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個月時間，李志恒真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原本他保養良好，七十歲的人看上去好像六十不滿，可這段時間折騰下來，卻硬生生凸顯出了應有的老相，這讓李正斌李大公子摩拳擦掌，終于看到了‘繼位’的一線曙光。
還好，周文強還算‘尊老’，沒再繼續折磨老李。繼有關抵押按揭的兩項法規出台後，北望置業于12月8日，忽然啓動了密集的廣告轟炸，報紙、電視台、甚至代表港府官方的‘港島之聲’都統統開始發聲。
樓花！
一種嶄新的房地産銷售模式，終于破天荒般出現在港人面前。
隻不過這次不是雷英東首先推出，而是周文強親手打開了又一個潘多拉魔盒。
樓花銷售制度的出現，将會極大刺激房地産市場。如果按照另一個時空的軌迹，在港人享受過‘售賣樓花’帶來的抗通貨膨脹、先洗未來錢大搞未來投資的紅利後，很快就會因爲該制度的難以掌控而令港島樓市進入一個非良性上漲時代。
在另一個時空，首推樓花的雷英東也曾爲此追悔不已，可惜他遠不及周文強‘經驗豐富’，早已提前通過推動立法加以控制，更不及周文強在港島房地産界的強勢地位。
之後又被李家成借樓花制度徹底炒熱了樓市，趁機推出‘公攤面積’這一強盜概念，不僅令港島受害，更是贻禍大陸樓市數十年！
不過這個世界有周文強這個‘先知’存在，自然會去蕪存菁、借用樓花制度的優長之處，控制住這頭洪水猛獸。
該銷售方案一經推出，港島各界頓時爲之失聲。這種點子都能想出來，周文強非人哉？
持币待購者則是萬分踴躍，這些富人、中産階級和底層中的‘頭部人士’既然能夠擁有買房的能力，自然都不是傻瓜，知道在樓市看好的情況下購買‘樓花’可比購買現房要有利的多了。
北望置業銷售處的幾十部電話，更是同時被打爆掉！
接電話的甜妹子個個都吼成了公鴨嗓，‘冠希先生，您不要着急嘎！是的，我們的樓盤很充足，您在開盤日到北望旗下的任何一個樓盤，都可以購買到您心儀的房子......’
‘對對對，霆峰先生，樓花就是期房嘎，但是你可以去實地查看我們的基礎建設和樓盤綠化程度，還有生活也是非常方便的，北望即将開盤的所有樓盤附近都已經形成了相對完善的生活區......哦，也謝謝您的來電，嘎嘎嘎......’
‘嘎嘎嘎嘎......’
......
深夜十一點，面前的電視機已經播完了所有節目，滿是雪花的黑白屏幕發出陣陣讓人牙酸的‘吱吱’聲，李志恒狀若呆雞，抓着《明報》的雙手仍在不停顫抖着。
“怎麽可以這樣？”
“生意不是這樣做的啊！”
“主體工程都還沒有落成，就......就可以出售了？這......這可不是商家的本份啊，太無良、太過欺人！”
素來養氣功深、最講究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志恒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冷靜，一雙老眼瞪得溜圓，口中喃喃不絕，簡直就是一個歲催。
臨時被他招來的幾名李氏高管并手立在他的面前，一個個臉色青苦，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剛才李大少隻是說錯了一句話，就挨了董事長狠狠一腳，誰還敢多嘴？
祁德尊則是暗暗歎息，謎底終于揭開了，周文強的手段确實令人驚豔，可對李氏卻不是什麽好消息。
怪不得他敢同時開建十一處樓盤、怪不得他遲遲不肯進入主體工程建設，卻把精力投入在樓盤環境、生活便利等方面，還有意展示了北望樓盤堅固的地基、用料......
原來一切都是爲了售賣樓花。
“厲害啊......”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李志恒終于吐出一口長氣，搖頭贊歎：“先是推動立法，建立房屋抵押按揭制度，而後就具備了售賣‘樓花’的條件。一旦被他全面推動樓花銷售，在未來兩年中，還不是想要多少單量就有多少單量？威廉，接觸過彙豐和恒生銀行了嗎？”
以現在港島的樓市狀況，又有按揭制度托底，指望購房者反對樓花銷售制度是根本不可能的，李志恒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兩家銀行了。
據他了解到的信息，當初周文強和兩家銀行簽約時，可沒提及樓花銷售制度。
如果彙豐和恒生不認賬，周文強一樣會構成違約。
祁德尊搖頭道：“北望公布樓花銷售方式後，我便第一時間接觸了彙豐和恒生。周文強做事極爲謹慎，其實在公布之前，就已經請兩家銀行的專家實地考察，兩家銀行認爲以北望的前期投入，可以令他們信任北望的誠意。同時，他們也成爲了樓花銷售模式的支持者。”
“此外，北望已經開始組織有意購房者實地勘驗，相信以北望在樓盤各方面的投入，購房者中的絕大多數将會信任這種銷售模式。何況他們隻需要支付三成的首付，有銀行托底，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董事長，周文強做事滴水不漏，樓花銷售模式恐怕是無法阻擋了......在未來兩年内，我們的房子恐怕很難有人購買，我想我們現在應該考慮如何止損。”
如今樓花在港島還是一隻新螃蟹，甚至連‘預售許可制度’都不曾建立，而周文強取信于銀行和購房者的方法就是真材實料、以誠待人，别說李氏一家，就是港島的所有地産商一起拿着放大鏡來找，也找不出什麽漏洞。
祁德尊顯然是個聰明人，既然勢不可爲，首先考慮的就是如何止損。
李志恒搖頭道：“哎，我中了周文強這小子的計，入局太深！現在才考慮止損，恐怕此事難爲啊......威廉，你有什麽想法？”
“董事長，正如您所說，我們已經入局太深。現在我們的十三個樓盤都已進入了主體建設階段，本意是在未來兩三年内，分批放出這些樓盤，既可以逐步回籠資金，又可以打擊北望集團。可我們萬萬沒能想到，周文強竟然推動了抵押按揭制度，而且還取得了彙豐和恒生的排他性合同......”
祁德尊搖了搖頭：“現在樓花銷售一出，周文強完成合同已經沒有任何疑問。也即是說在未來的兩年中，北望集團将獨享按揭制度帶來的巨大優勢！”
“就算我們加大打折力度，又有多少人肯全款買房呢？所以在未來兩年内我們的資金将無法回籠，而且還要持續投入，就算未來樓市看漲，李氏的資金鏈也已經無法支撐了。”
“而且最讓人頭疼的是，我們不能停！十三個樓盤都與施工方、供貨方簽訂了合同，如果我們停下來，不僅要支付高昂的違約金，還要支付建築工人的工資，那隻會加速我們資金鏈斷裂的速度。”
“好吧，那威廉你有什麽建議？”
李志恒揉着太陽穴，無奈問道。
當初是他以爲穩操勝券，擔心北望集團會從施工方和供貨方下手，才特别提高了違約金，如今倒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董事長，現在李氏要做的是盡快從這個旋渦中脫身出來，而不是繼續和北望集團競争下去。所以，我想隻有一個辦法......”
說到這裏，祁德尊忽然閉上了嘴，望着李志恒不住的苦笑。
辦法很好，就怕董事長無法接受啊。
“行啦，我已經知道你要說什麽。”
李志恒長歎一聲：“威廉，替我約見周文強吧......我李志恒做生意從來都是能屈能伸，願賭服輸！”
“不過是輸了這一場而已，李家元氣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