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族剛剛展露頭角時,雕塑師同樣興奮,無處使力的時候突然找到了目标,直接造成了他救援高興時出手的不計分寸。他是古老闆的心腹,而他對古老闆的感情甚至可以與對方的親生兒子比肩,但雕塑師同樣知道,古老闆并不滿足。
魔尊最後還是說出了神族在背後指使的實情,在得知神族才是殺死自己兒子的罪魁禍首時,一直以來以隐忍示人的古老闆明顯有不再忍耐的趨勢,高興的出現是個引子,直接将古老闆心中原本已經快要熄滅的怒火再次引燃。
這是個瘋狂的決定,但在餘生完全爲仇恨而活的古老闆面前,畫家和雕塑師顯然攔不住對方。
“老闆,必須要這樣嗎?”雕塑師心有不甘,仍舊出聲勸解。
“我等的,就是這一天。”古老闆沒有回身,而是看着遠方小聲說道。
“澤雲死了,從他死的那一天,我便不再是古族的古超凡,我活着便是爲了給我兒子報仇,神族又怎麽樣?高高在上的神族,也會有消亡的那一天,對于這一點,他們也沒想到吧?”
此時的古老闆情緒顯然不太對,畫家看在眼裏,但并沒有出聲。
“找尋了這麽多年,終于知道了仇人是誰,豈有不報仇的道理?區區神格而已,就算沒了,我也還有數十年好活。”
這是古老闆的心結,也是頂着古老闆不斷向前的一口氣,心結解了,這口氣也消了,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雕塑師和畫家都明白的是,這仇一天不報,古老闆的心結便一天解不開。
仇恨不會消失,隻會在一代又一代人身上不斷重複,這麽多年下來,古老闆累了,也倦了,但并不代表他想報仇的想法也徹底沒了。
古老闆顯然是托辭,安慰的意味很大,但此時雕塑師和畫家什麽也沒法說,古老闆已經将其他的出路堵死,似乎隻給自己留了這麽一條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選擇。
當他決定在高興身上豪賭的時候,雕塑師和畫家并不看好。人族與其他種族相比,除了得天獨厚的習性條件之外,并沒有太大優勢,這一點,從頂尖戰力的誕生和保持上來看就能得知。
人族壽命太短,即便踏入修行界,留給他們去追求更高戰力和層次的時間要遠少于其他種族,這是最大的劣勢,直接造成了人族實力的低下。
在古神族看來,如果賦予人族足夠的時間,對方取得的成就很可能會超越所有其他生靈,但昊天顯然是公平的,在天道法則的平衡之下,優勢和劣勢同樣存在,而這種制約直接形成了三界的微妙平衡。
唯一可以打破這種平衡的,便是天選意志。
天選意志共有五重,隻不過隐藏的都很深,至今爲止,隻有地藏之力和海神之淚在人間界出現過,隻不過海神之淚的繼承者在成功擊破虛空限制之後,不知道去了哪重空間,再也沒有露過面,所以世人對那一重天選意志了解的并不多。
對于地藏之力,三十年必死劫便是符合天道法則限制的最大證明,所以被人族繼續很大希望的意志力量,其實也還是在昊天的計算之内。
沒有任何人任何生靈可以跳出法則的限制,這是定律。
“高興必須擁有完整神位,才有可能抗衡上神。”古老闆最後緩緩說道,這是他的想法,也是必須去做的事,隻有這樣,才能完成他的心願。
當畫家找到高興時,對方剛剛從遺忘之地趕回來,而畫家意外出現在高興面前時,高興便知道對方的來意。
“神獸的半神格已經贈與我了。”古老闆說過會幫忙,畫家輕易是不會出來的,這次是他前來,證明事情肯定有進展。
“不夠,半神與神的區别,和你和普通人之間的區别一樣。”畫家面無表情的說道。
“但兩重半神格也無法達到真神位的層次,這是古老闆說的。”
“沒錯,但至少比半神格要強,你有意志力量,兩重半神格加上意志力量,也許可以爆發出意想不到的強度也說不定。”這是古老闆分析後得到的結論,盡管沒有實際理論支持,但這種搭配是目前人間界可以湊到的最強配置,行或者不行,都是衆人可以做到的極緻了。
“那真神位怎麽獲得?”高興再問。
畫家有些不耐煩,他是帶着情緒來的,而這種情緒的來源,正是高興,而此時高興的問題又着實有點多。
