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壽安院,老夫人把所有人都留在了外面,與沈辭獨自進了裏屋。
“玉丫頭,你老實說,你是真的放下了麽?”老夫人也沒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
老夫人一生精明,哪裏看不透她的小女兒心思?想要糊弄怕是不成。
沈辭幹脆垂着頭,不去回答。
老夫人歎了口氣:“你爹當年不顧勸阻的把你送去孤醫藥樓,這一送就是五年。
雖然你從未在祖母面前叫苦喊累過,可成功哪有憑運氣的?就是你不說,祖母也知道你過得有多辛苦。”
“所以打從你回來,祖母就不願再拘着你,什麽事都任由你自己做主,你與武家那個小子走的近,祖母也不曾攔着,可在祖母心裏,他從來就不是你的良人。”
沈辭微訝,擡起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卻像是沒看見似得,自言自語道:“别看那小子長得俊,嘴也會說話,知道哄人開心,可是神色多有輕浮,言行也過于刻意,若是沒有個好的家室,他日後也就是個吃軟飯還裝大爺的人。”
“你要是沒放下,婚期推延些時日也是好的,免得你沖動之下做出什麽糊塗事,反倒後悔一生。”
沈辭:“……”
祖母浮沉半世,果然目光毒辣。
武文橋可不就是那個樣子麽,雖然并沒有吃軟飯,但是他前半生靠着家裏的錢财揮霍擺闊,後半生靠着阿谀奉承妹妹得來的權利耀武揚威。
她忽地想起前世,祖母也曾說過:“若是可以,祖母更希望你晚些時候出嫁,哪怕婚事不能再去更改,至少能多些時間讓你看清。”
那時候她不懂她要看清什麽,隻想着祖母是舍不得她。
現在想想,祖母是希望她看清誰對她是真心,誰對她是假意。
“祖母說的是。”沈辭貼到老夫人身邊:“武文橋的确不是良人。玉丫頭以後會仔細辨别的,不會再被小人蒙騙了。”
老夫人聞言,聯想起她這兩日的一反常态,若不是受了刺激,怎麽就突然想通親近太子了呢?
心下不由得擔憂起來,急切道:“他可是對你做了什麽?是不是欺負你,給你委屈受了?”
沈辭撲哧一笑:“祖母,您的玉丫頭可是深得您兒子的真傳,騎射武藝樣樣不差,哪裏會被他給欺負了去?”不過是曾将一顆芳心錯付罷了。
老夫人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還說呢,也不知道你爹怎麽想的,放着兩個兒子不管,竟然非要讓你一個女兒家學那些舞槍弄棒的。”
沈長安的武藝是沈家最爲拔尖的,但得他親自教導的不是兩個兒子,而是沈辭。
想到兒子,老夫人的臉色黯淡了幾分。
沈辭忙岔開話題道:“我隻是覺得祖母說的很對,以前一顆心放在他的身上還不覺得,現在把心拿回來了,才發現這人身上漏洞百出。我如今隻想好好和太子過日子,畢竟我們才是要扶持一生的夫妻。”
老夫人将信将疑,但還是點了點頭:“你能這般想就好。”
祖孫二人又說了會話,沈辭才離去。
……
回到辭鏡院,以冬帶了一個白淨的少年過來,禀道:“小姐,這是于晉,剛從外面打探消息回來。”
于晉的個頭不高,看上去也有些瘦弱,人也帶了幾分腼腆,很是人畜無害的樣子。
可沈家的親兵裏就沒有真正無害的人,個個都是鐵血漢子,果決狠辣。
于晉也不多話,斂下神色抱拳行禮道:“屬下于晉,見過三小姐。”
“嗯,可打聽到什麽了?”沈辭淡聲道。
“今早上就開始有傳言說……”于晉将太子府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包括顧謹言閉門思過的事:“……如今太子府的門已經關上了,外面還添了禁衛軍把守。”
沈辭未發一言,靜靜地喝着茶,過了許久後才道:“還有呢?”
于晉心頭一驚,下意識的擡起頭看向沈辭,正巧和她平靜的眸子對上,他竟不自覺的腿軟,心下微驚慌忙道:“再沒有了,屬下隻打探到了這些,太子府閉門,裏面的的消息我們打探不到。”
“那你身上這股藥味是怎麽回事?”沈辭淡聲道:“番瀉葉這種東西,氣味微弱,若不是大量接觸,是不會在身上留下味道的。”
“屬下……”于晉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緊張之下,額頭已有汗珠滲出。
沈辭又道:“且這個東西,兩錢就可能緻命。”
“于晉,你該知道在軍中自作主張是大忌,很可能你的一個自作主張,會使得全軍覆沒。”
當年四皇子就是因爲自作主張,被敵軍誘惑,不僅導緻全軍覆沒,還搭上了沈長安的性命……
自作主張這四個字,也由此成了沈家軍最爲避諱的事情。
每個人都害怕重蹈覆轍。
于晉終是頂不住壓力,跪下道:“屬下不該自作主張潛進太子府在他們的茶水裏下藥,屬下一人做事一人當,斷不會連累侯府。”說完便要自裁。
沈辭攔下他,追問道:“你給誰下藥了?”
“是,是四皇子……”于晉小聲道:“屬下潛進太子府後,得知那些話都是四皇子說的,一時氣不過就做了糊塗事。”
“确定隻有四皇子喝了?”沈辭又問。
于晉點了點頭:“屬下知曉太子是替四皇子背了罪名,便沒有下手。”
沈辭心裏松了口氣,隻要顧謹言沒事就好。
但她依舊闆着臉,道:“你膽子倒是不小,竟敢起了謀害太子的心思。”
“屬下是個孤兒,得将軍不棄才活到了今日,将軍戰死屬下不能相陪,唯有守好他的聲名,以報恩典。”于晉低聲道:“說句不敬的話,在屬下的心裏,将軍就像是父親一般的存在。”
于晉在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是認真。。
“我看你不是把我爹當成父親一般的存在,而是當成殺父仇人一般的存在吧!”沈辭神色淩厲的看着他:“謀害皇子這個罪名,可不僅會毀了我爹的一世英名,更會害了我沈家滿門,你究竟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