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沒有那女子暗自竊喜了一瞬,似是更有勇氣了,問的更大膽直接。
“先生看我怎麽樣?阿愉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但也算的上小家碧玉,自從上次見了公子之後,阿愉便傾慕于你,不知,阿瑜可能入了先生的眼?”言罷女子垂低了頭,小臉泛紅,雙手攥緊着帕子,似是羞得無處安放。
自稱阿瑜的女子年芳十六,是鎮上方大财主的嫡女方瑜。
前幾日顧懷生在鎮上采買曾經與方瑜有過一面之緣。
方瑜當時被驚豔了,鎮上那麽多男人,她覺得都沒有眼前這個好看。
顧懷生一襲青衣,清新俊逸,一舉一動,優雅不凡。
方瑜登時就心動了,忍不住借故上前攀談了兩句。
顧懷生眉眼淡淡,禮貌性的回了兩句後就告辭了。
徒留方瑜在後面滿眼深情。
過後她就着人去打聽了他的家世,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連續三屆落榜,現在隻是一個小小夫子。
也知道他和那相府的千金竟然還有婚約。
但是那又怎樣,唐家現在已然是高門大戶,而顧家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村民,而且聽說兩家又從無來往。
那一紙婚約,雙方肯定都心知肚明算不得數,所以她才敢來光明正大的表白。
當今大魏民風比以前略微開放,女子也可朝心愛的男子示愛,隻是當着這麽多人且又如此直白的示愛還是少見的。
旁邊準備帶孩子回家的一衆姑娘們忍不住駐足,都想看看一向不苟言笑的顧先生如何應對。
顧懷生終于施舍般的擡頭瞥了瞥眼前的女子,面若芙蓉,娟秀豔麗,雖當不起傾國傾城,但也真如她說的是個小家碧玉。
隻是蓦然想起清泉寺的一瞥,再見過那種清麗脫俗的容顔後,眼前的小家碧玉實在就顯得有些寡淡。
眼前女子言語雖然直白,但是雙頰早已紅透,似是垂頭不敢看他,隻用餘光去缭繞,然後又快速的低頭,一副欲語還休,深情無限的模樣。
隻是輕輕垂下的眼睫卻遮住了眸中暗藏的幾絲得意。
換做别的男人見到此景怕是總要心癢一番,再不濟婉拒的時候也要長篇大論一番保住女方的面子。
隻可惜,對面的男子是顧懷生。
“承蒙方姑娘錯愛,顧某暫時無意兒女情長,告辭。”
顧懷生說完便拿起書本往門口走去,一步都不曾停留,仿佛人家姑娘剛剛不是在大膽示愛而是問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廢話般。
方瑜剛剛還在低頭幻想顧懷生聽到會不會很歡喜很激動,畢竟她一個千金小姐主動給他表白,他應該覺得顔面倍增,會不會歡喜的主動牽着她回去?
甜美的幻想還沒完畢就聽到頭頂傳來顧懷生清冷的嗓音,言辭簡單,語氣冷淡,仿佛和她多說一句話都浪費時間一樣。
她本來是胸有成竹的,對方不過是一個除了相貌驚人,其他毫無可取之處的小夫子,以她的家世容貌,覺得顧懷生定會答應的,所以才敢如此公開示愛,誰曾想弄巧成拙!
方瑜頓時惱羞成怒:“你給我站住,顧澤,本姑娘纡尊向你表白是給你面子,你不要不識擡舉,我告訴你,我爹可是方成,鎮上有名的大财主,你要是娶了我哪兒還用做個破學院的夫子,我現在給你台階你就下來,要是惹本小姐生氣了,你這夫子以後怕是沒得做了。”
方瑜一怒大小姐驕縱的脾氣瞬間上來,說話也口無遮攔起來。
顧懷生腳步微頓,轉身看向方瑜,眼裏散發出悠悠寒意,仿佛能凍結一切。
方瑜倏地怔住,本欲再次出口羞辱的話又咽了回去,區區一個鄉野窮秀才,怎麽會有這麽淩厲的眼神?
顧懷生涼涼的開口:“方姑娘自薦枕席不成,難道還想強逼強娶?”
