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回來了,在相府前廳跪着,哭着求哥哥救救她的夫君和兒子。
趙景修将朝堂全部肅理了一番,隻拿俸祿不辦事的,走裙帶關系的,收賄賂的等等,一旦查出都是毫不留情的換掉。
新皇登基,趙景修相當于把朝堂徹底清洗了一遍,主要的目的還是爲了清理出容太師的餘黨,當年容太師德高望重,名下門生不少,布下的暗棋也不少,以防萬一,也是爲了讓朝堂之風廉政些,他的聖旨下達了一道又一道。
當然,這其中也有顧懷生的功勞,不少建議還是顧懷生給提出的,然後,這一查,就查到了溫德,唐雲的夫君。
溫德早些年,在唐恒的提拔下,還算的上兢兢業業,然而,近些年,愈發過分。
收受賄賂,給不懂“孝敬”的下級惡意刁難,走裙帶關系,将部分位置都安置成自己家的親戚等等,等等,這一查出,從開始審問道出結果,不過三天就敲定了。
唐雲第一天就來求了哥哥,但是無用,唐恒不理,有了杜光行的前車之鑒,再到溫德這出,唐恒算是看清了。
随着溫德倒台,其次子溫子傑的一些醜事也很快的被報了出來,什麽欺負良家女子,與寡婦苟合,在學堂仗勢欺人,還曾經去過地下賭場……
流言出的很快,像是有人故意散布出的一樣,很快,溫德就被判了刑,流放邊疆,這把年紀流放,相當于死刑無疑,因爲很有可能在去邊疆的途中,溫德就挨不過,一命歸西了。
溫子傑也被判了刑,因爲他曾調戲一女子,導緻那女子撞柱而死,隻不過當時被唐雲拿錢擺平了,現在不知怎的,那戶人家突然來衙門伸冤了。
溫子傑被判了十八年的牢獄之災。
唐雲受不住打擊,當時就暈了過去,清醒後,第一時間就來了相府,跪在前廳的石闆磚上,在丫鬟來來往往之處,求着哥哥。
唐恒避而不見,心裏難免失落。
他自認爲對妹妹毫無虧欠的,可妹妹爲什麽從沒爲他考慮過呢。
溫家的禍,第一确實是他們自己枉顧禮法招惹來的,第二,也是新帝上任的第一把火,肅清朝堂,不容違抗。
他就算出面,又能做的了什麽,反而還會惹來一身嫌疑,再把他牽連進去。
而且,溫德不單單是職位上的犯罪,他還曾試圖想搭上容太師這條線,呵呵,明明有個當丞相的大舅子,他爲什麽還想搭上容太師?
唐恒查了查,查出的結果令他無比自嘲,因爲溫德,想高升,想擺脫他,想置他于死地。
因爲他内心深處始終認爲溫子謙在相府的意外猝死,是唐恒有意而爲之,之所以沒發作,是因爲還沒找到更好的靠山。
唐恒不知道妹妹是否知道那溫德的心思,若是知道仍然默許,沒來同他說過一次,那唐恒覺得自己這個哥哥是做的有夠失敗的。
唐雲哭的聲淚俱下,險些暈過去,唐恒終于出面了,看着昔日疼愛的妹妹,他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淡,“回去吧,這次事件,我隻能保下你,日後你可以來相府居住,但是别的,哥哥無能爲力。”
唐雲頹廢的跌坐在地上,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抓住了哥哥的袍裾,眸光帶着期待,“那哥哥,你能不能把子傑撈出來,子傑還年輕,要是在牢裏呆了十八年,他的人生就廢了啊,哥哥你把他撈出來後,我就讓子傑遠走,不在上陵待着,這樣就沒人能查到了,哥哥,子傑可是你唯一的外甥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唐恒任妹妹拽着自己的袍裾,搖頭道:“不能。”
唐雲就看不透了,“爲什麽啊,哥哥,你隻需要跟獄卒打聲招呼,有幾個人敢不賣你丞相的面子,再說,你現在還是首輔大人的嶽丈,誰敢不聽你的,隻是讓你幫忙把子傑弄出來,爲什麽就不可以了,爲什麽啊,哥哥。”
唐雲語氣有些猙獰,踉跄站起來,雙眸泛紅,完全不明白昔日疼愛自己的哥哥爲何那麽冷血了。
“大小姐隻想着相爺身居高位,如何如何方便,但有沒有替相爺考慮過,他若插手這件事,會帶來多少麻煩?”
宋姨娘聽丫鬟說,唐雲又來了,在前廳哭鬧着,便過來看了看。
這一看,就看到了唐雲無理的職責這相爺,蓦的她就有些看不慣,享受了哥哥那麽多年的寵愛庇護,爲何從不能設身處地爲自己的哥哥着想一下呢?
于是,她沒忍住,越了矩,一個妾本是沒有資格跟大小姐這麽說話的。
宋姨娘不能直呼唐雲的名諱,隻得還是按照她以前在府裏的稱呼,稱之爲大小姐。
開都開口了,宋姨娘索性一鼓作氣,“無論是您夫君還是表少爺犯的那些事,都是證據确鑿,刑部都已經判了刑,你要相爺如何在新帝立威的聖旨中,公然作弊,包庇自己的家人?”
