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頭摸了摸鼻子，高興這個習慣性動作終于找到了出處。

“但是吧，真正和上神對上的并不是我，而我們又沒有絕對的把握，所以我不想有人送死。”

“是不是很矛盾？”老丁頭擡頭看向對方，目光灼灼的問道。

古老闆沒答話，隻是笑。

丁一鳴和高榮恩似乎達成了完美的配合，一人主靜一人主動，而一直充當行動者的，便是眼前的丁一鳴。

嚴格來說，高榮恩屬于上一個時代，這與他的年齡不符，也與他太早顯露名聲有關，隻是對方突然間的急流勇退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除了疑惑與不解之外，似乎什麽也沒給外界留下。

而丁一鳴則不一樣，在高榮恩突然間銷聲匿迹之後，丁一鳴異軍突起，成名戰打了好幾場，雖然巅峰時期比高榮恩有所不及，但也是實打實人族風頭一時無二的人物。

隻不過古老闆沒想到的是，這樣的人物，竟然有一天，會主動在自己面前暴露自己的擔心與糾結。

古老闆沒答話，是因爲他沒法答。丁一鳴代表人族，他擔心的，謀劃的都是人族的未來，而反觀自己，古老闆自問沒有替人族承擔這一切的決心和勇氣，所以即便丁一鳴這些年來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他也從來不敢真的小看了對方。

英雄遲暮的前提，是必須是英雄，抛開所有表面上的東西去剖析本質，丁一鳴當得起這個稱号。

而英雄無論到了何時，都理當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

東海海面之上，陸千揮手間便布下一道密實的能量結界，深處結界之中，高興竟然有種與外界失去聯系的不真實感。

“知道你需要隐藏行迹，這個結界是當年我師父傳下來的，能不能避過上神不知道，但避過别人的感知，足夠了。”

陸千直接打消了高興的後顧之憂，随即繼續說道。

“你學了我師兄的氣劍，但師兄說，你的運劍方式始終存在缺陷，而你自己好像并沒有要改的意思。”

高興沉默點頭，這是古千川一早便指出來的問題所在，這也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個不管高興怎樣努力都找不到方向的問題。

高興的沉默說明了這一點，而陸千這一次過來，就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

“我師兄追求的是随心所欲，這也是我和他當年矛盾激發的核心問題所在，劍道在于嚴謹，直到現在，我也不認爲他的觀點是對的。”

陸千很坦然的說道，“但有一點我必須承認，氣劍與意劍在本質上并沒有太大區别，所以我認爲，意劍對你的修行也許會有幫助。”

“感謝前輩。”高興大概知道了對方的來意，拱手彎腰行禮。

陸千擺了擺手，似乎并不在意。

“在這個結界裏，你可以肆意出劍，我需要先确定你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當初陸千一劍便試出了高興能量運行的問題所在，這份對能量的細微感知不可謂不強，高興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召喚靈劍對陸千斬去。

高興此時的劍光越發内斂，而當一道極細的金白絲線突然下落時，原本還站在那裏的陸千突然間便消失了。

白金相間的細線不斷落下，高興一動沒動，站在原地循着對對方氣息的感知不斷出劍，而這一次，高興找到了當初第一次用出萬劍斬時的感覺。

一力降十會，一劍不行就五劍，五劍不行就十劍，十劍不行那就百劍，總有一劍可以捕捉到對方的行迹，這是立于高興自己的戰鬥模式所摸索出來的劍戰之法，而高興始終覺得，這是對的。

不過在陸千看來，這和笨蛋沒什麽區别。

連續數劍斬出，高興卻越來越感覺不對勁，他明明可以捕捉到對方的氣息，可對方總是能在劍光落下的前一分提前挪動，細密的劍光已經在身邊形成了一層淡漠的光幕，光幕籠罩的地方都是他出劍的方向，隻是數十劍揮出，高興身周範圍内已經沒有太大的空間，可是令他疑惑的是，仍然沒能捕捉到陸千的痕迹。

這一點很是令他吃驚。

一根枯枝突然間自高興背後刺出，樹枝并不算長，隻是這一刺的到來十分突然，高興從沒想到對方在自己如此細密的進攻之中竟然還有餘地出手。

冷汗立時流了下來，對方樹枝上蘊含的力道十分可觀，如果這一刺刺中，高興絕對不會懷疑，樹枝可以直接刺破自己強大的肉身。

高興下意識的向前移動，而他剛剛動起來的瞬間，陸千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不能動，動了就輸了。”