“你……你……”
好端端一份傾心示愛被他說成低賤的自薦枕席,方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顧懷生繼續說道:“顧某雖然隻是一個小學院的夫子,但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能入眼的,勸姑娘還是回家多照照鏡子!别覺得有兩分姿色人家就該圍着你轉,說實話,就這姿色,還真入不了顧某的眼。”言罷轉身朝門外走去。
周圍頓時起了一陣哄笑聲,還是第一次見顧先生如此怼人,而且怼的還是一位姑娘,這方瑜平日裏仗着自家有錢又有兩分姿色在鎮上嚣張跋扈慣了,被人猛的這麽一說可謂是顔面盡失。
一衆姑娘忍不住爲剛正不阿的顧先生拍手稱贊,終于揚眉吐氣了一把,可見方瑜平日裏沒少得罪人。
方瑜此時難堪至極,當着這麽多人竟然說她醜?她可是這十裏八村公認的美人,鎮上的男人哪兒個見她不是巴巴的圍着她轉,顧懷生分明就是在羞辱她。
一腔怒火無處宣洩,方瑜抓起講桌上的毛筆就朝顧懷生憤憤的丢了過去,哪兒知他後腦勺像是長了眼睛般精準的偏頭躲過,繼續大步走。
方瑜見砸了個空更是氣憤,看見周圍一圈看熱鬧的人又拿起一把毛筆朝人群丢了過去,衆人頓時一哄而散,隻是還能隐隐約約聽到她們肆無忌憚的議論,還有夾雜着的嘲笑聲。
“好你個顧澤,你給我等着!”
方瑜氣的跺了跺腳,又朝身邊的丫鬟們發了一通脾氣才回去。
顧懷恩也跟着人群散開追自己的親弟弟去了。
“哎,懷生,你走那麽快做什麽?”顧懷恩還是小跑兩步才追上這個弟弟,這個弟弟看似一副柔弱書生樣兒,可是走起路來連氣兒都不喘,穩健的很。
顧懷生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然的開口道:“剛剛看熱鬧看的開心嗎?”
顧懷恩悻悻的摸了下鼻子,道:“你什麽時候知道我來了?”
“從方瑜表白開始。”
“人家女孩子給你表白,你說你還有空看我什麽時候來的,”顧懷恩語氣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咂舌道:“不是我說你啊,懷生,往日裏也多的是女孩子給你表白,你都客氣的拒絕了,今兒我還真第一次見你把一個女孩子諷刺的一無是處的,不過……挺爽!”
顧懷生望着天邊日落,神情淡淡,“因人而定,似方瑜這種性格,客氣是沒有用的。”
方瑜在這一片小地方被她爹寵的不知天高地厚目無法紀,自小沒吃過苦,沒被拒絕過,加之确實有兩分姿色,便自然而然的覺得鎮上所有男人都應該讨好她似的,若是婉拒她估計還以爲你欲拒還迎,更會死皮賴臉的纏過來,不如一次到位,拒絕個幹脆。
“也是,你瞅瞅她那驕縱的性格,哪兒個男人受得了,雖說,她确實有兩分姿色。”顧懷恩邊說邊搖頭:“不過你這次可是把方家得罪透了,那方家好歹是我們鎮上的大戶,聽說和知府老爺也是關系匪淺,回頭方家要是真給你使絆子你這先生估計就做到頭了!”
“做不了就不做,反正我做先生也隻是打發時間而已。”顧懷生說的風輕雲淡,好像一點都不把方家放在心上。
顧懷恩可是實在的擔心了一把,這個弟弟比他小了七歲,但是看着比他老成多了,什麽事好像都有把握的樣子,就沒看見自家弟弟對什麽事兒上心過,連落榜都不見他有任何傷心的表情。顧懷恩歎了歎氣,弟弟既然敢這麽說,說不定早有後手。要是方家真的去找他麻煩大不了就不做這個先生,自己養着他,反正又不是養不起。
“今天怎麽來學堂了?沒去接謹兒?”顧懷生問道。
“今兒剛巧在這一片收租,收完看時間差不多就打算和你一起回家,虎子由你嫂子去接了。”
虎子是顧懷恩兒子的乳名,大名叫顧謹,嫂子林素娥迷信,認爲孩子名字土一點好養活,但是顧懷生說不能一直叫虎子,于是在侄兒六歲上學的時候起了大名顧謹,寓意謹言慎行,謹慎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