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過了好一會兒,顧謹言突然站起身,走到沈辭面前時屈膝蹲下,抓起她的手放在膝上緊緊握住,聲音低啞,帶着壓抑之感道:“阿辭,那日宮宴,我并非被人下藥,而是自己服下了催情的藥酒,又刻意讓人誤導你,使你迷路,我們那一夜……
顧謹言的聲線明顯發顫起來,但他還是強壓下心頭的苦澀,繼續坦誠:“我們那一夜不是被人陷害,更不是意外,一切都是我算計好的。”
說完,顧謹言仿佛全身的力氣耗盡,他深深的埋下頭,不敢去看沈辭的眼睛,她此時應該會很失望吧,可能還會恨他……不,是一定會恨他的!
畢竟是他設計奪了她的清白。
他現在在她的眼裏一定是個很不堪又很龌龊的人吧。
他們之間的關系……應該也再沒有機會修複了吧。
想到這些,他的心裏就止不住的揪着疼,可若是不坦白,也好像是有根刺紮在他的心裏一樣……
沈辭不由得有些呆,茫然的望着顧謹言,不明白他爲什麽會突然向自己坦白這件事……
前世,他可是甯可被她誤會至死,都沒有辯解坦誠過一句。
是因爲剛剛她不想他太得意忘形,所以刻意冷着他,一直喊他殿下的客氣疏離?還是診脈不順利後步步緊逼的追問?
她覺得都有可能。
但她剛剛真的隻是很奇怪他在想什麽,竟然會心慌的連脈象都不穩……
倒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如此,這是以爲她發現了什麽,覺得她會生氣,甚至恨上他麽?
她不由覺得好笑,以前怎麽沒發現他是個這麽敏感的人?
敏感的像是一個始終擔心糖會丢的孩子。
“顧謹言,你爲什麽突然和我說這個?”
語氣有幾分她沒注意到的柔和,前世可沒有發生這樣的事。
“阿辭?”顧謹言有些訝異的擡起頭,一頭霧水。
她不生氣麽?
爲什麽看起來不像生氣,反而添了幾分和顔悅色?
這是他的錯覺吧……
實際上,沈辭一直都知道宮宴上她會失身是顧謹言設計的。
她是醫者,顧謹言當時的情況根本還不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且他的演技也着實差了許多,她怎麽可能看不出貓膩?
更不要說還有武文橋在背後推波助瀾,不遺餘力的挑撥,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會那麽恨他。
這件事,在前世,一直都像一根刺,深深地紮在她的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去恨顧謹言,即便前世她毒殺了顧謹言,這根刺也始終折磨着她,讓她痛不欲生。
直到她臨終那一刻,女帝突至,仿佛是專程爲了替她拔出這根刺一般,她特意的說起了這件事兒……
“丞相,朕很感念你的扶持,說起來,你才是正經的太子妃,朕這個位置,本該是你的。”
“到底還是我武家虧欠了你,是朕那個不着調的兄長虧欠了你。
武文橋他自己胡來,明明養的外室生了一堆庶子庶女,卻還是在你面前故作情深,讓你以爲他爲了你守身如玉……”女帝說起武文橋的時候,絲毫沒有兄妹情意,隻有不屑和輕蔑。
“唉,說起來也是作孽,如果當初先太子沒有發現他的行徑,可能他也就不會去算計先太子,讓你與先太子夫妻二人反目成仇了。”
“你恨先太子害你失身,不得不入主東宮,斷了與武文橋的情意,卻不知先太子也是無奈之舉。”女帝說起這段事的時候,眼中還忍不住的流露出幾分惋惜。
“明知道這樣會被你記恨,可他還是做了。”
沈辭從未想過她可能恨錯了人,渾濁灰白的眸子動了動。
“因爲武文橋和先太子說,如果他不那樣做,你就隻會被武文橋毀了清白,然後弄得人盡皆知,最後被武家拒娶。”
“其實先太子完全可以殺了武文橋以絕後患的,隻不過那時你正将他如珍如寶的放在心尖上,若是他死了,你肯定會傷心,還會追查,最後一樣還是會與先太子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甚至很可能心哀之下随着去了。
既然兩種選擇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他還不如選擇前者,哪怕你會恨他一輩子,但至少你們能成爲名義上的夫妻,死後還能葬在一起,也不會被武文橋那個人渣糟蹋,毀了心中的一片美好。”
女帝後來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但是沈辭卻漸漸的聽不大清,直到最後,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停了……
隻是她的意識卻沒有停,她想了很多和顧謹言在一起的事。
本應因爲年代久遠而淡忘或者記不清的事,她卻曆曆在目。
她愛錯了人,他用了不理智的方式阻攔她進火坑,最後承受了她的恨意,丢了皇權富貴,也丢了身家性命……
想想,沈辭就爲他感到不值。
等她再睜眼,卻莫名的重生回到出嫁之前。
她恍惚了好幾日才确定自己不是做夢,而是真的重生了。
等她漸漸的從重生的驚喜中冷靜下來,便越發的想要彌補前世的遺憾,尤其是顧謹言,前世她最虧欠的,大概就是他了。
在這份虧欠的影響下,對顧謹言設計她的那點殘存恨意,已經淡化了。
沈辭深深的吸了口氣,定了定神,這才發現,顧謹言此時已經一臉小心的跪在她面前,眼中填滿了生無可戀。
沈辭覺得她此時才真的是該生無可戀……讓當朝太子跪她,她就是有九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吧。
“顧謹言,你這是做什麽!起來說話。”
她說完也不管他是否同意,直接伸出手強拉了他起來,隻是不知是她太用力,還是顧謹言太虛弱,竟然一個不穩壓向她的懷裏。
“啊!”
事出突然,兩人都驚呼了一聲,沈辭的臉上還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顧謹言卻像是呆傻了一樣,趴在她的懷裏不動彈。。
沈辭推了他好幾下,他才慢悠悠的回過神來,随即手忙腳亂的要起身,隻是才動了兩下,便又像是踩了什麽東西一般,趔趄了一下就又重新壓在沈辭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