,隻說明天請中介的工作人員過來把房子交接一下。
道完謝,宋傾城挂了電話。
當初從陸家搬出來,她已經帶上所有有用的東西。
把手機丢床上,正準備收拾行李。
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宋傾城走去玄關處,從貓眼看到來人是沈徹,很是驚訝,打開防盜門看着他:“你怎麽進來的?”
沈徹徑直進來,不答反問:“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不對勁,到後來,幹脆在路口掉轉車頭。
“你跟郁庭川吵架了?”沈徹又問。
“沒有啊。”宋傾城走回客廳,打開電視機後,轉頭沖着沈徹笑了笑:“哎,以前你老是唱衰我跟他,現在怎麽站他那兒去了?”
沈徹在公寓裏轉一圈,很快找到蛛絲馬迹,在主卧裏,發現不少衣物都被宋傾城攤在床上,不止秋冬衣裳,就像是要遠行,又想起宋傾城這兩天跟他說的話,他從卧室出去,走進客廳問:“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說着,沈徹稍作停頓,低聲道:“不管是去還是留,我希望自己是知情的那個。”
見已經瞞不住,宋傾城沒再拿話搪塞。
“我準備和外婆回餘饒。”
沈徹問:“郁庭川知不知道?”
宋傾城擡頭看着他打趣:“幹嘛,他要是不知道,你又想給他通風報信?”
“我那不是爲你好。”沈徹心裏着急起來:“有什麽非走不可的理由?我看他對你真的挺好的。”
宋傾城輕聲說:“就是因爲他對我不差,所以才要走。”
沈徹開腔:“爲什麽?我不懂。”
“你要是什麽都懂,你不就成情聖啦?”宋傾城笑起來,随後抿了抿唇角:“我隻是做了個對彼此都好的決定,就算現在不走,明天後天或者将來,總有一天是要走的。”
“什麽叫對彼此都好?”沈徹的眸色沉了沉:“你可别告訴我,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郁庭川。”
“是喜歡啊,我從來沒說不喜歡。”
宋傾城坦然的回答。
沈徹皺眉:“那爲什麽——”
宋傾城又繼續道:“可是連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喜歡他這個人,還是僅僅喜歡他的錢。”
“……”沈徹的喉頭一動。
宋傾城彎起唇角:“可能女人就是這麽糾結的生物,在對待某些問題上,想要得到最明确的答案,以前因爲有孩子,我可以把大部分注意力轉移到它上面,不讓自己去想其它的事,可是現在……感覺彼此的差距越來越明顯,不是自己的,強留,終有失去的那一天,我甯願是自己先選擇放手,也不希望在将來成爲被放開的對象。”
沈徹道:“那如果郁庭川是真的喜歡你呢?”
“喜歡是有保鮮期的,你和我都明白,何況是像他那樣的人。”宋傾城低聲道:“他的确很好,不管别人怎麽說。所以,顧嘉芝那樣的才适合他,而我,也不想再成爲任何人的累贅。”
沈徹低聲開口:“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替人着想。”
宋傾城莞爾:“現在知道也不晚。”
說着,她看了眼挂鍾,然後站起來:“已經十一點半,你回去吧,我也得洗洗睡覺。”
沈徹卻不肯離開,怕自己這一走,明天就找不着她的人了。
他了解宋傾城,這種事她真的做得出來。
宋傾城捂着肚子笑:“外婆還在醫院,我就算想跑路,也不會抛下她不管。”
醫院有規定,早上才給辦出院手續。
“那我明天幫你一塊去接外婆。”
說着,沈徹坐在沙發上,懷裏還抱着個枕頭。
宋傾城看他這樣,是打定主意在這兒過夜,雖然有些無奈,但也沒有再強行驅趕:“随你吧。”
說完三個字,轉身先回房間洗澡。
隻是走到房門口,她轉過頭,看向還坐在那兒的人:“沈徹,你是這些年唯一還願意在我身邊的朋友,我不奢求你認同我所說的話,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
沈徹聽了,慢慢把手從褲兜裏拿出來,沒有再去拿手機。
……
醫院,直到淩晨兩點,郁老才安然睡去。
郁庭川從監護室裏出來,脫掉手套跟口罩,拿出手機看時間,想給老趙去個電話,但考慮到已是淩晨,終究是作罷,換下無菌服交給特護,走進一旁的休息室。
下午的時候,恒遠召開董事例會。
郁庭川沒有出席,但不妨礙交好的股東跟他透露會議内容。
無非是有股東指出他身爲集團高層,這兩年毫無建樹,不想着怎麽招商引資,不顧公司的切身利益,整天想着越規投資其它毫無盈利前景的項目,譬如汽車産業園。
一個人起頭,又有股東跳出來,指責他私生活混亂,以緻于公司股價下跌,影響極其惡劣。
不用到場,都能想象那雞飛狗跳的一幕。
說白了,股東例會就是相互扯皮,順便尋求一下存在感。
郁庭川靠着沙發,夾煙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看到來人是付敏。
“我睡了一覺,醒來不太放心,所以下來看看。”付敏走進來:“我看護工還在裏面收拾,老爺子剛剛睡下?”
郁庭川點點頭,郁老身體不好,還有腹瀉的現象,加上不能自理,哪怕聘有專業的護工,但老爺子不休息,來陪夜的晚輩自然也不能自顧自睡覺。
付敏看着臉廓清瘦的小叔,歎一口氣:“難爲你了,這些日子到處跑,我看你都沒好好休息一天。”
過一會兒,付敏又問:“傾城回雲溪路的别墅了?”
