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個人吧。”
七八個樸素的學子點這麽多?
錦娘覺得有些不合理,擺手道:“走吧,先去看看。”
小二恭敬的應是。
還沒到天水間,便聽裏面傳來一陣争執。
“呂兄,你不能走,不能走,今兒你說是你請客的,現在爲何要在下付錢?”
叫呂兄的人,極爲不屑的嗤了一句,“汪兄,這是什麽意思,不是你說中榜了,所以請大家夥一起慶祝下嗎,還讓我們随便點?這怎的付錢了,就要逃避起來了?大家夥都是可以作證的,你要這樣信口無賴,那我們隻好見官了。”
一說見官被稱爲汪兄的人沉默了一瞬。
周圍頓時也想起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多半是,沒看出汪兄竟然是這種人,自己想慶祝吃好的,結果還不想掏腰包,哄着人家付錢。
真是讓人不齒。
叫汪兄的男子,衣着樸素,臉色漲紅,但是卻沒有撒手,依舊拽着叫那人的衣裳。
幹幹的解釋,“不是,在下并沒有這麽說,也沒有說要慶祝,是你說請客,讓我給個面子,在下才來的,說随便點的更不是在下,剛剛大家不是都在場嗎?”
他這番話剛一落,頓時響起了一陣嗤笑聲。
給面子,呵呵,呂兄需要你給面子?
再說,替你慶祝,你買單,不是天經地義?
這一圈就數你名次最高,卻不想,人品最低。
汪少恒被這嘲弄聲激的一隻手緊緊的攥着衣袖,眸光除了難堪,還有一絲氣憤,隐忍。
鹿鳴宴結束後,他打算收拾東西回鄉下報喜,突然呂輝敲門找他,說他在客棧裏,名次最高,打算替他慶祝下,請他吃飯。
汪少恒推辭,隻是點頭之交,他不想欠下人情。
但是呂輝異常熱情,聲稱相識就是有緣,這放榜結束後,在聚集就是明年的春試了。
所以,除了慶祝,也做餞别。
這座客棧多半都是學子,汪少恒也認識了幾個同屆的人,隻是未曾深交,頂多叫得上名字。
他依舊覺得不妥,再三推辭,這時又走來了五六個學子,一起勸着,他逐漸有些松動。
呂輝把他拽到一邊,說道,這頓他請,給個面子,這麽多人看着,他都請了他兩三遍了。
汪少恒猶豫,想着去吧。
這五六個人裏面,有三個都在榜單,呂輝也在,明年若是會試,難免會碰到,不要爲了一頓飯鬧得尴尬,所以才點頭,跟着去了。
結果一來才知,竟是在望月酒樓吃飯。
呂輝看着确實有幾個錢,但是望月酒樓,聽說随便一桌消費,都要百兩了,他們這麽多人,那得消費多少?
當下他便覺得不妥,借口回去,但是呂輝熱情的把他推了進來,立刻又小二殷勤的上前招呼。
他還沒反應過來,呂輝大手一揮,要了個雅間。
衆人稀奇的跟着上樓,他也被半推半就的推了上來。
席間,呂輝點菜毫不眨眼,足足點了四十道菜。
汪少恒忙勸,太多了,浪費可惜。
呂輝隻說,望月酒樓的菜樣樣精品,量卻是不大,這麽多人,肯定吃的掉的。
結果不曾想,上來的時候,量還可以,而且确實都被吃的七七八八。
汪少恒還沒怎麽動筷,其他幾個學子便開始風卷殘雲的吃起來。
然後連連稱贊他。
汪少恒總感覺有點不妙,本想着借機走的,這時小二卻進來上完最後三道菜,笑眯眯的問,“各位客官,你們的菜齊咯,請慢用。”
然後看着桌上的杯盤狼藉,再次問了一句,“打擾一下,本次消費一共八百五十兩,請問哪位先結賬?”
小二也是極有眼力見的,見這吃的情況,看着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子弟,以防萬一,還是先結賬爲妙。
畢竟他們點的可不少。
呂輝不曾想現在就要結賬,本來打算待會兒借機一個個離開,丢給汪少恒的。
現在人家等着,不好拖延,他手一指,看着汪少恒,說,“是這位結賬,這位。”
話剛落又佯裝驚訝的說,想起來還有點事兒沒處理妥當,要回去了。
一行人一看他要走,忙也跟着都說有事,起身說一起走,然後還問小二要油紙包,打包沒來得及動筷的菜。
汪少恒終于明白了,眸子帶着怒氣,拉住了準備溜走的呂輝。
小二一見情勢這般,當下就垮下了臉色,跟後面的跟班打了個招呼去請掌櫃,人就在包間内盯着。
錦娘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細思了下,沒想起來,便推門進去。
她一進門,一直嘲笑聲漫天的天水間瞬間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直直的盯着她。
錦娘雙十出頭,眉眼精緻,一身藕色香妃裙,聘聘婷婷。
雖是來處理霸王餐,她也沒有擺着一副冷漠不屑的神态。
手拿白玉團扇,面色平靜,帶着一絲親和。
看清屋内人的時候,錦娘也楞了一瞬。
是他。
顧大哥曾帶她在學院窗外悄悄的見了汪少恒一眼,有意爲她牽線。
難怪,她覺得剛剛的聲音有些耳熟。
見他那日,正是他在教孩子念書,聲音爽朗,有些溫潤。
她不過片刻便明白了當下的情形,笑着走了過去,語氣熟稔,帶着揶揄,“原來是汪公子大駕光臨,好久不見,别來無恙呀。”
汪少恒的臉色漲的更加紅了,有些局促。
他也是悄悄見過錦娘的。
顧兄有一日突然說有事,帶他來了京城,到了之後,他才知道顧兄的用意。
關于顧兄曾經是錦娘的座上賓,汪少恒也有所耳聞的。
錦娘經營有方,待人謙和有禮,但是苦于商戶出身,又是抛頭露面,一時難尋良人。
顧兄身爲朋友,才撮合了這麽一遭。
那日錦娘一如既往的去乞丐巷,分發一些食物給乞丐,他就和顧兄站在巷口拐角處。
錦娘雖是有名的掌櫃,但态度溫和,給窮人分發的時候,沒有一絲嫌惡,或者瞧不起,甚至有些生病的,還主動給他們請大夫。
她語氣輕輕柔柔,夕陽拉伸了她的側影,映照着她的側顔,異常柔和。
那一刻,汪少恒是有些心動的。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人家不會看上他,顧兄的一番好意,注定要辜負了。
那次過後,到現在已經快九個月時間了。
不曾想,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見面,竟是在這種尴尬之地。
他知道錦娘是給自己面子,說的好像和自己很熟一般。
當下便松開了呂輝的衣袖,雙手作揖,“蘇姑娘,别來無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