“當初上神招攬的你時候,你不應該決絕,也許可以獲得真神位,但這種真神位是沒有得到昊天承認的真神位,肯定要比上神的真神位要弱,但與兩重半神格相比,誰強誰弱就不好說了。”
“當時腦子一熱,根本沒管這麽多。”高興繼續解釋着,但畫家臉色的神情不太自然,這讓高興察覺到一絲異樣。
“古老闆找來的半神格,來自于誰?”高興再次問道。
畫家重重的看了他一眼,許久之後才答道。“是老闆自己的。”
高興登時愣在那裏,半天沒說出話來。他怎麽也想象不到,古老闆會把半神格贈與自己。
神獸半神格的贈與,說實話高興當時并不知情,而失去神格對神獸的影響顯而易見,這不是高興想要看到的,但那時高興已經沒有辦法,這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除非高興硬生生将半神格剝離出來還給神獸,但這麽做,勢必還要經曆一個相當長的虛弱期。神獸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恢複過來,從這一點上便可以看出。
“這樣對古老闆會不會造成影響?”高興心裏其實明白,怎麽可能沒有影響?隻是這麽問了之後,高興心裏會稍微好受一些。
畫家面色很冷,沒有接話。
“再想想,還有沒有别的辦法。”高興立刻明白了畫家的意思,再次說道。
“這是最好的辦法,别無他法。”畫家這次回答的很果斷。
如果還有其他辦法,古老闆也不會出此下策,而他同樣明白,以他現在的身份回去古族要求古族拿出半神格,勢必會遭到許多人的反對。
有人會質疑他的身份、他的目的甚至是他是不是反叛,但這些他都不在意,因爲有首領在,有當初的承諾在,再怎麽樣自己也不會受到影響。
但高興不能等,如果他真的以半神格對敵上神,真的敗了,自己卻沒做到極緻,那麽古老闆自問肯定會後悔。
他不容許這樣的情況發生,爲了兒子,也爲了自己,他必須全力以赴。這是他在稍加思索之後便迅速決定下來的事情,雕塑師和畫家勸了許久都沒勸回來。
高興心情複雜無比,神獸将半神格贈與自己之後,對方的變化十分明顯,而這種肉眼可見的虛弱讓高興很難受。就好像自己拿了别人很重要的東西,而又無以爲報一樣。
古老闆對自己的幫助不可謂不大,退一萬步說,即便是在知道這種幫助是在抱着某種目的的情況下給予的,但恩情就是恩情,高興看到很分明。
跟着畫家回到蠟像館,古老闆直接将雕塑師和畫家支開,天台之上,再次剩下了二人獨處。
高興仔細回憶一下,兩個人之間的接觸大部分時間都是以這樣的方式,本該早就習慣的環境下,高興卻出現了短暫的不适應。
“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對您表示感謝。”高興沒有過分矯情,站起身主動對着古老闆九十度鞠躬,在他看來,無論出發點是爲了什麽,這都是巨大的犧牲。
“不用謝我,對抗上神,同時也是爲我兒子報仇,我們各取所需而已。”古老闆說的十分中立,但高興還是能聽出來,對方是在給自己寬心。
“我一定盡力,請您放心。”高興無法做出保證,但盡其所能是分内之事。
“不要太過樂觀,即便是雙重半神格加持,也不一定能夠對抗上神,這一點,你要有心理準備。”
将一杯清茶推到高興面前,古老闆拿起另外一隻茶杯放到嘴唇下輕抿,眼睛則看着高興背後的方向,有些出神。
“就沒想過能赢,但我肯定會盡力。”高興習慣于做,而對于說這個過程,往往都是忽略而過,事情都是看結果,說的再多不去做,一樣沒有意義。而古老闆顯然對高興有所了解,微微點頭之後,便不再言語。
能看的出來,得到高興應允的古老闆很是欣慰,而也正是此時,對方臉上的老态再一次不自覺的顯現,高興突然間覺得,最近的自己好像感性了許多,總是能夠從細微處發現别人情感上的變化。
古老闆眼神有刹那的迷茫,看向天空的腦袋微微仰着,嘴角似乎再動,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而就算能聽見,也隻是類似呢喃的輕聲細語。
這一刻,高興想到的是自己的父母,是自己離開大半年之後坐在飯桌上吃飯的那個家,是老爹的輕聲囑咐,也是老媽的關切眼神。
高興沒聽懂,但從對方的臉上,讀到了一絲屬于老父親喪子之痛的悲傷。