傍晚,她看到小姑娘還在的。
郁庭川把煙頭撚熄:“已經讓老趙先送回去,她留在這裏也沒什麽事。”
“回去也好。”付敏贊同,不忘叮囑:“她現在的身體還虛弱,雖然不像剛生出孩子那樣,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我也知道你平日工作忙,但女人這個時候,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離不開男人的關心,你還是要騰出點時間多陪陪她。”
付敏會這樣說,是鑒于郁庭川前一段婚姻裏存在的問題。
那時候郁庭川跟慕清雨新婚,還是住在老宅的,兩人度蜜月回來,郁庭川就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時常不着家,有時候出差能離開一兩個月。
到後來兩人搬出去住,這種情況似乎一直沒有改善。
郁庭川提出離婚時,家裏人都以爲他在外面養了女人,然而這些年,也就跟女明星女模特鬧過幾次绯聞,實錘卻沒有一個。
前些年的除夕,還有親戚在牌桌上開玩笑,想養二奶情人的,在保密手段方面,要多跟老二學習,這麽多年愣是沒漏出一點風聲。
恒遠五十周年慶上,鬧出這麽一件事來,讓家裏不少人大跌眼鏡。
付敏閱人無數,心裏很清楚,如果老二沒半點情願,怎麽會允許一個小姑娘那般放肆?
這些日子,她也看出郁庭川應該是真挺喜歡郁菁這同學的,又是讓孩子生下來,又是要辦婚禮,得知十一不宜婚娶,還給改了日子,哪怕現在孩子沒了,也沒說要就此作罷。
當然,如果不是認真的,她也不會多嘴說這些。
等到付敏離開,郁庭川在沙發坐了會兒,起身走出去。
天色被青黑渲染,又透出一些亮光來。
他在過道窗前站了許久,拿出手機,隻有淩晨兩點四十幾分。
這時,特護從重症監護室出來。
郁庭川喊住護工:“我有事回家一趟,老爺子有問題,先去樓上找我大嫂。”
不等特護應下,郁庭川已經轉身朝電梯間而去。
……
郁庭川回到雲溪路八号園,三點半左右,整棟别墅矗立在夜幕下,别樣的安靜,他拔了車鑰匙下去,走進别墅,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
上樓,打開主卧的門,開了燈,床上的被子平整鋪着。
衣帽間裏,不見宋傾城的那個拉杆箱。
就連洗手間的盥洗台上,也隻剩男士的洗漱用品。
郁庭川走到落地窗前,在昏黃的燈光下點了一支煙,過去好一會,緩緩轉過身來,餘光瞥見沙發旁的垃圾桶,揀起裏面那團揉皺的紙展開,除去落筆處暈開的大墨點,白紙上什麽也沒有。
煙灰缸底下,壓着一個嶄新的信封。
郁庭川夾煙的手取開煙灰缸,信封裏,是兩張銀行卡。
正是他以前給宋傾城的。
這時,外面樓梯間傳來腳步聲。
老趙很快出現在主卧門口。
看到郁庭川回來,老趙不驚訝,剛剛在院子裏有瞧見車子,但是,當他的目光觸及沒人睡過的大床,心裏咯嗒一下,他素來自持做事細心,竟不知道宋小姐是什麽時候走的。
郁庭川沒責怪,隻說:“你先去休息吧。”
老趙走之前,忍不住回頭道:“晚上八點的時候,宋小姐還在的。”
等到樓下響起關門聲,郁庭川也把半支煙摁滅。
……
第二天,宋傾城起的很早,七點半接到租房中介的電話,工作人員已經陪房東過來帝都花園,讓她上午别出門。
宋傾城本來打算去接外婆出院,現在隻能稍稍推遲,先把轉租的事情辦好。
等她洗漱好走出主卧,沈徹已經醒了,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昨晚,他堅持睡在客廳,爲方便監視宋傾城。
公寓裏沒有吃的。
宋傾城走去玄關處,沈徹見她隻帶零錢包,也就沒有跟去。
十幾分鍾後,宋傾城買了早餐回來。
沈徹發現她隻買單人份的,差點跳腳:“怎麽沒給我買?”
“想吃自己下樓去買。”宋傾城在餐桌邊落座,吃起還熱騰騰的包子。
沈徹不敢離開,怕她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宋傾城被他巴巴地看着,終于分出一盒生煎給他,等沈徹塔拉着鞋子過來,宋傾城被他邋遢的樣子逗樂,邊手撕包子邊說:“你要去旅遊,不忙着準備東西,守在我這裏幹嘛?我是回餘饒,又不是去外太空。”
“你這麽心狠,不看着點,誰知道會怎麽樣?”
沈徹說着,又看向對面的宋傾城:“你這樣走了,确定以後不會後悔?”
見宋傾城不說話,他繼續說:“畢竟,你想再找個郁庭川這款的,幾乎沒可能了。”
宋傾城擡頭,微微一笑:“誰告訴你我還要再找男人?現在這樣不挺好的。”
“給郁庭川打電話。”沈徹把手機推過來。
宋傾城沒去拿。
“你要是不想打,我幫你打了。”
說完,準備撥電話。
宋傾城伸手,及時按住他的動作:“我昨晚跟你說的話,白說了?”
沈徹道:“我想了一晚上,覺得不能縱容你這麽胡來,哪怕你隻是喜歡他的錢,隻要他喜歡你這個人就夠了。”
------題外話------
昨天早上更的章節被駁回,老酒昨天都在修,但審核一直不過有問題,導緻沒寫新章節。
這一更算補昨天的,晚上老酒再寫今天的,因爲審核問題,明天早上九點大家再來刷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