“難道要讓相爺爲了大小姐不成器的兒子公然違抗新帝要傳達的清廉之風,不走裙帶之風,由此惹來聖上的憤怒嗎?”
“大小姐難道不知,當站的越高時,風險也就越大,多少人現在眼巴巴的等着揪三姑爺和相爺的錯,好來彈劾,而大小姐卻還能讓相爺利用權力狹私,認爲這隻是一件小事,大小姐,這些道理,我一介後宅婦人尚能看透兩分,您就真的一點也看不透嗎?”
“您這樣,真的有把相爺當做是您的親哥哥嗎?”
一朝天子一朝臣,趙景修要正朝堂之氣,身爲丞相,唐恒一路爬上來,怎可能一點把柄都沒留下,多的是人想抓他的錯處,打着順應聖上下達的旨意捅到朝堂之上,好打壓唐恒,所以這個時候唐恒更要岌岌自危,處處以身作則,給文官樹立一個好風氣,怎可公然帶頭違反呢?
唐恒焉能看不透,溫德突然倒台,是背後有人故意爲之的,而且也可能是趙景修趁機試探自己,究竟是會被親情迷了眼,還是能看清局勢,恪守禮法,繼續把丞相之位給他坐呢?
這其中多少彎彎繞繞,豈是唐雲想的那麽簡單的。
唐雲聽到有人說她,忽然轉過了頭,看着牽着孩子的宋姨娘,咄咄逼人的指責着她,冷冷一笑,上前就想給她一巴掌,區區一個妾,有何資格來指責她?
宋姨娘沒躲,隻是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既然一時沒忍住說了,那以大小姐跋扈的脾氣,這一巴掌肯定是少不了的,就是她躲了,估計還有下一巴掌。
誰知,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臉頰上傳來疼痛,就慢慢的睜開眼看了看。
唐恒已經快速上前一步,擒住了唐雲的手,語氣終于不複往日的溫和,“我看誰敢打她。”
唐恒愣了,眸子瞪得大大的,哥哥竟然爲了一個妾,這麽淩厲的看着她。
唐恒猛地甩掉了妹妹的手,将宋姨娘護在身後,語氣嚴肅也帶着失望,“溫德是咎由自取,溫子傑也是咎由自取,本相不會出面,此事不必再提,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哥哥,相府你還可以住,若是覺得本相對不起你們,那你自便。”
唐恒說完就拉着宋姨娘離開了。
唐晏禮由乳母識趣兒的抱着去玩。
唐恒氣勢洶洶的拉着宋姨娘走到了涼亭處,便沒再走了,改爲牽着她,坐在了涼亭賞花。
一旁的丫鬟們早已識趣兒的退避幾米,遠遠守着。
宋姨娘抿唇,以爲唐恒生氣了,雖然他剛剛維護了她,但是看他現在這幅氣洶洶的樣子,估計還是氣她的,氣她越了矩,恃寵而驕,都敢指責大小姐了。
她雖然說了唐雲,但畢竟他們是親兄妹,估計最後烙了一身埋怨吃力不讨好的還是她。
唐恒一直到涼亭坐下,都沒松開宋姨娘的手,看着宋姨娘委屈的樣子,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是溫柔的,笑着道:“不曾想,茵茵也有嘴厲的一面了。”
他語氣不見生氣,反倒有幾分調侃,“本相還是第一次見茵茵發火呢,挺兇的。”
今天宋姨娘說的那些話,入了唐恒的心,一直以來,他是唐府的天,是頂梁柱,所有的人都以他爲榮,他不容有失,但卻是第一次體會,被人維護的感覺。
溫氏都沒這般維護過他,溫氏更多的心思,都在兒女身上。
宋姨娘一個妾卻這麽做了,那一刻她指責妹妹的樣子,在他眼裏,雖然兇,但是可愛的。
宋姨娘聽相爺這麽說就知道他沒有生氣,被相爺說的有些赧然,低下了頭,“相爺不生氣妾身越矩了就好。”
呵呵,唐恒不僅不生氣,反而笑的愈發愉悅,笑聲在涼亭裏久久回蕩,随風穿到了走廊,正準備回去的唐雲,聽個正着。
她頓住了,似乎,好久沒有聽哥哥如此開懷大笑過了……
現在杜姨娘被貶,溫氏帶着唐晏清去了庵堂,府裏本也隻有宋姨娘一個,加之宋姨娘今天的行爲赢得了唐恒的喜悅,無疑,她現在是受寵的,可以說獨寵一方。
唐恒夜夜宿在她那裏,宋姨娘在府裏的位置水漲船高。
其實,溫家的倒台,是顧懷生故意授意而爲之。
皇上是下達了聖旨,但是溫德畢竟是唐恒的大舅子,如唐雲所說,唐恒現在還是首輔大人的嶽丈,此等光環下,大家會執行皇上的旨意,但是對待唐家或者唐家的親人,就會寬容一些的。
他們會寬容,但是有人若是不想寬容的話,那刑部的人也可以很公正。
顧懷生早早發了話,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刑部就懂了,雷厲風行不過幾天,就落實了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