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韻茹聽到沈辭的話,神色大變。
“沈辭!你敢!”她怒道。
“我爲何不敢?”沈辭淡淡的反問。
顧韻茹呼吸一窒,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你不是沈辭,你究竟是誰!”
沈辭心裏微微一驚,但很快就又恢複如常。
是啊,她當然不是沈辭。
當年那個天真純善的沈辭,早就已經死了。
死在了皇權漩渦中,更死在了親生母親的步步算計裏!
“母親神志不清了。”沈辭綻開一個笑臉:“我不是沈辭,還能是誰呢?”她讓火把靠的更近了一些,将自己姣好的面容,亮在顧韻茹面前。
“你……”顧韻茹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的确是那個逆女沒有錯,可她總覺得這個人不是沈辭,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沈辭。
“我怎麽知道你是誰,但你絕對不是我女兒!”顧韻茹一臉瘋魔之色:“你們都别被她騙了!她不是沈辭,她不是我女兒!沒有哪個女兒會殺自己的親生母親的!
她是假的!
我是鎮遠侯夫人!我有錢,我可以給你們錢,你們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們,功名利祿我也可以給你們。
你們幫我殺了這個冒牌貨!殺了她!”顧韻茹發瘋似的指向沈辭。
一衆捕快面面相觑。
“呵!”沈辭冷笑了一聲:“原來母親不想認我,就隻是爲了給殺掉我,找一個更加名正言順的由頭。
所以母親是覺得,母親殺了女兒就是天經地義了嗎?”
沈辭淡淡的開口:“母親覺得我不是沈辭,倒也沒有錯。
我早就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任由你拿捏欺淩,區别對待的小可憐。
我是鎮遠侯府的三姑娘,唯一的嫡女。
更是未來的太子正妃。
母親憑什麽還以爲我還會像從前那樣,對你的冷眼暴力故作不見,日日拿着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
我費盡心思小心翼翼的讨好你,這些年又都換來什麽了呢?
你除了對我非打即罵,處處看不過眼,将所有對父親的怨氣發洩到我身上,這麽多年還留給過其他的什麽東西嗎?
母親覺得我變了。
我的确是變了。
可是我難道不應該變嗎?
我早就已經不再是那個楚楚可憐等着母親憐愛,等着母親多看我一眼的小女孩。
我的人生已經有了其他的人疼。
既然這樣,我又爲什麽再去奢望,那個緻死都不會多疼我一下的人。”
沈辭說起這些,倒像是再說旁人的事,面上始終無波無瀾的。
可正是這樣,才讓人更加覺得心疼。
“母親竟然可以放棄我,那又爲什麽接受不了我放棄母親呢?”
沈辭淡淡的笑了:“不過,無論今天母親是否可以接受,最終的結果都改變不了什麽。”
她高喊一聲:“來人,動手。”
她今天就要親自看着顧韻茹,與她的奸夫去地下成雙成對。
“沈辭!你放肆!你大逆不道!我是你母親,你這樣是會遭雷劈的!”顧韻茹眼看着那兩個提刀的捕快就要上前,拼命嘶吼掙紮起來。
沈辭卻仍舊是一臉淡然:“就算天打雷劈又如何?
就算是天打雷劈,也好過被母親親手送進火坑。”
顧韻茹最終被摸了脖子,不過顧常朝倒是被沈辭留了一命。
沈辭用了化屍水,将顧韻茹的屍體腐蝕掉。
然後她指了一個人出來:“你,從今天開始就扮做他的樣子。”她又指了指顧常朝。
顧常朝聽到這話,心裏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覺得沈辭既然這樣說,就說明他在日後還有能夠利用得到他的地方。
既然他還有利用價值的話,那麽就還多了一份生機。
隻要能夠活着,他總會找到機會逃出去。
可這口氣還沒有完全松下來,就聽見沈辭又說道:“等過上幾日再将這人殺掉,總不好,真的就成全了他們,讓他們到地下去做對快樂的鬼鴛鴦,從此長相厮守。
除此之外,他的屍體,也不用完全的銷毀掉,隻需要将頭顱割下來用化屍水腐蝕掉就可以。
至于身體嘛,就給我扔到最遠的地方。
最好是丢到山崖下,喂給豺狼,如此,也算是照顧了他的同類。”
顧常朝驚訝的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這是沈辭說出來的話。
印象裏,這就是一個天真無邪,甚至還因爲母親打壓施暴導緻有些自卑的小女孩。
可是他現在聽到了什麽?