高興再次愣住，細密的劍光沒有後續便開始緩慢消逝，高興心跳如擂鼓一般，對方輕描淡寫的一刺竟然直接瓦解了自己的戰意？

“不能否認，無論是力道還是能量，你的劍已經強大到了世間罕見。”陸千随後現身，仍然站在高興面前不遠的地方，隻不過此時對方手裏多了一根枯枝，枯枝随意的被陸千握在手裏，但看在高興眼中，那根枯枝與一把長劍毫無區别。

“但敗就敗在，你想法太多，過于複雜。”

陸千突然動了起來，速度快到高興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勉強捕捉對方的動作。

枯枝在空中不斷遊曳，這一方面結界的空間不大，但陸千不斷輾轉騰挪之間竟然展現出了一往無前的氣勢。

都是簡單的刺、斬、掃和挑，動作幹淨至極的同時卻又帶有某種無限變化的意味，高興從未見過這樣的出劍，一時間竟然無法将自己從那種專注的狀态中拉回來。

“戰鬥不是表演，追求的是快，更快的出劍可以讓你在戰鬥中占據巨大的優勢，甚至說，更快的殺死對手便是對自己最大的保護。”

陸千收劍而立，突然停滞的身形處，白色袍服的下擺随風飄蕩，很是有股折劍仙人的飄逸之感。

“你的對手很強，而對方絕對不會給你時間積蓄力量，施展最強一劍，所以你最好絕了與對方比拼能量的念頭。”

陸千手中的樹枝突然間開始顫抖，幹枯而脆弱的樹枝之上，表面的幹皮不斷向下抖落着細碎的木屑。

“對方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你，而你要做的，便是在有限的時間裏，創造盡量多的出手機會。”

木屑翻飛，陸千手肘一震，枯枝瞬間化作一捧粉塵緩緩飄落。

高興早就知道自己戰鬥時存在的問題在哪，過多的依賴于力量和能量，忽視效率與技巧，這讓他往往以修爲上的碾壓來戰勝對手。

從修行者的角度來講，這并沒有太大的問題，隻不過當高興需要面對的對手，無論是力量還是能量都要比他高出至少兩個等級時，這種戰鬥習慣便不再适用，甚至有可能會害了他。

陸千的任務是點醒他，并且在盡量短的時間内，讓高興盡快感悟意劍的真谛，此時的高興，能量強度已經遠超陸千，隻是戰鬥方式的問題被對方敏銳捕捉，有心打無心的情況下，高興根本不是對手。

面對陸千，高興還隻是有種有勁無處使的感覺，但如果真的對上上神，如果還保持這樣的戰鬥習慣，他甚至連發揮能量的機會都沒有。

“我不知道師兄教過你什麽，而我能教你的，隻有一個字，快。”

陸千身形再次消失，而當對方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了高興身前，此時陸千手中空無一物，但高興卻感覺到比之前枯枝刺向後背時更大的危機。

他甚至連對方的動作都沒有捕捉到，似乎陸千出劍的軌迹暗合了某種規律，以緻于避開了高興的目力，甚至是感知。

何等恐怖的運劍法則才能制造出這樣的威勢？

高興向後飛退，此時的他除了退，竟然連出劍的心思都沒有，因爲他不如陸千快。

“意劍的精髓便是快，但這個快，不是普通意義的快，而是摒棄一切雜念，集中心神在下一劍上，一劍斃敵，隻有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才能做到這一點。”

直直刺向高興的陸千再次消失，而高興仍保持後退姿勢的後背處再次出現一道可怕的氣息。

從現在開始，我會不斷的攻擊你，我手中無劍，但如果被我刺中，你必受傷，如果不信，你可以試試。

高興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陸千教徒弟的方法很簡單，隻有兩種。第一，不斷的練，第二，不斷的挨打。

他與古千川似乎是兩個極端，古千川喜歡自由，而這種修行上的自由對天資和悟性的依賴遠超想象。但陸千不一樣，與古千川相比，陸千的教徒理念無異于手把手的貼身教習。

在面對解決高興問題的時候，陸千仍舊選擇當初教魏無極時的一套。而這一套，從魏無極身上便可以看出效率和成效。

陸千出劍犀利無比，随着時間的推移，高興的壓力非但沒有減小，反而越來越大。

似乎失去了戰鬥的信心，高興此時隻能勉強應付，從最初的略有感知，已經到了現在劍劍刺中皮膚的兇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