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言兒移情别戀？”
永昌帝的話音剛剛落下，身後跟着王喜的顧謹言就快步而來，沉着臉道：“我今生隻阿辭一人足以。”同時走上前将沈辭摟在懷裏，像是在宣示主權一般。
沈辭起初還小小的掙紮了一下，發現他已經氣息不穩之後，便沒在去推開他，但卻沉了臉色。
這家夥，果然還是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永昌帝也黑了臉，暗罵他沒出息，可心裏卻是滿意的，還是這個兒子最像自己。
他闆着臉佯怒道：“太子好大的架勢，嗯？以權壓人？都敢來朕面前耍威風，你是想造反不成？”
沈辭聽到“造反”二字，不由得緊張了一些，誰會沒事拿“造反”來開玩笑？
“老頭，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少陰陽怪氣的，吓到我媳婦怎麽辦？”顧謹言沒好氣的道：“你要是欺負我媳婦，我還真就會反了你。”
沈辭覺得，哪怕她曾輔佐女帝大半輩子，心性比一般人堅韌許多，此刻也一樣是心驚肉跳的，不由得爲顧謹言捏了一把汗。
而她更擔心的，并非是眼下。以如今永昌帝對顧謹言的寵愛，八成會縱容他這會兒的無禮。
可自古天家無情，這會兒寵愛不代表一輩子都會如此。如今永昌帝正值壯年，自然不會将顧謹言這個太子視作威脅。
可等永昌帝人至暮年，還會如此麽？當他意識到自己就要失去對權利的掌控，會甘心麽？
若是不甘心，會不會拿顧謹言這個對他皇位威脅最大的太子開刀？到時候，曾經的寵溺放縱，會否成爲發落顧謹言的罪名？
想及此，她拽了拽顧謹言的衣襟，示意他注意一些，不要恃寵而驕了。
感受到沈辭的關心，顧謹言覺得很是滿足，眉眼彎了彎，倒也真的順了她的意，沒再用話嗆永昌帝了。
永昌帝瞧了，臉色就更黑了，這還沒過門呢，就這般聽媳婦話，日後成了婚，還不被吃的死死的？
他冷哼一聲：“老子等你來反。”然後沒好氣的趕人道：“趕緊滾蛋，老子看你心煩。”
說完，率先邁步離開，那樣子，仿佛真的是對顧謹言二人讨厭極了。
沈辭一臉驚詫之色，她前世和永昌帝雖然接觸不多，卻也不少，這樣的永昌帝，倒是第一次見……怎麽像個鬧脾氣的老頑童一般？
“皇上，不會生氣吧？會不會事後叫你去禦書房訓話啊？”她有些擔憂道。
前世顧謹言去世後，最被永昌帝看好的，是看起來不争不搶的九皇子顧謹時，但直到永昌帝崩逝，也未曾再立太子，連遺诏上寫的都是由九皇子繼位。
雖并未立太子，但顧謹時卻已經被當作儲君培養，那時的他可就經常被叫去禦書房教訓。
且并非是口頭教訓，而是經常的棍棒加身。
晚期的永昌帝，似乎格外暴虐，除了對皇子要求嚴格，對大臣也格外嚴苛，當官的若是知法犯法，無論大小一律罪加三等。
唯一沒受影響的，怕是隻有普通百姓了。
這也是爲什麽她會擔心顧謹言日後被忌憚。
“阿辭這是在擔心我麽？”顧謹言沒有回答，而是笑着問。
沈辭白了他一眼，但還是認真的回道：“嗯，我在關心你。”
“阿辭……”面對她的認真，顧謹言反倒有些無措了。說不上是緊張還是激動，他竟然紅了臉……
自覺有些丢臉，他有些别扭的轉過身不去看她，轉移話題道：“父皇有時候繃不住嚴肅的臉色了，就會這樣嫌棄我幾句，然後快步離開，若是生氣，就不會如此了。”
又道：“他以前曾帶着我母後出門遊曆，後來還搶了一處土匪窩，自己占山爲王，倒也養成了一個爽朗的性子，不過身處帝位，多有無奈，常常要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許多情緒都成了奢侈。”
沈辭沒想到永昌帝竟然還有過這般……年少恣意的經曆。
“皇後娘娘當年，一定很幸福吧。”她感慨道。
先皇後仙逝後，永昌帝一生不曾立後，更很少踏進後宮，三千佳麗形同擺設，倒是爲衆人稱頌了許久。
“也許吧，我不曾見過她，也無從得知她是否真的歡愉。”顧謹言少有的露出哀傷之色：“宮中并無我母後的畫像……”
“對不起。”沈辭有些歉疚的看向他。
“沒事。”顧謹言笑了笑：“人活一世，生老病死是必然要經曆的，我雖然緬懷母後，但活在當下，最重要的還是珍惜眼前人。”
沈辭也笑了：“你倒是看的透徹。”
“你不也是？”
沈辭沒有接話，沉默的走着，她雖看透，可是卻用了一生……甚至更多的是基于臨終前的遺憾。
突然間，她覺得有些豁然開朗，既然上天眷待，她得以重生，又何故執念前世？
現如今，她更應該守住眼下的幸福，不在重蹈覆轍。
偏過頭，看着顧謹言的側臉，越發覺得他耐看。
兩個人無聲的走出皇宮，又沿着街道往侯府走去。
一路上倒也會偶爾搭上幾句話。比如沈辭會問顧謹言喜歡吃什麽。顧謹言會問沈辭平時喜歡做些什麽。
說說笑笑的，兩個人走起路來倒也不覺得累。跟在顧謹言身後的青桁更是訝異……他家殿下今日竟走了這般多的路，也沒見重喘，更沒有什麽不适。
倒是他的心七上八下的提了很久。
直到走到侯府，顧謹言才恍然發現，他們竟已經走了這麽遠。
“我讓人去備車送你回去，你和我進去坐一會兒吧。祖母她老人家這會兒還不曾歇下。”沈辭主動開口邀請。
這回詫異的人就變成寄暖了，她家小姐究竟什麽時候對太子殿下……不讨厭了？
同樣有過訝異的青桁，這會兒特别能理解寄暖的感覺，于是遞給她一個：你要學着适應的眼神。
不過隻換來了寄暖一個白眼。
顧謹言最初還愣住了，覺得今天實在是……太美妙了。剛剛他還在想着要在侯府多賴一會兒，沒想到阿辭竟然主動開口挽留，邀他進府做客。
他有些止不住的激動，應道：“好，好，是該給祖母請安的。”
兩人并肩進府，早有眼尖的小厮跑進去通報。
老夫人聽說太子來了，忙帶着兒孫們出去迎接。
兩撥人剛好在二門相遇。
“老身見過太子殿下。”老夫人正欲行禮，卻被顧謹言快一步攔下，道：“祖母不必多禮，日後就是一家人了，您就将我當作小輩看就是。”
沈辭沒好氣的瞪了瞪他，這家夥倒是會套近乎。
老夫人沒在堅持，這禮可以省，但是把太子當小輩看……這話還是聽聽就好，太子有這個态度就夠了，他們卻不能真的得寸進尺。
她笑着道：“太子殿下屋裏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