這個人居然如此冷靜的說出如此令人發指,如此殘忍的話!
“沈辭,你小小年紀怎麽能如此惡毒?”顧常朝也如顧韻茹一般,惡狠狠的質問,仿佛隻要這樣子就可以賺取一線生機。
“小小年紀嗎?”沈辭笑了笑:“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誇獎。
不過我記得,我母親也是差不多這個年紀嫁給了我父親。
也是差不多在這個年紀,生下了沈安成,那個我同母異父,你的兒子。
從此之後,她就一心謀劃着,如何讓你們之間的孩子,坐上鎮遠侯世子的位置。
甚至到了後來,她連世子之位都瞧不上了。
轉狠心對我父親下毒手,想讓沈安成直接坐上鎮遠侯之位。
所以要說惡毒嘛,那隻能說我繼承了母親的天賦,或許還有一點可能青出于藍勝于藍了吧。”
沈辭不在意的笑笑,并不覺得惡毒這個詞有什麽不好。
“少主,顧韻茹畢竟是鎮遠侯夫人,如今她不明不白的死了,鎮遠侯府那邊該如何交代?”
今晚的這衙役,其實也不是真的衙役,或者說是孤醫藥樓出來曆練的人,單獨組成的一隊人馬。
算得上是沈辭的人,未來也隻會聽命于她。
要背叛孤醫藥樓,代價巨大,很少有人會叛逃。
不過即便今晚的事情洩露出去了,沈辭也根本就不在乎。
之所以會選擇孤醫藥樓的人,也是爲了用的順手。
這要是帶着普通衙役的話,指不定會有人因此心生反對。
畢竟在很多人看來,她的行爲實在是大逆不道。用顧韻茹的話來說,那就是要遭雷劈的。
“對外就說,鎮遠侯夫人爲歹徒所劫持,侯夫人英勇就義,縱身躍入城外山崖。”
沈辭面色冷靜道:“屍骨無存。”
她還道“爲了讓這件事情更逼真一些,你記得帶一隊人馬,在城外的山崖多搜查搜查。
等到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情,不會有任何奇迹發生了。
在将屍骨無存,這個結果宣布出來。”
“是,屬下之道了。”
顧常朝在一旁聽了他們的對話,臉色頓時就難看了。
沈辭看到了,反而笑着對他說:“顧郎君盡管放心,我定不會叫您也如此死的悄無聲息,連知道的人都沒有。
也盡可以放心,我會讓你入土爲安的。”
她忽然覺得,或許也不一定要殺了顧常朝才好。
讓他發揮最大的價值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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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子時末。
原本她還不想這麽早就回來。
藏在暗處才能更好的欣賞着武文嬌等人的慌亂。
可是今天在處理顧韻茹的時候,有一個人一直躲在幕後看着這一切。
這便讓她不得不回來了。
或許早一點面對這一切,比漫長的疼痛更好一些。
隻不過因爲她回來了,顧謹言便不能繼續在暗中藏着,與她一樣,剛剛已經進宮去了。
辭鏡院。
沈安成早早的就已經在院子裏了。
“大哥倒是來的,比我想象中要早一些。”沈辭淡淡的開口。
“我是不是應該慶幸你現在還肯叫我一聲大哥?”沈安成苦笑道。
沈辭大大方方的承認:“是啊。”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沈安成問。
沈辭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你應該有所感覺,也應該想得到,不是嗎?”
