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數十年來古真龍族首領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

老丁頭快步走到對方跟前，伸手與對方握了握。這是老丁頭對對方身份的肯定，也是出于他自己的判斷。

對于古真龍族，别說老丁頭，就算是高榮恩，了解的也不算多。這一族與其說是神秘，倒不如說是破落到了一定境界。

高榮恩曾數次猜測，古真龍族如果不是真的斷了傳承，那就是低調到了骨子裏的地步，但這隻是沒有任何依據的猜測，高榮恩始終傾向于第一點，因爲從敖準身上，他從來沒感受到過低調這個詞。

龍族都是驕傲的，古真龍族的使者将這一點發揮到了極緻。

但面見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老者，高興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而最爲動容的，則是高興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喚海。

在使者到來這件事上，喚海的參與感比高興要強得多，雙方甚至連一句合作的事情都沒有提，而矛盾點的發生恰恰是在他身上。

這一點讓喚海有些無地自容，他覺得古真龍族和人族對立的問題是他造成的。

“不用緊張，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老人身上一點倨傲的意思都沒有，相反的，高興從自稱古真龍族首領的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和古老闆一般熟悉的氣息。

“您......”

面對敖越，高興再不敢和之前一般大放厥詞，似乎天選意志繼承人身份的作用都被對方那股獨特的氣質所掩蓋了。

“不用拘謹，我隻是來看看他。”

老人的眼神很溫柔，看向喚海的時候，就像看着自己的後輩。

當雙方正式坐下來的時候，高興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開場白，反倒是敖越首先出言。

“我覺得你對龍族的指責全都對。”

高興愣了愣，這老人的态度和之前的使者相差實在太大，讓高興有了一種恍惚的錯覺，到底哪個人才是真的？

老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高興的異樣，笑了笑之後繼續說道。

“龍族被剝奪神格的時間最晚，在所有族人看來，也是最無辜的那一個。你們要知道，古真龍族很少在人間界走動，時間長了，外界都覺得是龍族自恃身份，不屑于與其他修行界的人爲伍，在這一點上，我不能否認。”

老人似乎很健談，又像是太久時間沒有找到合适的傾訴對象，一開腔就有些收不住的意思。

“神格沒了，但是龍族的驕傲始終都在，這是生來便具有的，想甩都甩不掉，對于這一點，我要替之前的使者向各位道歉。”

老人說的很誠懇，而這一次，換成了以老丁頭爲首的人族代表集體尴尬。

面對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年輕一輩無論如何也不敢接受對方的道歉。

“我這次來，就是想說明龍族目前存在的問題，而這位小哥之前說的很對，龍族丢了神格，同時好像也丢了腦子。”

高興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那是氣話，卻沒想到已經被對方數次提起。

“古真龍族誕生後裔的困難程度是外人無法想象的，而數十年來，除了喚海之外，沒有新的後裔誕生，有一群老家夥撐着，傳承勉強算是沒斷，但任由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傳承斷絕，是遲早的事。”

如此坦白的将族群的問題擺在人族面前，這是老丁頭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果之前老丁頭因爲對方使者态度的關系還在懷疑，那麽如今，老丁頭對古真龍族合作的誠意一點都不再質疑。

“這也是我們在發現喚海這個好苗子之後如此急切的原因，但沒有充分考慮到喚海的醫意願，這是我的疏忽，孩子，我沒有逼你的意思，隻是覺得，古真龍族的傳承不應該斷絕在我的手裏，心急了，抱歉。”

老人看向喚海語帶真摯的說道，喚海不斷的擺手，示意根本不用如此正式的道歉，他感受到了對方足夠的尊重，這是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

“這孩子的身世有些特殊，龍魂殘缺，龍氣混雜，這是他父親的執念造成的，但也正式這股執念，早就了一個可以憑借普通龍族身份晉升古真龍血脈的特殊存在。”

“我哥幫了我很多。”喚海被多人同時注視，臉色微紅的說道，而喚海不經意間的出言，則再次把老人的注意力引回高興身上。

算上雲非，津城五子的核心向來集中在高興身上，這一點無論高興發生任何事情，過去、現在以及将來，都不會變，而敖越也瞬間明白了，事情的重點還是在面前這個少年身上。

當高興動用靈劍威脅使者的時候，其實敖越已經到了，之所以一直沒現身，他也抱着想看看高興到底可以做到何種程度的心思。

慶幸的是，高興沖動，但仍保有理智，這與他對天選意志的了解并不相同，而這種了解，老人斟酌再三之後并沒有和盤托出。

高興不知道的是，如果此時老人将這一問題說出，可能可以解開他連日來的疑惑。

“都是喚海自己的造化，我也隻是從中幫忙而已，我們是兄弟，不提這個。”

高興擺了擺手，一點沒有居功的意思。

“前輩，剛剛是我出言不遜，沖動了，我需要向您道歉。”

感受到了老人的真摯，高興也不是交情的性子，四兄弟齊齊對着敖越鞠躬行禮，而對方則安穩的接受了這一躬。

老丁頭暗自點頭，高興爲人處世越發進退有據，這在他看來，是愈加成熟的表現。

人族與古真龍族的合作基礎再次回到原點，這才是商談的基本條件。

“龍族的傳承綿延了無數年，身爲首領，我不能讓傳承真的斷絕，而喚海的出現，給了我更大的希望。”

敖越将注意力轉移到老丁頭身上，雖然高興的光芒很重，但敖越同樣清楚，能夠決定人族方向的主要決策，還是會由老丁頭做出。

“古真龍血脈對修行的環境和能量要求極高，人間界雖好，但對古真龍的修行沒有太大益處。龍源所在，是古真龍一族數代前輩留下的本源能量，而這種能量，是促使古真龍血脈不斷成長壯大的最根本的資源，這資源珍貴無比，即便是現在族中的成員，輕易也不能得到。”

“喚海的問題有點大，即便現在不解決，以後遲早也要面臨龍魂殘缺的問題，他父親看似強行将他喚醒，但龍魂不完整的龍族在戰力上無論如何是達不到巅峰狀态的。”

敖越再次轉向喚海，“我知道你想留在人族，留在自己的兄弟身邊幫忙，但......”

敖越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加下來的敵人，是你們無法想象的強大，如今的你們，暫時還沒有匹敵的資格。”

這話說的十分中肯，以至于四兄弟誰也沒有出聲反駁。

“所以我懇請人族，能給古真龍族一個希望，而他真正成長起來，也将會是人族最大的助力。”

老人一席話說完，老丁頭甚至覺得，雙方合作已經沒有繼續談的必要了。

敖越的态度十分明顯，而這種親近人族的說法是老丁頭至今爲止聽到的最爲悅耳的承諾。

一字不提合作，但态度已經十分明顯，古真龍族是第二個對人族表達合作意願的古神族，但無論是态度還是誠意上，老丁頭都覺得古真龍族比古族要強的多。

直到敖越起身離開許久之後，老丁頭和高興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了敖越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