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愣了一下,他是名義上酆都的王,但他這個掌管冥界的王,在身份、認同感、知名度、甚至是其他一些方面,始終和上神沒法比。
神格是完全相同的,甚至老資格的閻君晉升真神的時間比那兩位上神還要長。
但酆都城内,有那位的存在,閻君的地位便顯得有些尴尬。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無論是明面上還是私下裏,别說評價那位的性别,就連提及那位的名字,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大逆不道的罪過。
所以閻君很憋屈,但這種憋屈卻無人可以訴說,他要保存閻君的顔面,至少名義上,酆都還是他說了算。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與那位的關系,并不融洽。
這便是無臂到來之後,閻君多次自降身份主動接近的原因,他不能讓那位覺得自己真的對他有意見,這在閻君看來,是很嚴重的問題。
身爲真神,閻君覺得自己活的有點憋屈,但偏偏還不能說。
閻君來的目的,無臂早就知道,有些話看破不說破,對于這位酆都巨頭的主動接近,無臂始終抱着親近但又保持距離感的态度。
他知道自己在酆都這看似特殊的地位是怎麽來的,說話做事的時候,始終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很正。
“這孩子也是命苦,在長輩的安排下,走了一段本不該如此坎坷的路。”
相師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決定向閻君透露一些關于高興的事,當他決定說的時候,便已經将閻君納入了自己這一方的陣營中。
“畢竟是那位選的人,也不是誰都可以的。”
對于相師所說,閻君不方便評價,如果非要評價,隻能捧着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高興真的出意外,我希望您能出手。”
無臂這一次用上了敬語,但閻君并不是因爲這個看向他,而是他說的,要求閻君出手。
人間界打成那個樣子,酆都都沒有派出一個人,那位與閻君在這件事上保持了高度的一緻性。
不參與、不評價、不偏幫。閻君與那位于無聲無息之間達成了共識。
閻君第一反應,無臂是人族的人。但閻君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似乎不可能。如果對方是人族的人,那位不會刻意親近,頂多,無臂和高興交好。
閻君這麽想,便能理解無臂此時提這種要求的立場。他不想把問題想的太過複雜,但世事難預料,多個心眼總沒錯。
“您與那位關系一向不太好,通過高興,也許可以緩和一二。”
無臂對對方明顯出現變化的神情裝作視而不見,而後繼續輕描淡寫般的說道。
這下,閻君徹底坐不住了。如果說剛剛認定了無臂的立場,那麽接下來對方說的話則再一次将他的認知打破。
如果無臂說的是真的,那麽高興多半便是那位留在人間界的棋子。
但讓閻君想不通的是,爲什麽不讓酆都參戰呢?
酆都是我的封地,人打沒了,好像跟那位也沒太大關系,但他明顯不願意酆都摻和進去,這一點,閻君想不通。
會不會是又曲解了無臂的意思?不得不說,跟那位在一起相處久了,話裏話外蘊含的深意實在是難以捉摸。
“讓我想想,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閻君表情幾度變換之後,放下一句輕飄飄的話,随即轉身離去。
......
神族大殿,空間之神去而複返,見空間仍舊坐在上首的寶座上,一手托着腦袋發呆,便出聲問道。
“還在琢磨?”
時間好似沒聽到一般,過了許久才将早已酸疼的胳膊放下。
“我們最大的一章,便是昊天對人間界發生的事不會有态度。”
時間說話的時候盯着空間的眼睛,見對方沒什麽反應,便好似安心了一點一般繼續說道。
“你曾經說過,昊天意志的想法誰也無法把控,那麽你對它的解讀有兩種。”
空間點了點頭,接着說道。
“第一,昊天對人間界發生的事情完全知曉,但不發表意見,如果這種想法成立,那麽就代表,昊天有意考察上神的能力,或者說昊天也想看到三界出現變化時,各界的應對和反應。”
時間之神眼中的神采明顯被空間的話所喚醒,無論昊天是不是這麽想的,他都希望是這樣。
“第二,昊天不知道人間界發生的事情。”
空間一直在注意時間的反應,見對方眼中的神采消失,但随即便被一股湧起的瘋狂所取代時,空間之神的心底突然産生了劇烈的震顫。
“昊天意志已經很久沒有過問三界事務了。”
也許......他已經不在這個位面之中?所以......兩個人可以爲所欲爲了?
空間内心的震蕩毫無來由,這兩句話他沒敢說出來,他怕壓不住目露瘋狂的時間之神,對方會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但神族歸根結底,也隻是中層位面的生靈,一旦被種下了誘惑的種子,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當初也隻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尚不是真神位的空間無意間讓時間看到了推翻古神族的可能。
也許自己并沒有那麽強烈的想法,因爲他始終覺得,無論到達什麽樣的高度,都該對至高無上的好甜一直保有最起碼的尊重和敬畏。
但在扶持時間與自己一同完成真神位的晉升之後,空間越來越覺得有些看不清這個年輕人,他時常會覺得後悔,尤其是在看到對方眼中那股仿佛無法自控的瘋狂時,那種悔意尤其嚴重。
時間那股越來越無法自控的瘋狂還是第一次在空間面前展露。當時間意識到不妥時已經晚了,而對方神色中的焦慮和不安十分明顯。
時間始終覺得,空間對他有恩,如果不是大哥拉自己一把,也許自己的真神之路直到生命走到盡頭也看不到希望。
但生靈向來是這樣,他也知道對于至高無上的昊天意志不該産生亵渎的想法,但生靈的欲望是最可怕的,當它開始不受限制的無限膨脹,膨脹到可以輕易瓦解自己的理智時,便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接近了生死這條高壓線。
但往往在真正觸碰到這條線之前,所有生靈都不自知。
......
人間界,蠟像館。
古千川與高興外出修行,雕塑師在二樓用功,畫家坐在一旁,古老闆難得清靜。
不緊不慢的泡茶,不緊不慢的享受,當他仰倒在靠背上的後背第三次直起來時,才發現自己之前最喜歡的安靜環境,似乎不再适合自己了。
他敏銳的感知力發覺,似乎有事情要發生。
“我有種預感。”
畫家反常的停下畫筆,看了古老闆一眼。
古老闆很少在自己畫畫的時候出聲打斷,如果讓他知道這一次隻是古老闆對突然間的安靜有些不适應,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能看到未來的走向嗎?”
古老闆似乎早就想好了說辭,對于畫家的疑惑,隻要給他一個問題,就可以了。
畫家的世界很簡單,畫,問和答。這其中畫占了絕大部分時間,也許他畫過的大多數畫都沒有用,但隻要合适的人提出合适的問題,他都能在畫裏作出解答。
這種神奇的能力,是他父親默認他跟着古老闆獨立出古族的最大依仗。
畫家沉默了幾分鍾,手中的畫筆沙沙的正在完成畫作。
十分鍾之後,畫家主動遞給古老闆一張畫紙。
這一次,畫家畫的是星空,大大小小的星星在大片的黑暗之中閃爍着獨屬于自己的光芒,光芒有明有暗,看似毫無規律。
古老闆握着畫思考了許久,随後暗自歎息了一聲,逐漸走下樓去。
他要去找老丁頭驗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