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們兄妹三人,在顧韻茹這不盡相同的待遇,沈辭心中冷笑連連。
本就是流着不同的血,如何能一視同仁呢?
“女兒給母親請安。”沈辭走上前時,收斂了神色,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顧韻茹連個眼神都沒給她,淡淡的嗯了聲,便算是應了她了:“你今日倒還算勤勉,不過你大哥還沒來,你做妹妹的,該在院外等一等才是。”
“大哥二哥住在外院,且這會兒進宮述職還不曾回來,若是等他們過來請安的話,怕是要耽擱給祖母請安。”沈辭面色平靜,眼神卻透露着冷漠:“且平時,大哥二哥也都是直接去祖母那裏,給祖母請安的時候,一道給母親請安,不知母親今日爲何會有這種想法?難道是對祖母,對侯府的規矩有什麽不滿?”
鎮遠侯府本就是世家大族,後來适逢戰亂,祖上從龍有功,又加封了爵位,如今傳承百餘年,門風孝道向來嚴謹。
老侯夫人尚還在世,不僅是幾個兒媳婦的晨昏定省不能少,就連幾個兒子和孫輩也都按着規矩早晚請安。
且一般都是女兒跟着母親一道去請安,兒子跟着父親一道去請安。
顧韻茹這話确實有些站不住腳,也有些不滿侯府規矩的嫌疑。
她的确是有不滿,但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的。
因此也就隻好将這種不滿,都發洩到沈辭身上。
如今她不過就是像往日一樣,習慣性的随口數落了幾句,哪曾想一向不敢頂撞她的沈辭,竟然一反常态,這讓她頓時覺得有些火大。
“放肆!沈辭,你是怎麽和母親說話的?”顧韻茹面色不善,目光森冷的看着沈辭,那樣子不像是在看女兒,反倒是像在看仇人一般。
沈辭見她這般神情,心又涼了幾分,她果然不該對這個女人抱有什麽期待。
一瞬間,前世積壓的怨恨湧上胸口。
“母親怎麽問的,女兒便是怎麽答的,不知女兒這樣說話,有哪裏不妥?”沈辭淡淡的回道。
言外之意:我若是回的哪裏不妥,也是你問的有問題。
“你……”顧韻茹怒目圓睜,擡手就欲打下一個巴掌。
顧韻茹的乳母,跟着陪嫁過來的索嬷嬷見狀不好,及時的走進來,握住她的手,裝作替她整理衣服的樣子:“夫人,三小姐,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手上卻是暗暗用力了一些,用眼神提醒道:這一巴掌下去必會留痕迹,老夫人見了絕對會追責。
顧韻茹也想到了這一點,收回手冷哼一聲,臉色陰沉,但到底是沒在說什麽。
母女二人貌合神離的去了壽安院。
二房和三房的人早就已經到了,一屋子人正熱熱鬧鬧的說着話。
二兒媳婦和三兒媳婦帶着各自的女兒和不夠年紀搬去外院的兒子,站在老侯夫人韓氏面前,謙遜恭敬。
老侯夫人年近六旬,頭發已經花白了大半,此時慈眉善目的看着幾個孫女,聽着幾個孫女說話,時不時的還會接上幾句。
沈辭母女一進壽安院的正堂,還在閑話的衆人便停了下來。
老侯夫人親切的看着沈辭,笑的更加慈和了一些:“玉丫頭,到祖母跟前來。”
沈辭原名沈文玉,因她覺得俗氣,便鬧着改了名字。
但是老侯夫人依舊還是喊着她玉丫頭。
聽着這聲遙遠又熟悉的“玉丫頭”,沈辭頓覺鼻子一酸。
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來看祖母。
前世,太子病重,她膝下無兒無女,素來疼愛她的祖母憂心忡忡,完全不知道,太子之所以那麽快病重,都是她這個太子妃動的手腳。
恰逢此時,顧韻茹和沈安成的身份敗露,祖母驚怒之下,氣急攻心,但那個時候,祖母已經是垂暮老人,沈家也已經沒有能與他們母子抗衡的人。
又氣又急卻又無能爲力的祖母,就這樣帶着憤怒不甘難過後悔,在壽安院孤零零的去世。
那天風和日麗,陽光格外的耀目,她卻覺得格外的冷。
祖母的離世,對她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她甚至一度覺得,是她對祖母隐瞞她謀害太子的真相,才讓祖母驟然一病不起。
直到她知曉沈安成的身世,才明白,祖母是含恨而終!
即便她後來親自手刃了顧韻茹和沈安成,祖母也在回不來了。
報仇,也不過是慰藉了活人。
害祖母含恨而終的,何止是顧韻茹和沈安成?還有她沈辭!
若非她糊塗眼瞎,若非她被惱恨先入爲主,辨不清誰是真心誰是假意,若非她……算計謀害了顧謹言,祖母何至于心憂郁結,以至于被顧韻茹得了可乘之機,拿沈安成的身世刺激祖母,又何至于含恨而終?
幸得蒼天垂憐,她沈辭得以重來一世,重回出嫁之前,一切悲劇苦果都還沒來得及釀成,祖母如今還身子康健,安然無恙。
老侯夫人見沈辭眼眶都紅了,眸中聚滿了淚水,眉頭蹙起:“好好的,玉丫頭怎的紅了眼睛?莫不是誰欺負了你?還是哪裏不舒坦了?你莫怕,盡管告訴祖母。”
祖母給你撐腰,誰也不能欺負了你去!
老侯夫人後面的話沒有說,但是嚴肅的臉色上,這層意思卻是顯而易見。
顧韻茹聞言有些不安,沈辭該不會趁機告她一狀吧。若真是這樣,看她晚些時候怎麽收拾她!
沈辭這會兒才顧不上理會顧韻茹,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壓下心頭湧起的悔恨。
如今一切都重來了,她該好好珍惜,而不是在惹祖母傷心。
“有祖母護着我,哪有人敢不長眼的欺負我。”沈辭撲進老侯夫人的懷裏,親昵的蹭了蹭,絲毫不在意頭發會被蹭亂:“就是想着這些日子,一直沉浸在自個的傷心裏,如今想開了,才發覺這些日子都忽略了祖母,心裏面愧疚呢。”
沈辭失身的事情,已然不是什麽秘密,但更多的人都在羨慕她走了狗屎運,能得太子的負責,還得了皇上聖旨親封的太子妃之位。
老侯夫人起初也對顧謹言這個太子不喜,但自打顧謹言三天兩頭的來府上“哄騙”,頗得老人家歡心之後,傷心不已的,就隻剩她一個人了,也因此,她許久都沒有來壽安院請安。
老侯夫人一聽這話,知道沈辭想開了,心下歡喜,不由得笑了起來:“你能想開就好,雖說這事兒委屈了你,但我這些日子瞧着,太子待你還是頗爲上心的,如此倒也不失爲一個良人。”
“此事涉及皇家顔面,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祖母也就隻盼着太子能對你好一些。”老侯夫人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等你誕下嫡子,祖母也就能放心了。”
沈辭露出一抹甜笑:“玉丫頭不會讓您失望的。”
老侯夫人見她這副模樣,佯嗔道:“沒羞沒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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