沈安成再度苦笑,是啊,他想得到。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沈辭現如今連敷衍他一句都懶得了。
“在我和安北回來的時候,你對我的态度突然間冷漠了許多,那個時候其實你就已經知道,我并不是父親的親生子吧。”沈安成道。
沈辭點了點頭:“看來你果然是一早就知道的。”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隻是我原本以爲這個秘密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再知道。”沈安成緊握住拳,神色晦暗不明。
“所以其實你也是支持她的,是嗎?”沈辭眼中多了恨意。
她其實并不是不能夠接受沈安成與她不是同一個父親的事實。
她隻是無法接受,曾經關系如此之要好的大哥和二哥,到最後居然爲了一個爵位反目成仇,手足相殘。
如果就僅僅是因爲他們不是一個父親,所以這件事情做起來就如此心安理得。
她便隻希望沈安成其實也是被顧韻茹所逼迫的。
是爲了孝道,是逼不得已,無論是因爲什麽,隻要有一個理由,隻要不是因爲狼子野心,她覺得她就可以接受。
“我從來就沒有支持過她,一切都隻是她的一廂情願。”
沈安成目光定定的看着沈辭:“妹妹,無論你是否願意相信。
在當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想過去和安北争什麽。
如果非要說這麽多年我和他還争了什麽的話,那大概就隻有妹妹你一個人。
我也從始至終隻在乎你一個人。”
沈辭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如常:“那我還真是榮幸之至呢。
可惜我們無論怎樣都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沈安成無奈的笑笑:“真的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我們之間這麽多年的兄妹之情,你當真就能夠斷的如此徹底。
你當真就再也不願意喊我一聲大哥。”
沈辭沉默。
沈安成的眸子徹底暗淡下去:“如果,我願意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不要鎮遠侯府公子的身份,也不再厚顔無恥的舔着臉姓沈。
不再做父親的兒子,不再會對安北有任何威脅。
你還願意把我當大哥嗎?”
沈辭仍舊沒有說話。
她其實現在心情很複雜。
前世的一切,讓她始終對這個從小就寵着她的哥哥,帶了恨,也帶了複雜。
所以在重生回來之後,她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他。
便盡可能的躲着他,不去與他溝通,不去面對他。
可是現如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們之間誰都不可以再逃避了。
“你難道就不恨我嗎?”沈辭避而問道:“我現如今不僅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殺父殺母仇人?”
沈安成嘴角勾起一個涼薄的笑:“他們算什麽父母?
打從我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沒有将她當過母親去看待。
如今……呵,當我真真切切的看到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
就更加不可能将她當母親了。
至于我的父親,從始至終我都隻認鎮遠侯沈長安一個。”
在他的心裏,無論是對顧常朝也好,對着鎮遠侯府的其他人也好,都不及一個沈辭來的重要。
可是終究,現在這個對他如珍重要的人,也是走向了與他反目成仇的地步。
“夜深了,早一些睡吧。”沈安成站起身來:“後面的事情我保證會給你一個交代。
至于那件事情,就不要和祖母與安北說了吧。
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得這個刺激。
安北……大概是我們三個人中唯一還保留美好的人。
便不要将他破壞了吧。”
沈辭沒有拒絕,她也是并不想将這件事情說出來,所以才會在外面那樣果決的處理掉了顧韻茹。
爲的就是不将這件事情帶回家裏,讓全家人都因此而蒙羞難堪。
更是不想這一輩子,祖母還重複上一世的結果。
如今,沈安成這個最有可能将一些事情不管不顧鬧出來的瘋子,都如此說了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沈安成離開了,一如往日那般溫柔的囑咐她早些休息,不要貪涼,讓守夜的丫鬟警醒着,不要踹了被子都沒發現而着涼。
他像是有很多絮叨不完的話,但是最後還是因爲擔心沈辭會厭煩而止住了。
其實沈辭并沒有厭煩。
反而是在他離開以後,獨自一個人在院中坐了很久。
第二天天一亮,簡單洗漱了一番,換了身素淨的衣裳就進宮去了。
顧謹言早早的就在宮門口等她了。。
若不是永昌帝說他要是敢出宮,就把他們兩個的婚期繼續推遲,怕是他都要親自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