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前所說的新令,顧謹言其實是感興趣的,至少在他看來,新令雖然有弊端,但相對于其中的好處卻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隻是于前這個人麽……
狂傲,自大。
顧謹言對他着實沒什麽好印象。
臣子有能力固然重要,但臣子卻以此而自以爲是便不是什麽好事了。
“于侍郎憑何以爲本宮會答應你?東宮并不缺少職官,太子府更不缺府臣。
至于新令,于侍郎有什麽想法,大可以于朝上提出,由衆臣商議着就是,不必來本宮這裏結黨營私。”
顧謹言拒絕的意思很明确。
于前好幾次都有拂袖走人的沖動,但最後抖了抖嘴,還是壓下了一時之氣。
他拱了拱手道:“殿下不必挖苦我,朝中對新令的态度如何,殿下不會不清楚,若真能由群臣商議而推行,我又如何會找上殿下?
我便實話說了吧,若非實在走投無路,我是絕對不會走上這一遭的。”
永昌帝對新令的态度并不明确,朝上則多是反對的聲音,從他提出新令至今,大概也就隻有顧謹言曾露出過些許感興趣的意思,但卻在當時被他冷臉拂走了。
若非逼不得已,他哪裏會來親近太子,做出他以往最爲不齒的有結黨營私之嫌的事?
顧謹言還準備拒絕,卻聽一直很安靜的沈辭開口道:“于大人不妨直接開門見山的說話,這般遮遮掩掩的,等下什麽該來不該來的都進來了,于大人在想同太子談籌碼,可不一定還有機會了。”
顧謹言立馬不說話了,一臉太子妃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模樣看着于前。
于前:“……”還是好想拂袖走人啊!
他抖了抖嘴,明顯氣得不輕,仿佛跟沈辭對話是拉低他的層次一樣:“殿下!沈三小姐還尚未過門,即便過門了,身爲女子也沒有插手朝政的道理!”
顧謹言這會兒對于前的印象更壞了一些,這人不僅狂傲自大,自以爲是,還十分迂腐。
“我朝從未有過女子不得幹政的規定,便是不成文的規矩都不曾有,于侍郎這話還是就此住口吧,免得傳了出去讓人笑話,若是在因此遭人彈劾,可就是災禍了。”
顧謹言此刻頗有不耐煩之色,若非阿辭看着對新令還有幾分興趣的樣子,他大概已經喊人進來送客了。
于前再次被堵了話,心裏各種憋悶,要不是還記得自己有求于人,怕是要大罵色令智昏了。
就在他還氣的直抖嘴皮子的時候,沈辭也已經失了耐心,直接道:“聽聞于大人名下有兩家書院,雖然規模不大,但教導出來的學子都是有學之輩,每逢科舉高中者不在少數。
若于大人真的有心投在太子門下,不如就以這兩家書院做見面禮如何?”
“你怎麽知道我名下有兩家書院?”于前滿目驚訝,都忘了這一開口便算是間接承認沈辭所說,知不知道也不那麽重要。
“看來還真有。”沈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原本她也不是十分确定的,但于前這麽有底氣的來跟顧謹言這個太子談條件,前世又是武文嬌的得力幹将,所以她才大膽猜測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的誤打誤撞猜對了。
前世,武文嬌就是靠着這兩家書院爲自己積累了不錯的名聲和勢力,就連九皇子也在這其中受益不少。
文人一張嘴抵武将三尺刀。
倒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将外敵震退,但一張嘴說死人卻也不是沒有的。
尤其是有些影響力的人,随便張張嘴,就能牽扯不少風波出來。
三人成虎,積毀銷骨。
謠言常有而智者不常有。
聽風就是雨的人多着呢,尤其是說起無關自己的八卦來,那勁頭甭提有多大了。
前世顧謹衍出事前不久,可就有不少書院的學子作詩題詞諷刺他這個皇子不務正業,沉于女色呢。
有關于周婉清同權臣牽扯的風流韻事,也是從這些學子的詩詞話本中一點點流傳開,最後才成了百姓飯後談資的。
而這其中牽頭出力的,便是這兩家書院。
如今想想,武文嬌怕是允諾了于前會推行新令,所以才得到了那些學子的支持,連于前這個老迂腐都在後來顧謹時病重,極力支持武文嬌稱帝。
啧,真難想象此刻一個對女子不屑一顧的人,未來卻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女子稱帝是什麽模樣。
在于前拒絕或者讨價還價之前,沈辭先一步開了口:“于大人就别想着什麽僥幸了,推行新令不是不行,但其中壓力可想而知。
同樣的,若新令真的能夠順利推行,那也将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厚的一筆。
想來于大人是不太希望這個美名由太子或者旁的什麽人獨享的。
所以,除了與太子合作,竭心盡力的爲太子做事,你别無選擇。
畢竟,旁的人可不會如太子這般大度守諾。”
于前再次抖了抖嘴,不可否認沈辭說的有幾分道理。
他退了一步道:“我又如何能保證,太子最後真的不會過河拆橋?”
“就算殿下最後要卸磨殺驢,于大人又能如何呢?”沈辭不以爲意的反問:“難道換了旁人,于大人就能免得了兔死狗烹的下場不成?
說到底,你能賭的也不過就是所投靠之人的人品。
如今朝内朝外,有太子這般好名聲,寬和大度,善待下屬又一心爲民的人,于大人難道還能找得出來第二個不成?”
當然找不出!
若是能夠找得出來,于前又怎麽第一時間就跑過來找太子呢?
雖然同是結黨營私,可站隊太子,跟結黨大臣之流又是不同的概念。
天家無父子,太子是一國儲君,位高權重,但又何嘗不是因爲這份位高權重,随時可以取代帝王的身份,而常令帝王忌憚呢?
于前權衡之後,決定再退一步:“那太子可能保證新令順利推行……”
“不能保證。”沈辭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
于前:“……”那你之前叭叭叭,叭叭叭的說那麽多是在逗我?
他氣的嘴皮又開始發抖了。
顧謹言聽着阿辭怼人,舒服的想要眯眯眼。
這可是阿辭回京之後,第一次在人前維護他呢!可惜眼下就隻有于前一個人能看到,但也足夠他将尾巴翹上天了。
于前瞅了瞅這個,又瞅了瞅那個,原本還寄希望于顧謹言的,可現在瞧着那個恨不能搖尾巴的人,簡直就是沒眼看,這妥妥就是一個昏君的做派!
呸,還算不上昏君,又不是所有太子都能順利繼位!
這麽一想,于前心裏頭稍稍舒服了一些。
最後,在沈辭漫不經心的打量下,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點頭。
雖然那些話聽着着實氣人,可他也不得不承認,沈辭說的很有道理。
他之所以第一個選擇來找顧謹言,也正是因爲這是一個最佳的合作夥伴。
于前想要青史留名,顧謹言則是需要政績穩固地位,最要緊的是需要洗刷掉當年因爲力保顧謹衍壞掉的聲名。
如今雖說沒有多少人再提起當年的事情,卻不代表真的就沒人記得了。
尤其是趕逢戰事掀起,有關這件事總要被拿出來譴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